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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安秀救夫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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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秀十七岁出嫁,嫁给南边八里的太平庄沃家老二沃士良,沃士良和哥哥沃士佳,从小跟父亲学手艺,会木活字雕刻印刷,常揽些印家谱印年画的活计。兄弟俩干活行,脸皮薄讨债不行,好多活干完了工钱要不回来,家里的生计主要靠四十亩田的租金租粮。安秀家西边是苏哑巴家,他家是沃家的佃户;苏哑巴家西边是贡汉光家,贡家也有两个儿子,老大叫贡怀仁,老二叫贡怀义;贡家原先也干印刷,但因为质量不及沃家,又不肯欠账,生意渐少,便改行做雕刻,专为富人家雕梁画栋、雕窗雕床。雕刻的竞争大于印刷,利润也薄,所以贡家也主要靠田地出租过日子,贡家被迫退出印刷业,滋生了对沃家的仇恨,沃家每有好事,贡家便难受;每有倒霉的事,便幸灾乐祸,要高兴好一阵子。

沃士良娶安秀前一个月,贡怀义刚娶了夏芳,夏芳人长得漂亮,娘家富陪嫁多,贡汉光很高兴;到沃士良成亲那天,他站在老榆树下,悄悄数安秀的陪嫁,数到后来生气了,脸色不好看了,安秀的陪嫁多了五个大樟木箱,大儿媳邱英数的也是多了五个,中午吃饭时,贡汉光闷闷不乐,绷着脸一言不发,一家人也都不吭声。

吃完饭,贡汉光吩咐邱英:“下午你去看看沃家的新娘子,看看人长得怎么样。”

邱英去看了回来说:“新娘子是个一般人,长得不好看,也不难看。”

“说说有什么毛病。”  贡汉光关心新娘子有什么缺点。  ”

“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骨架子大,胸大脚大,脸蛋皮肤倒是白净,她是单眼皮,没有咱们家夏芳的双眼皮好看。”

贡汉光脸色好看了一点,他笑了笑说:“还说没大毛病,脚大就是大毛病,单眼皮倒是其次。”

“现在是民国了,不时兴小脚,时兴大脚了。”大儿子贡怀仁说。

“袁世凯不是又当皇帝了吗?民国了几天呐?虽说袁世凯现在下了台,过两年再出了方世凯、张世凯呢,谁不想坐龙庭?”

贡汉光因为安秀是大脚,心情一下子变得愉悦,晚上喝了几杯酒,唱起了小曲,睡了个好觉。

贡汉光高兴的时间不长,又开始不快了,夏芳除了漂亮,便是嘴凶人懒,有人说结婚第一年,男人说话女人听;第二年女人说话男人听;第三年夫妻二人一齐说话邻居听。夏芳从第一年便是她一人说话全家听、邻居听。时间一长贡家上下都觉得夏芳哪方面都不如安秀,村上人家称赞安秀的多,对夏芳都是撇嘴鄙视。安秀孝敬公婆,手脚勤快,见到年长的都按着孩子的辈分热情打招呼;看到挑担的,赶快站到一边让路;见到小孩子摔倒了过去扶起哄哄,有饼子糖果给上一个;夏芳则谁也不理,看到挑担的不让,如果是碰到挑粪的,她还要捂住鼻子,朝地上吐口唾沫,说一句挑粪也不挑时候;小孩子在她家门前打闹,她便出门骂:“烦死了,到别的地方死去!”安秀德好还能干,遇事有办法,沃家收不回来的债,不到三个月安秀全要回来了,实在穷的人家,她减免一些,能还债的,她便讲道理;有的人家讲道理不行,故意赖账,她便在人家同吃同住同干活,什么时候给钱,什么时候走,这种情况不多,住两三天,人家也就不好意思便还了账。

1914年,江南地区旱魃为虐,大部农作物干枯无收,年底便有不少人家断粮,有文记载:“民国三年天大旱,由春至夏没有降雨,春歉收,秧未能遍插;但见烈日煽空,云霓徒望,狂风扫地昼夜不停,稻稼低处无成,高处豆苗亦稿。山川涤涤,赤地无余,众庶劳之,生机何在?无禾,大户小家一体同嗟艰食。”  灾害严重乞丐增多,慈善人家便舍粥济民,沃家在门前大槐树下支了一口大锅,每天烧一锅粥,供应乞讨的灾民,锅旁放一张小桌,桌旁放两张板凳,桌上放一碗咸菜,灾民可以坐下就咸菜吃粥,吃饱再走。

这天上午十点,天阴沉沉的,风不大,槐树叶轻轻的发抖,树上有只乌鸦,叫了几声飞走了,树下的一锅粥已经煮好,冒着热气,散发着香气。安秀用长勺在锅里顺时针慢慢搅动着,让上下干稀均匀,随后她把勺子拿起,搁在桌上绿色的瓷盆里,用绣有沃记两字的毛巾擦擦汗,放下毛巾进屋帮嫂子戚玉琴去做自己家的饭菜。嫂子掌勺,她烧火,烧了一个豆腐,炒了一个青菜,还夹了一碟咸菜,这是全家中午的饭菜。她从灶间出来,到门外下风口处,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一抬头,看见夏芳慌慌张张从苏哑巴家门前走过,进到自家屋里去了,进门时还朝这边瞥了一眼,手上好像拿着什么东西。有乞丐从南边大路上过来了,胳膊上挎着一个篮子,手上拿一根打狗的竹竿。安秀忙走到大锅前,准备给乞丐盛上一碗粥,往锅里一看,她吃了一惊,粥锅里有一只半尺长的老鼠,身子一半在粥里,一半在上面,毛灰褐色,她手捏着老鼠尾巴,把老鼠从锅里拎起,扔到屋后的茅缸里,她手上沾了粥,想擦擦手,发现搭在桌边的毛巾不见了。

乞丐走到锅边,从挎着的篮子里拿出一只有黑铁补丁的大碗,想盛粥,安秀说:“这粥坏了,会吃坏肚子,你再等会儿,我重新烧。”

嫂子戚玉琴从灶间出来,有些纳闷:“不是刚烧的粥吗?怎么坏了?”

安秀把锅里有死老鼠的事说了,戚玉琴气愤地说:“谁这么缺德,往舍粥的锅里扔死老鼠,以后生孩子不怕没屁个眼!”  苏哑巴正爬在香椿树上摘香椿芽,他从树上下来,用手指了指贡汉光家。戚玉琴气不打一处来,张口骂道:“小气鬼!自家舍不得舍粥,还往人家粥锅里扔死老鼠,干缺德事!”

安秀叫苏哑巴帮忙,把一锅粥端回去喂猪,然后重新洗了锅,淘米加水重新煮粥,乞丐看时间还早,拿起竹竿臂挎着篮子走了。

戚玉琴看贡家不理睬,往西走了几句,继续骂:“拉屎不擦屁股的东西,死老鼠扔了多可惜,留着一家人还好开一次荤呢。”

贡家有规矩,家人是不许在外面拉屎的,自家的屎不能肥了人家的田。贡怀义有一次赶集,突然要拉屎,他赶紧往家跑,离家还有半里地的样子,它实在憋不住了,跑进旁边的黄豆地里拉了,拉完刚想摘几片黄豆叶子,擦擦屁股;转念一想,屎没憋住,拉在外面可惜了,自己犯了大错误,屁股上的屎再擦了,就是错上加错了,回家洗洗,屎汤还能做肥料,他便夹着花生米大小的屎粒回家了;贡家人的小气很让夏芳看不起,夫妻俩吵架时,夏芳就以此为口实一吐为快,很快村上人人皆知。不过胳膊肘不能朝外拐,夏芳自己说行,别人说不行,此时她听到戚玉琴说到此事,从屋里跑出来,厉声质问:“你看见是我家扔死老鼠了?瞎骂什么!”

“我说你家了吗?你多什么心!”戚玉琴反唇相讥。

“你冲着我家骂,不是说我家说谁家呢?”

“西边就你一家呀?没干缺德事,就别拣骂!你家少了一只鸡,还冲着我家骂呢。”

安秀说:“嫂子算了,去帮我拿捆稻草,草不够了。”戚玉琴进屋拿稻草,夏芳朝她的背影吐口唾沫,低声骂了一句“臭表子!”  也回自家屋里去了。

一锅粥烧好,太阳已经升至头顶,气温升高,柴火冒出的热气,越发使人觉得热,安秀满头是汗,里边的衣服也湿了,黑发贴在额上,她拿条毛巾到码头上洗脸,清水如镜照着她大而红的脸,脸是有些大,像多了半块料的烧饼,但眉眼挺好,鼻梁也高,虽说是单眼皮可不难看,她朝水中的自己眨眼一笑,看到有乞丐过来,赶紧起身去大锅前盛粥。

“刚开锅有点烫,慢慢吃。”她边盛粥边提醒着。

十几个乞丐端着粥碗,边吃边往村外走,粥一下子少了半锅,咸菜碗已见底。这时有两个挑货担的走过来,两人一个瘦高,一个矮胖;瘦高个收鸡毛鸭毛,矮胖个收废铜烂铁,瘦高个戴宽边布帽,矮胖个戴顶破草帽,露出一堆乱发,两人帽子不一样,但帽子上都有一个墨汁写的“八”字。

二人将担子放在场边,走到粥锅前,瘦高个说:“来不及回家,肚皮也饿了,能买你一碗粥喝吗?”

安秀说:“这粥本来就是舍的,不是卖的,二位要吃,我去给你们拿碗盛粥。”

安秀进屋拿了两只大海碗,两双筷子,还端出一碟咸菜放在桌子上,说:“挑着担子走路挺累的,坐下吃吧。”

二人坐下,瘦高汉子把帽子摘下,搁在板凳上,露出脑后的一撮白发,如黑蚕沙中的一粒白茧;矮胖汉子没摘帽子,端起碗喝粥,眼睛瞄着贡家的房子,说:“那门口有石狮子的人家肯定也是富人家,怎么不支锅舍粥啊?”

“这个我不知道,各家过自己的日子。”安秀说。

瘦高汉子说:“有钱人家也不一样有,有的大方,有的抠门。“

矮胖汉子说:“那人家该有鸡毛鸭毛、废铜烂铁,吃完粥咱们过去看看。”

二人吃完之后,用衣袖擦擦嘴,挑着担子一前一后往贡家门口走去。

小村暗夜,天似锅底的黑灰,乌云遮住月亮,星星也不冒出来;下半夜,天色依旧,村里很安静,沃士良起来撒尿时,听到外面有人叫喊了两声,过一会儿又没声音了;村里原先有几户人家养狗,晚上有什么动静,狗就先叫了;闹饥荒以后,人还吃不饱,没多余的粮食给狗吃,便不养狗了;原先养的狗,有的是自家杀了,有的狗被人偷走杀了吃了,沃家的狗就是被人用套狗杆套走,杀了吃的,贡家是从来不养猫养狗的,他家认为养猫养狗是件吃亏的事情:好猫管三村,好狗管一村,有人家养猫养狗,贡家也跟着受益,没必要自家浪费粮食养猫养狗;村里没狗,也就没有狗叫,谁也不知村里什么时候出了什么事情。

天刚蒙蒙亮,沃士良听见贡汉光大喊:“来人呐!救命啊!”声音凄厉而恐怖,沃士良急忙套上衣服,开门前往贡家。他家大门开着,屋里情况惨不忍睹,堂屋的地上躺着四具尸体,分别是贡怀仁、贡怀义、贡怀仁的妻子、贡汉光的妻子;四个人有的被用刀刺死,血肉模糊,有的是被勒死,瞪眼吐出了舌头;西屋床上躺着夏芳,歹徒没要她的命,只是割掉了她的一只耳朵,她用手捂着流血的伤口,痛苦地申吟着;在另一间屋里,贡怀仁七岁的女儿和五岁的儿子被杀死在床上,鲜血染红了床单,屋内的箱子柜子都被打开,值钱的财物被洗劫一空。贡汉光坐在白发妻子的尸体旁痛哭流涕,嘴里不住地说:“作孽呀!作孽呀!都死了,我也不活了!”  他是因为母牛要生产,夜里睡在牛圈,才逃过一劫。

沃士良知道,因为饥荒,有地方发生抢大户吃大户之事,一般是抢粮劫财,很少杀人,他疑惑不解地说:“怎么能这样吃大户,抢钱财不该杀人呀。”沃士良说着,伸手去扶坐在地上的贡汉光,手被贡汉光狠狠的甩开了,他气不打一处来,满腔仇恨地说:“都是你家舍粥招来的贼。”

“怎么是我家招来的?”沃士良莫名其妙,有些委屈地说。

安秀也过来了,她对丈夫说:“先送夏芳上街看郎中,她的伤不轻,顺便报警。”

大家觉得安秀说得对,救人要紧,几个小伙子用一块门板轮流抬着夏芳往尧塘街上去,把夏芳送到诊所后,沃士良去巡警所报了警,三个巡警跟着沃士良来到贡家勘察现场,凶犯遗留在现场的物件不多,只有一个宽边布帽,上面有一个墨写的“八”字,还有一条白毛巾,上边用红丝线绣着“沃记”两个字。巡警拿着帽子和毛巾让贡汉光辨认,贡汉光说:”  这毛巾就是沃家的,赖不了!这帽子就是昨天来我家收废铜烂铁的人戴的,我也认识,他们中午在沃家喝了粥,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我们家跟沃家世代有仇,昨天还吵了一架,我觉得就是沃家勾结凶犯来害我家的。”领头的胖巡警觉得沃家有嫌疑,要沃家去一个人到县警署接受调查。

安秀说:“毛巾是贡家人偷去的,昨天我家就是丢了一条毛巾。”

“谁能证明?”胖巡警问。

“苏哑巴可以证明。”安秀说。

“把苏哑巴叫来。”  胖巡警大声喊。

苏哑巴来了,他惊恐的看着巡警,巡警拿着绣有“沃记”二字的毛巾给他看,问:“是贡家偷的沃家的毛巾吗?你看见了?”

苏哑巴点点头,又摇摇头,用手比划着老鼠扔进粥里的样子,嘴里“呜哩哇啦”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贡汉光说:“苏哑巴是他家长工,向着他家说话,他家没与凶犯勾结,凶犯为什么不抢他家不杀他家?他家人为何先来我家,为何要救夏芳,为何要报警?”

胖巡警觉得贡汉光说得有理,他说:“沃家脱不了干系,没关系怎么给人家粥吃呢?”

安秀说:“我家是舍粥,叫花子跟我家都不认识,都给粥吃呢。”

“别强词夺理!把老头带走问话。”领头的胖巡警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沃老汉,大声吩咐,身后的两个人立刻上前,抓住了沃老汉的两条胳膊。

安秀大声说:“别动手!”她转头对丈夫说:“爸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你跟警察去。”

沃士良有些害怕,也有些不高兴,他觉得爸不去也该哥哥去,可是安秀已经开了口,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他生气地瞪了安秀一眼,跟着巡警们走了。

第二天,安秀带了换洗的衣服和烙的饼,去看关在警署的丈夫。沃士良和四个罪犯一起被关在一间阴暗潮湿有臭味的小牢房里,因没带钱送给狱警,进来就被打了一顿,进了牢房,又被囚犯打了一个鼻青脸肿,他情绪低落,恐惧不安,身冒虚汗,安秀叫了他好几声,他才从地铺上爬起来,走到小窗前,接过东西,带着哭腔说:“快想办法救我出去,我受不了了。”

安秀心里难受,安慰了他几句,就去找警察署长,署长是个大胖子,满脸横肉,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个案子我知道,现在看来,你家的嫌疑是最大的,本来两家就有仇,案发现场又有你家的物件,抓不到真凶,破不了案,不能放人。”

安秀看救夫无望,只能回家另作打算,从县城到家不到二十里的路程,安秀走了快两个时辰,她心里着急,怕案子破不了,丈夫死在狱中,越想越着急,双腿也越沉重,加上肚饿,走得就慢了。

安秀到家,天已经黑了,屋里没点灯,全家人就在黑暗中围坐在八仙桌旁,个个愁眉不展;婆婆听说抓不到真凶不能放人,急得大哭起来,安秀搂着婆婆的肩膀安慰说:“别急,总会有办法的,坏事只愁不做,不愁不破,凶手一定能抓住。”

公公插嘴说:“这案也不好破,警察不给钱不破案,要我们去破案,谁知道凶手是哪里人?”

安秀说:“这个案子就是昨天那两个收旧货的干的,那个带八字的帽子就是证据,那个瘦高个子货郎,我记得他的样子,他头上有一撮白头发的,哥哥不是会画画吗,画出他的像,多印几张,我们拿着画像到处去张贴打听,说不定就会有人认识。”

沃士佳说:“这个办法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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