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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柏娶文嫁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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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年和安文都到了婚嫁的年龄,这两个孩子都非亲生,陈蓉问蒋贤:“他们两人的婚事要不要征求亲生父母的意见?”

蒋贤说:“柏年的婚事定下后,跟陈四方打声招呼,安文就不用打招呼了。”

安文的父母是革命党,当年丢下了她,辛亥革命胜利后父母来找过安文,她的父亲叫汤根山,来找安文时,已经任民国政府交通部次长,因为膝下再无子嗣,所以想接安文到南京认祖归宗;安文坚决不肯,说:“你们要革命,生下我就把我扔了,是何家庄的父母把我养大,他们养我的小,我要养他们的老,我跟你们再无关系,今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其父母听了不悦,拂袖而去,从此再无往来。

春去春又回,田野里的油菜花黄花落结了籽,大麦小麦拔节抽穗,长出许多麦芒,翠绿变成了浅黄;桃树杏树海棠花开花谢,结出了小铃铛一样的青果,只有田埂边和野地里开的叫不出名的小花,不管时节开得都很艳,黄的如金,白的如雪,红的似血,但在一场狂风暴雨之后,小花或蔫或残,或陷入泥沼化作了尘土,天地万物似乎皆好景不长,都是命运多舛。

安文说要养父母的老,说一辈子不离开家,其实还有一个心思,她喜欢柏年,柏年也喜欢她,两人常在一起说说笑笑;村上的人也开两个人的玩笑,二人听了笑而不言。玩笑话传到蒋贤耳朵里,他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两个孩子一起长大互相了解,两人结婚,也省去婚嫁上的好多麻烦事情,陈蓉未置可否,她怕有人说闲话,二人毕竟是兄妹,怕人说她领养安文就是养童养媳,为了以后柏年娶妻省彩礼钱。柏年不爱念书,只爱制作古琴,平时常到街上柯师傅的琴行看他斫琴,有时还给打打下手,干些锯凿刨削和捉蛇剥蛇皮之事。柯师傅见柏年真是喜欢这一行,有功夫时也教教他,柏年逐渐摸到斫琴的门道后,便买了些木料,向村上的吴木匠借了工具,在家学着斫琴。蒋贤爱听读书声,不爱听叮叮当当的凿刨之声。一个下雨天,他看到柏年又在忙乎,一气之下便把一段形似火腿的木料扔到门外,斥责说:“书不爱念,锯木头倒来劲,真不随我蒋家人,不许吃饭!”

柏年不敢吭声,也不敢出去捡那块木料,低头回房里去了。没多会儿,安文看父亲没有注意,悄悄出门捡回了木料,拿给柏年说:“眼不见心不烦,你到磨屋去做吧,看不见就没事了,需要什么我帮你拿。”柏年觉得有道理,便把斫琴试琴的地方改在了磨屋,除了东屋牛圈的牛时而叫一声,再没人来说他。中午吃饭时分,安文给他端来满满的一碗饭,上面是菜,下面是肉。柏年斫出一把琴,让安文弹,安文也喜欢,人也有灵性,边学边弹,几个月下来,琴就弹得像模像样了。安吉安莉回娘家时,安文弹给他们听,有时在磨屋对牛弹琴,对磨面的人弹琴,曲尽人散,大牯牛还哞的大叫一声,柏年和安文都很开心。

冬去春来,寒暑交替,树高草长,人也长大了,十九岁的柏年长得像蒋贤,不太像陈四方;他身材高大,肩阔腰圆,长方脸,眼圆眉黑,额头宽,两腮丰满,没有一丝陈四方那猥琐的样子,他比蒋贤胖,鼻子大,没有白头发,村上人原来叫他小胖子,不知从何日起,人们把小字省去了,都叫他胖子,他也乐呵呵的答应。他常穿白色对襟上衣,黑色裤子,袜子都是安文给他做和补。安文十七岁了,在姐妹中,相貌中等,没有大姐二姐漂亮,但比三姐秀气,身材好,该丰满处丰满,该瘦削处瘦削,鸭蛋脸,丹凤眼,眉毛细长如柳叶,皮肤美白如脂玉。

蒋家有八亩桑田,春季养两张纸的蚕,喂蚕是陈蓉和张嫂的事,采桑叶是安文的事。头眠之前,蚕吃的桑叶不多,每天安文一个人去桑田采一筐桑叶回来就够,头眠之后蚕食量增加,安文忙不过来,柏年就自告奋勇去帮忙。

吃了早饭,安文提个桑篮先到三条岗的桑田,采了嫩绿的桑叶,扔到篮里,篮子装满,抬头看看柏年还没到,低头看看,桑枝上好多桑葚都熟透了,有的掉在地上,满地是一点点的黑。她知道柏年爱吃甜,爱吃桑葚,便摘了些桑葚放在左手掌里,眼看手掌放满了,就站到田埂上,朝从家里来的路看,看到柏年挑着两只大桑篮,远远的走来。柏年走过尧塘坝,放下挑子,站在田埂边撒起尿来,安文看他脸对着自己的方向,忙往后退到桑树田里,她从树枝间偷瞟了一眼,羞红了脸。安文今天上身穿着粉色小格子洋布衫,横竖线是橙色的,第一天穿柏年就说好看,所以这几天采桑叶她就一直穿着,柏年挑着桑篮来到田埂边放下担子,拿起桑剪准备剪桑条。

“别忙,先给你吃桑葚,刚摘的。”安文手里托着桑葚走到柏年面前,柏年伸手去拿,安文手往后一缩,一脸严肃地问:“手干净吗?就吃东西,刚才手摸哪儿了?”

“没摸哪儿。”

“没摸,我都看见了,站在尧塘北边干什么了?”

柏年挠挠头,想起来了,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不脏,在裤子里的东西。”

“真恶心,我拿给你吃,张嘴!”柏年张开嘴,安文把桑葚一粒一粒拿给他吃,柏年一边吃一边说:“好吃,不酸,甜的。”他看着安文红扑扑的脸,想起了什么,问:“听说你想留在家里?”

“没有啊。”

“爸妈在房里说的,我都听见了。”

“你偷听,他们都说什么了?”

“”偷听的话不能告诉你。”

“那不给你桑葚吃了。”

“好,我告诉你,爸妈好像同意我俩成亲,他们商量要不要告诉我爸你爸。”

“他们管得着吗?管生不管养,把我们像小猫小狗一样扔掉,  爸妈问过你吗?你有什么想法?”

“和你一样。”

“什么叫和我一样?”

“就是我喜欢你,我要娶你,你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吧。”

“小声点。”安文把最后一粒桑葚塞到柏年嘴里,笑道:“大黑嘴,快到河边洗洗吧。”安文看看自己的手也被桑葚染黑了,也走到河边去洗,水平如镜,她先看到水中的倒影,看到蓝天白云映衬着一张笑脸,有两只鸟在云间飞过,两条鱼缓缓跟在后面;河中有滩,滩上长满菖蒲和芦苇,蒲苇旁有一块大石头。

“看到河滩上长的东西了?”安文问捧水洗嘴的柏年。

“看到了,菖蒲芦苇。”

“那首诗还记得吗?”

“记得,君当做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不错,去采桑叶吧。”  安文“哗啦”一下撩起一捧水洒了柏年一身一脸,自己格格的笑了,笑声中充满了欢乐,她对柏年说:“今天的景真美,天上鸟双飞,河里鱼对游。”

“今天人更美,你爱美景,我爱美人。”

“美景当歌,我给你唱首茉莉花吧。”

“别唱这个,好花送给别人家,我不高兴。”

“那好,我唱一个《小放牛》,好不好?”

“当然好,唱吧。”

安文咽了口唾沫,唱了起来,她嗓子好,唱得好听,一个牧童听到了,赶着牛跑过来听。

陈蓉新做了一条黑色长裙,这天上街便穿上它,时而低头看一眼,觉得长短式样都好,走到西街口,看到枣树旁站着陈四方,枣花已落,枣刺依旧,枣树旁的大槐树树荫一直遮到陈四方脚边,遮在他露出大脚趾的黑布鞋上,陈四方看到陈蓉,赶紧笑嘻嘻地打招呼:“嫂子,上街来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

“等一个人去导士的牛市买牛。”

陈蓉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说:“老陈,柏年也大了,该结婚了,他喜欢安文,安文也喜欢他,我们觉得两个孩子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我们没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不过——”陈四方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这么一来,你家娶媳妇,嫁女儿倒可以省不少钱了,我近来生意不好,又借了债,你家省了钱,借点钱给我花花?”

“你少喝点酒,少赌点钱就行了,我家省不省钱,和你没关系。”

“嫂子,你不能这么说,柏年结婚怎么和我没关系呢?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他的亲爹,柏年要是不取安文,没准还能娶到更好的姑娘,我还多一个喝酒的人家。”

“你去找,你找到更好的人家,我让柏年娶她,我家娶得起嫁得起。”  “这可是你说的,你说话得算数。”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陈蓉有点儿气恼,转身往街里走去。

看到陈蓉拂袖而去,陈四方有点后悔,怕自己弄巧成拙;本来是想借儿子的婚事,弄点钱花花,陈蓉要真是气恼,不管了,自己上哪儿给儿子找更好的人家呢?再说安文这孩子真得不错,自从冥婚一事搞得蒋贤恼火之后,他有时厚着脸皮上门,全家人对他都没个好脸色,只有安文对他是客客气气的,叫他叔叔和他说话,吃饭时还给他夹菜加饭,仔细想想真娶了安文,也是柏年的福气,自己也有个好儿媳伺候着,他眼看着陈蓉的背影,刚想追上去道歉,收回自己刚才说的话,忽然听得有人叫他:“老陈,看到好看的女人就盯着不放啦。”

说话的是同村的苏见同,陈四方有点不好意思,苏见同继续揶揄说:“都快当阿公的人了,还像骚公鸡一样。”

“你别说我,你这个扒灰佬。”  陈四方反唇相讥。

苏见同两儿两女,大儿子已经结婚,大女儿今年十七岁了,还待字闺中,陈四方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问:“老苏,你家小辛许了人家没有?”

“什么意思?”

“咱们当亲家好不好?让小辛嫁给我家柏年怎么样?”

“那当然好,蒋家是好人家,柏年在蒋家长了这些年,也是个有模有样的好小伙子了,你能做得了主?”

陈四方把嘴靠到苏见同耳边低声说:“蒋太太刚才跟我说了,让我做主,要是好事成了,你怎么谢我?”

“那我们就是亲家了,请你喝酒。”

“光喝酒不成,到哪儿还喝不到一顿酒。”

苏见同问:“那你要怎么办?”

“蒋家给的彩礼都归我。”陈四方狮子大开口了。

苏见同想了好一会儿说:“好吧。”

“说话算数?”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嘴像屁个眼一样?”

“那说定了,我来做媒。”

“晚上来我家喝酒,让小辛炒菜。”

第二天,陈四方就带着媒人到蒋家做媒来了,蒋贤虽感意外,心里有点不快,但好汉不打上门客,还是笑脸接待,喝茶谈事。媒人夸苏小辛是好姑娘,孝敬长辈,勤快耐烦,心灵手巧,会做家务,会过日子,父母说他骂他,从不顶嘴;还夸苏小辛长得小巧玲珑,还是小脚,说往后要找小脚姑娘,可不好找了,言下之意说安文是大脚。蒋贤和陈蓉都没见过苏小辛,便托横街上的周媒婆去相看一下,周媒婆到了苏家,苏见同给了两块银元,让老婆给做了两个糖水卧鸡蛋,临走时还塞了一块绸缎被面,让她多多美言。“那当然,你们就等着听喜讯吧。”周媒婆得了苏家的好处,到蒋家用如簧巧舌,把苏小辛夸得十全十美,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姑娘,让蒋贤和陈蓉心动了。

媒婆上门的事,让柏年和安文知道了,两人都不高兴却不敢说,一个愁眉苦脸,一个偷偷哭泣。从这天起,陈四方见到何家庄的人,便说苏小辛的事,说女孩生下来就说好了将来嫁给陈家,这话一下子传得沸沸扬扬,村上街上的人都知道了,传话的人多了,甚至有人说柏年和苏小辛都睡过了。苏见同乐得促成这门亲事,所以对陈四方的话和各种传言也不置可否。蒋贤和陈蓉对苏小辛虽有好感,但对做出棒打鸳鸯的事还是犹豫不决,这下骑虎难下了,又没法儿去和村上人、街上人解释,陈蓉说:“就苏小辛吧,别让人家说我家怕花钱,说我们当年领养女儿是为了当童养媳;我娶得起,也嫁得起。”

定了柏年的婚事,陈蓉又把安文许给了离何家庄二里半路的蒋家村的荆玉庆。荆玉庆家三间庭屋十亩地,忙时请个帮工,家境在村里算中等,只是荆家人丁不旺,荆玉庆的父亲去世早,他没有兄弟,两个姐姐也已经出嫁,只剩下他与母亲相依为命,柏年和安文这一对要好了多年的年轻人,就这样散了。

柏年和安文的婚事是同年同月办的,柏年三月初娶亲,办喜酒那天,安文扎了个头巾,系了条围裙,一早就进了厨房,再没出来见人。她在灶膛下烧了一天的火,脸上的泪水一天没干过,待酒席结束客人散去,她烧好晚上的热水,从厨房出来,全身上下都是灰,成了灰姑娘。她拿了一条毛巾到码头边,解下头巾围裙,拍净身上的灰,撩水洗脸,心凉如水,她忍不住又哭了。到家晚饭也没吃,回到自己屋里关上门,趴在床上抱着枕头哭了半宿,不知是什么时辰人才沉沉的睡去了。安文出嫁是三月末,喜事当天,柏年也不想去吃喜酒,陈蓉说:“妹妹出嫁,你当哥的哪能不去?”母命难违,但他去得晚走得早,有的桌还在劝酒划拳、大呼小叫,他已经走到何家庄了,听得大塘边有人在唱《茉莉花》:“让我来把你摘下,送给别人家”时,想想自己心爱的安文,从此就留在了蒋家村,泪水从眼中流下来了。

荆玉庆长相不差,人品也好,家境也还可以,可就是婚事不顺,娶安文时已经二十三岁了;原因有二,一是蒋家村有一怪事,近一百年来,新娶的媳妇只要是大姑娘,不管是穷家富家,大多活不过五年,不是病死,就是淹死、吊死,而二婚三婚的女人却都享得天年,因此周围各村的大姑娘都不愿意嫁到蒋家村。二是荆玉庆的娘凶,年轻守寡后,怕人欺负变得更凶,远近闻名。这两个原因成了荆玉庆娶亲的障碍,虽然他娘多次托人说媒,仍然是门前冷落鞍马稀,没有人家愿意把姑娘嫁进荆家丢命或受苦。而陈蓉因为一件事认识了荆玉庆,对这个小伙子有了好感。那是两年前的三伏天,陈蓉母亲病重,不想吃东西,有一天忽然说想吃女儿以前带回的大糕,孝女一听如得圣旨,听人说里庄的大糕做得比皇塘好,便顶着烈日去了里庄,一买就是二十块,足足有十几斤重,大糕装在篮子里,手臂挎着,刚走还不觉得重,走了六里路,到了蒋家村村边便觉得重了,陈蓉胳膊酸、腿也疼,走上十几步便要放下篮子歇一会儿,眼看自家的楼房已经在望,可这中间的二里半路却似千里万里。

酷热当头,骄阳似火,路上行人田间农人都很少。荆玉庆在田里拔草,为了省钱,他家只在割麦、插秧时请短工,别的时候都是自己起早贪黑一个人干活。田里的水晒得烫脚,头上的汗水流下来,迷糊了双眼。荆玉庆直起腰,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汗,他看到陈蓉臂挎着篮子从旁边田埂走过,走不多远,就把篮子搁在地上歇歇,嘴里大口喘气,看起来很吃力很累。平时蒋家村人买卖东西和办事看病,都是到皇塘,每次必走何家庄北边的大路,所以荆玉庆知道蒋家、认识陈蓉,只是没有说过话。这时他忙把手在衣服上擦干净,走到陈蓉跟前说:“我知道你是何家庄的,我帮你提一段路吧。”

“不用,你要拔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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