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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长草街 (第2/2页)

如同寻死一般,迎着足以“切割”而非“轰碎”一头山牛的鞭风,叶玄仍退向了那个“唯一”的方位。“锁链”击中了头发,却竟然没有击中头骨。“链梢”顺着齐颈的发丝滑落肩头,又顺着肩头滑向地面。只扫落了“几缕黑发”和“一片黑衣”。

又是“鹊桥”。

残影能将“烟波刃”练到脚上,木青儿能将“金钢指”练到眼珠上,叶玄没有任何理由不能将“鹊桥”练到天灵盖上。胆小如他,实则早已将“鹊桥”这手“保命多于攻袭”的招式练到了身体的每一处。包括骨头最硬的那处,也包括没有骨头的那处。

化去“锁链”一击后,叶玄没有立即拔刀,黑影一荡,转瞬飘忽至十步以外的空旷处,凝神观察着场间局势。他必须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自己又面对着什么。

“哈哈哈…早说了偷袭没用,你非要试试。”朗笑声中,一个“长须长发,手执古旧长剑,身穿灰色长袍”的男人,从远处一辆不起眼的“窄厢马车”内走出。随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与叶玄一般,通体黑衣,手握“柳叶刀”的男子。只不过相较之下,他同样修长的身子显得有些单薄。手中“柳叶刀”裹着“银白钢鞘”,而非与“雪脏”相近的“灰黑木鞘”。

“楚天穷,你他妈的想干嘛?”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面对这个年长自己三百多岁的男人,叶玄连一声“前辈”也懒得再唤。

“叶玄!爷爷今日…必杀你!”一字一句,振得屋瓦轻颤。喊话的,不是年岁当真可做叶玄爷爷的“楚天穷”,而是小他将近一百岁的“天默城二少主-石伦”。说话间,手中“柳叶刀”已然拔出,刀尖直指叶玄。那一日,他当着北地诸位大佬之面,眼睁睁瞧着“吴家兄弟”杀死自己的父亲。事先慢得不及拔刀,事后吓得未发一语。醒过神时,“双子”早已去得远了。

奇耻大辱,唯有鲜血才能洗刷。敌人的,或自己的。以六围一,他握刀的手仍在战栗。但不论如何,他已下定决心:两柄“柳叶刀”,今日非有一柄落在地上不可!

“你不逃,我就不逃。”楚天穷没有拔剑,一脸轻快地扔出自己的筹码,好似一个“压了全副身家,却对输赢浑不在意”的极品赌客。他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你逃,我就去弄“那几个”。

“你不逃,我就不逃。”重复相同言语的,是仇诗迈。又与楚天穷不同,她的语调,冰冷到仿佛让“地上那具胖大尸身”正狂涌外溢的血浆都为之凝冻。正是那个身穿淡金绸袍,蹲在“卖身葬母的阮棋”面前的大黑胖子。

阮棋从“裹尸草席”中抽出长剑,冲向叶玄的一霎,左半侧身子横在阮棋身前的胖子,哼也没来得及哼一声,如陀螺般旋了半圈,仰面躺倒在地。上臂臂骨断裂,锋利的白骨从淡金色的袖管中斜斜扎出,血流如注,惨不忍睹。

胖子躺在地上,不见挣扎,睡得像头死猪。想是来不及惊恐、来不及疼痛,给阮棋那一冲直接震碎了心房。

也是那一冲一撞间,遮住“阮棋”面容的方巾滑落。此时露给叶玄的,是一张有着明显烫伤痕迹的面孔。这烫伤恰到好处,没有令她丑陋到触目惊心,以至吓到每一位花钱看她真容的过客,但却足以抵消她在这炎炎夏季难以深藏的婀娜身段,让那些意图买下她的老爷、公子们敛去亵玩之意,退而远观。

“她肯为你死,你就舍得她死?”叶玄看着仇诗迈,口中所说的“她”当然是指阮棋。叶玄并不指望这样的小手段,真能挑拨对面师徒的关系。只求用多余的言语,换出些宝贵的时间。

换取时间,不是为了等待援兵。他很清楚,不可能换出那么多时间。虽然“莫问塔”和“木园”距此都不算远;虽然名为侍卫,实际做“杂役”和“通传”之用的两名伴从,见状已毫不犹豫地分头逃离;虽然即使没有他俩,这条街上发生的事也会很快传入残影耳中……但叶玄很清楚,自己不可能等到援兵。敌人,只有十步。

换取时间,只为了更加审慎地做出决断:战,还是逃。

“仇诗迈”没有答,也没有动。余下五人也是,就连“石伦”拔出刀后也没再动。仿佛就是要给他时间,等他决断。

“‘仇天楚’和‘仇诗迈’的要挟,应该是真。但这二人毕竟不是‘墨白’。影、蛾、星、雁、烛、雨、尘七个,现在每每出门必三两成群,更有‘木园低阶护卫前呼后拥围拢出的人墙’和‘莫问塔不计代价雇聘的高品佣兵’护持,想要一击必杀、全身而退,并不容易。

如果情报无错,与我一样穿黑衣,使柳叶刀的,应是‘石伦’。听他言语、瞧他面色,对我切齿痛恨不似作伪。那就更是‘石伦’。

方才四人同时攻我,而非六人。是‘不能’还是‘不愿’?至少石伦应该是‘不能’。他根本藏不住杀意,甚至藏不住恐惧。至于楚天穷,估且认为他是‘不愿’,是放不下大宗师的架子。可如果当真如此……不肯忍辱、不愿偷袭,是否进一步佐证了他与我没有深仇?那他究竟为了什么?

牵狗的那个是谁,毫无头绪。我从没听说过一位使‘链鞭’的高品刺客。这也不稀奇。有些刺客,就是同时拥有很多假名、同时擅用很多兵刃。而且他显然极擅易容,从内到外的易容。出手前,我完全没看出他不是老人。

小乙……在枯荣城时,我曾问他:‘若有一日请你去杀顾长卿,你敢不敢?’他回答说:‘一百万两,一次付清。不是顾老板的命只值这点碎银,是我自己的脑袋,卖这个数。’这是个从不拒绝任何委托的疯子。他出刀的速度,比我最后一次见时快了不少。”

心念电转间,叶玄迅速权衡着“应战”所面临的风险,以及“逃走”可能引发的后果。

“‘云洛’和‘清尘’被我拐到‘丰临城’之后,一人单挑六个‘旱灾’,我试过四十几次。她们配合得越来越好,我取胜越来越难,但没输过。可惜‘寒星’不肯参与,否则就能知道对付‘七个’是怎样。虽然‘日常对练’与‘生死搏杀’有天壤之别,但以一敌六,我至少试过。而此刻站在我对面的六人,大概没有‘围猎蝗灾’的经验。

问题在于,眼前这六个,跟我日常对付的那六个不太一样。

成名于‘心剑季’的‘楚天穷’,一生杀同境武夫十四。更曾一人一剑,同时斩杀三名‘旱灾’。‘蝗境以下楚无敌’的说法,传了几百年。有人不服,却始终没人能用一场胜利,甚至一场平局破去这个说法。

‘仇诗迈’成名时,已是厮杀渐少的‘权剑季’。她有没有‘一剑裁三旱’的本事,我不知道。夕霞山中,我见过她奇袭‘吕凌’;斗兽场内,我见过她转身逃命。只凭那一袭一退,可以确信这婆娘的身手绝不在‘小影’之下。那就意味着,至少得换算成两个‘小蛾’,至少。

‘阮棋’,当年‘小影’与她战过,可以稳稳压制。她不算太强,但为了帮师傅复仇,可以自毁容颜。虽然‘旱境’者最终能复,以火燎面也必痛不欲生。这等倔狠之人就算身手不济,也不能小觑。

‘小乙’和‘牵狗的’……刚刚已交过一招。刺客首重突袭,第一招,往往就是最强的一招。正面搏杀,这两人都不算厉害。‘小乙’很快,但也就跟‘小洛’差不多快;‘牵狗的’那一记链鞭,已露了深浅。时机、方位拿捏的无比巧妙,但破不开我惊慌中没能完整施出的‘鹊桥’,若堂堂正正地攻守,多半也破不开‘清尘’的。

至于‘石伦’……”

“嗡”一声怪啸。两枚通体乌黑的“游子”带着极快的旋转,竖直飞向最远处的“楚天穷”与“石伦”二人。

灰袍一晃,“钢镖”擦着“楚天穷”右臂飞过,几乎没有声息地洞穿了身后的马车厢壁,随即朝着更远处飞去。最终不知嵌在了何处。

避开“钢镖”的一瞬,楚天穷顿觉右耳钻入一声让人牙酸的厉响。那是“游子”与“柳叶刀”碰撞的声音。紧接着“喀拉”一声,“右手紧攥刀柄、左臂抵住刀身”才勉强接下“游子”的“石伦”身子倒飞出去,撞碎了背后的“窄厢马车”。拉车的马匹受惊,拽着“壁残、轮损”的车厢狂奔出去,拖起一阵沙尘的同时,也让叶玄收获了两个极重要的情报:厢内无人、石伦很弱。

两枚“钢镖”齐射,叶玄没指望“楚天穷”能受半分伤损,他只想试试“石伦”。分出一枚给“楚天穷”,只为扰他无暇援救。

空空如也的车厢、措手不及的石伦,让叶玄增了两分“决一死战”的贪念。如果可以,他也想一口气解决所有问题。但他仍在观察:“目光所及,整条街基本空了。最近的‘窥视者’在两百步外,这样的距离,就算是‘余垚’也没有‘偷袭’我的可能。附近唯一有条件藏人的,是那个‘打糕’用的木桶。至多,可藏一人。”

“嗖!”一枚“游子”朝木桶射去,未附着半点使之“划弧”或“回旋”的阴柔之劲,只是蛮横地打出。

“叮……”一声悦耳的轻响,仇诗迈手中长剑看似漫不经心地撩抹,极轻微地偏转了“钢镖”的去向。“游子”擦着桶壁飞过,如削果皮般切下了一小层木片。桶身完好依旧。

没有后招,没有合围,场面又归沉寂。

叶玄正欲拈出身上最后两枚“游子”,以更凶暴、更不可挡的力道击穿木桶时,摸向腰间的右手一滞,忽然有所明悟:“不对……桶内多半无人。就算有人,也绝不是我最担心的那个。方才四人齐攻那一瞬,木桶虽然离得较远,但‘蝗灾’身法更快。如果桶里藏着‘余垚’,必定能赶上与‘仇诗迈’那一剑形成合击。

还有,如果桶内藏着人,哪怕不是‘余垚’,只是随便一个高品刺客,‘阮棋’卖身葬母完全可以跪得离‘打糕人’更近,‘小乙’完全可以更早叫住我…这些,都是能提前布置的。桶里没人,‘仇诗迈’在耍我。是想消耗我随身的‘暗器’?”

这种“跨品阶”的对战,一对一怎么打都是赢,因此很难觉出什么。而一对多的时候,即便“蝗灾”也要顾及真气的耗损。“暗器”的牵制,是“群战”中十分关键且必要的手段。

攻敌时,真气隔空喷吐消耗最大、威力最小;近身劈砍消耗最小、威力最大。暗器的威力与损耗,介于二者之间,胜在范围更大、射程更远。

“雪脏”一柄、“游子”两枚、“青丝”十六。默数着身上凶器,叶玄的右手缓缓摸向刀柄。与此同时,名剑“谷稻”伴着秋虫般的哼鸣,寸寸脱离剑鞘。被“钢镖”震退,又险些被马车带走的“石伦”也已踉跄回至“楚天穷”身侧。

破烂衣衫下,四只“破烂草鞋”被无形的刃风割裂,两对纤足肆意亲吻着黄尘,也任由脚下黄尘肆意亲吻。

死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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