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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蒋康治村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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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浓雾笼罩在何家庄上空,如无数洁白纱幔从天垂落,罩住了房屋树林河塘,白纱幔随风,村里的往村外漂往塘里移,田野里的往村里来。胡长秀提个竹篮子,手握镰刀去菜地割韭菜,走到菜地,发现八寸长的嫩韭菜被人割走了两行,剩下参差不齐的根茎,她气得怒火冲脑门,别的也不割了,拎着空篮子回村。她认为朱金锁老婆的嫌疑最大,走到小沟塘南边横埂上,脸冲着朱八斤家若隐若现的草房子开始叫骂:“哪个表子王八蛋!偷我家韭菜,有本事站出来,让我看看,是江北猪还是湖北狗!”

没人理会,她继续骂:“懒毕!要吃韭菜自己种啊,没有种子,问我要啊,偷人家的韭菜吃,吃了烂嘴烂肚烂屁股,绝子绝孙绝外孙!”胡长秀眼睛黑少白多,有人说:“目有四白,无夫守宅。”村上人认为她脾气不好命不好,是因为长相不好,都不愿与她来往,光棍男人也怕她不愿娶她。此时人们起床不久,听到她叫骂,虽反感皱眉头,可谁也不说话,怕被她骂,有人说:“谁不长眼睛偷她家的韭菜,这下捅马蜂窝了,一上午不得安宁。”还有人说:“割掉的韭菜,施点肥,过几天就长出来了,至于发疯吗?”

九贞在灶上做团子,把和好的米粉搓成圆柱状,揪成大小差不多的块,再挤压成饼状,扔进沸腾的粥锅里,她对蒋康说:“你去说说她,大清早的,别为一点韭菜乱骂,弄得全村不得安宁,你不说她,她能骂一天。”

蒋康刚洗完脸,把粗布毛巾搭在横竹竿上说:“长秀以前不这样,这两年变了。”

“原来阿婆凶管着她,阿婆死了没人管了,无所顾忌了。”

“也不全是,久病床前无孝子,久贫之家无贤妻,人穷烦事多,容易发火。”

“村上穷人家不少,别的女人也不像她,还是个性。”

蒋康出门,沿小沟塘往南走,雾大,快拐弯了,彼此才看见,蒋康说:“长秀,别骂了,不就是一点韭菜吗?到我家菜地去割,随你割多少?”

“我不要你家的韭菜,也不是为一把韭菜,我是恨做贼的!”

“”万一是外村人偷的呢?”

“外村人要来偷,不会只偷一点韭菜,就是村里人偷的,我猜到是谁。”

“你别瞎猜,别冤枉好人,回家做早饭吧,你儿子还等着吃早饭,别为点小事吵吵,乱骂人不好。”

“蒋叔,你别光说我,村上不好的事不少,你都说了吗?”

“  有什么不好的事我没说呀。“

“赌钱的事,小沟塘边安茅缸的事,男女调奸的事。”

“”我没说吗?是你没听见。”

“你说了,人家听了吗?”

“我知道了还会说,你乱骂人不好。”

“心里有气,不骂一下,心里不痛快。”

“生气骂人对你自己也不好,人越生气,福气越少,财运越差,老话说量大福大,和气生财。”

雾消散了些,可以看到小沟塘西边站着一些人,他们听到蒋康与胡长秀争论,便走过来听。

蒋康对胡长秀说:“回家干点正事儿,别让人看笑话。”

胡长秀想了想,拎起篮子往家走,走了几步,低声说:“偷东西的人不骂,以后偷得更来劲,该管的事不管,就管我。”

蒋康看着胡长秀回家的背影,想起她说的话,觉得她说的也非空穴来风,有几件烦心事,浮上心头。

那天春南的儿子满月,吃满月酒,春南请父亲给孙子起名,蒋康说就叫贤吧,往后再生个女儿,就叫惠。饭后,蒋康和春南送客人到尧塘边,蒋康说好久没绕大塘走了,下午没什么事,你陪我走一圈。春南跟着父亲先往北,再往西走到虎头墩前,爬上长满杂树的墩顶,看着清波涟涟的大塘,蒋康喘着气说:“从这儿看村子真漂亮,树高鸟飞,风轻花落,柳树绕河,难怪柳宗元说,皇恩若许归田去,晚岁当为邻舍郎。”

“如果衣食无忧,闲居乡村还是挺快乐的。”春南赞同父亲的话。

“你看大塘像什么?”

春南眺望了一下说:“像条龙,南稍是头,北塘是尾。”

“我看像个丰字,种田人盼丰年,村风要好,先要温饱。”

“是啊,民贫则奸邪生,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

蒋康有些忧虑地说:“勤劳才能致富,现在年轻人有点懒,有时间不去垦荒种田,在家晒太阳打牌,或者上街转悠;民亦劳止,讫可小康,不劳止怎么小康呢?”

他们走到大石桥南边,季洪林迎面走来对蒋康说:“我正要找你,两个没出息的儿子,不肯下田干活,在家打牌赌钱呢,我说不听,你去帮我管管。”蒋康跟着季洪林来到他家里,四个人围坐在三块板钉起的方桌边抓纸牌,见蒋康进来,有点慌乱,忙把放在胸前的铜钱装入口袋,发出叮铛声响,蒋康说:“我说过的,村上不许赌博,你们不知道吗?”

钱炳言背对大门,他说:”  我们没有赌,来点铜钱有个输赢有意思,最后钱还是各归各,是吧?”

“是的,是的。”另外三个人附和着。

“这种好天气,别在屋里打牌耽误功夫,村外那么多荒田,开点荒多点田,还有收成多好;朝廷下旨,谁垦荒便归谁,还免田赋。”

“朝廷要是说话不算数,最后不给田契,白辛苦了。”  钱炳言说。

蒋康说:“皇帝金口哪能不算数?没有田契,只要不收赋税就种呗。”

季炳福说:“好,我们一会儿就去垦荒,忙你的去吧。”

秋去冬来,天气冷了。这天早上,大雾,老话说,秋雾雨冬雾雪,下午便开始下雪了,雪初降时,小雪粒如撒盐一般落在房子和地上,一个个弹跳着,发出吱吱格格的声响;雪粒过后,是芦花柳絮般的小雪花,一小片一小片,稀稀落落,一沾地就湿了消失了,慢慢的雪花变大,飘飘洒洒漫天飞舞,落在屋顶上和土场上,落在草丛和树枝上,没多一会儿,田野里草地上都白了,岸沟和田垄的边框都白了,房顶屋头戴上了白帽。蒋康站在门内,看外面纷纷扬扬的雪,欣喜地说:“瑞雪兆丰年,好雪啊!”胡长秀头顶着雪花,走到门前对蒋康说:“又有人在小沟塘边放茅缸了,你去看看。”

蒋康一愣,问:“谁家?”

“你出去看。”  胡长秀说。

蒋康走出大门,雪花落在脖子上,凉凉的,他朝小沟塘看去,塘西边白圆圆家茅缸的北面,洪星江正在用锹挖坑,身边放着一只一人高的紫红色大缸,有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和缸里。蒋康很生气,他好几次和村上人说茅缸安在小沟塘边,虽然上茅缸、倒马桶刷马桶方便,但气味不好,天一热就臭。小沟塘在村子中间,两边都是住家,男人蹲在茅坑上拉屎也不好看,有的女人不好意思看,上码头都要绕行;以前已经安了的也就算了,没安的就不要再把茅缸安在小沟塘边。没想到洪星江不听话,又要在小沟塘边安茅缸,他气冲冲的走过去,洪星江看蒋康过来,停止了挖土,讪笑着看着蒋康。

蒋康说:“你把茅缸安在别的地方吧,不要埋在这里。”

洪星江说:“小沟塘边十一个茅缸,别人能埋,我是外来户就不能埋。“

“不是当地户外来户的事儿,那些茅缸是以前埋的,新安茅缸就要埋在村边上,省的村里臭烘烘的,你要没地方,我给你找个地方。”

“好,就等你找了地方我再安放,雪大了,我回去了,你也回家吧。”

蒋康看到洪星江扛着铁锹往家走,很是欣慰,也拍拍身上的雪花,在门口跺跺脚上的雪,走进家门。过了一会儿,雪下得更大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如团团棉花只只白鹤条条玉带,令人眼花缭乱。早上起来,屋里特别明亮,外面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蒋康拿着木推铲到门口铲雪,抬头往小沟塘看去,看到洪星江露着黄白屁股,蹲在茅缸上,嘴里冒出热气。原来昨天天黑后,洪星江还是叫人帮忙,把自家的茅缸埋了下去,蒋康真想过去,一铲把他推入茅缸中。

九贞说:“村子不大,什么花头精的事都有,人口不多,什么样的人都有。”

“别的村也差不多,百姓百心。”蒋康说。

“你要说说,该管得管,大家都当老好人,风气就坏了。”

”靠一个人管不行,得有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有祠堂的大家族有宗族家训,我们村没有大家族,得有村规民约。”

周屏的父亲在奔牛镇给一大户人家当管家,捞了些钱财,回家买房置地,给傻儿子娶了个漂亮媳妇;其实周屏也不很傻,只是没人机灵,性格懦弱,受了欺负也不声不响,人们便认为他傻。父母健在时,村上的光棍汉,对周屏的媳妇虽然馋的流口水,但不敢放肆,只是对他媳妇多看几眼,冷嘲热讽几句:“周屏,你艳福不浅,癞蛤蟆吃上天鹅肉了。”  “周屏,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你家里是香还是臭啊?”“你老婆香芹哪儿香啊?”

周屏嘿嘿一笑,说:“上头香,下头臭。”

周屏父母去世后,光棍们胆子大了,上门的多了,和香芹说笑打闹,有时摸摸抱抱,周屏撞上过几次,他也生气,提醒老婆恪守妇道,老婆责骂他傻干什么都不如人,说他怂包没本事不敢说人家,只会欺负老婆,气的周屏跳河自杀,被蒋康碰见,救了起来,蒋康安慰他说:“别寻短见,下次碰到事就叫我,我替你做主。”

周屏含着眼泪,  点头答应。

一个下着小雨的下午,香芹让周屏上街买盐打酱油,周屏穿双钉鞋,打了把纸伞就出门了。走到西庄塘边,脚一滑,摔了个跟头,酱油瓶碰到石头上碎了,他只得返身回家,再拿一个酱油瓶。走到家门口,门关着推不开,里面栓着,走到窗户旁,听见屋里有男人说话的声音,他忙跑去叫蒋康,蒋康跟着他来捉奸。周屏用力敲门,过了好一会,香芹才来开门,头发有些凌乱,脸有羞恼之色,她责问周屏:“拼命敲门干什么?”

“你关着门,我推不开,大白天关什么门?”

“风大,关门暖和些。”

蒋康跟着周屏进屋,看到坐在方桌前神色慌张的的仲平满,蒋康问:”  平满,你怎么在这儿?”

“我家斧头坏了,我来借斧子回家劈柴。”

“周屏不在家,你拿了斧子就该走,还待在屋里不走。”

“坐一会儿,犯法了吗?这是甲长管的事吗?”

“民不告官不究,人家告我就要管。”

“哎呦,不得了,甲长是什么官呀?五瓶还是六瓶,小瓶还是大瓶啊?”仲平满嘲笑说。

蒋康生气了,大声吼道:“滚!”

仲平满狠狠瞪了蒋康一眼,起身走向大门,还说了句:“狗抓老鼠多管闲事。”

九贞知道了这事,对丈夫说:“这种事你少管,女人要偷人总有办法,管不了的事就不要管。”

“不是你说要管的,管了又说不对了。”

“你没捉奸在床,人家就不怕,捉住了又如何,送官府还是沉塘,你做的出吗?”

蒋康觉得也是,摇摇头没说话。

蒋康此时想起这些,觉得胡长秀所言非空穴来风,他深恶痛绝的一些事情,并未销声匿迹,想等着村上人家都富了,风气自然就好,看来也不可能。长毛反乱,人心也乱了,田地荒了长草了,好多人心里也长草了,得想法除草治心荒了。

殷火利上码头洗脸,经过蒋康家门前说:“你对胡长秀太客气了,她一大早撒泼骂街,就该好好训他一顿。”

蒋康说:“偷东西也不对,村上不好的事情,不光是骂街,还有赌博,抽大烟,嫖奸,我们村子小姓氏多,没有祠堂没有族规,没一个约束,我想开个会,定个村规民约,大家来管,不然村风就坏了。”

殷火利点点头:“说得对,没规矩不成方圆,是得有村规,比如女人不许骂男人,不得骑在男人头上。”

殷火利的老婆凶老骂他,有时还打他巴掌,他给蒋康提这条建议时,他老婆正在小沟塘边刷马桶,她听见了,忍不住骂了句“狗日的”,她拎着马桶走了几步,对蒋康说:“不能光给女人定规矩,也要给男人定规矩,男人晚上要洗脚洗屁股;别人家吃饭时,别蹲在茅缸上拉屎,又臭又不好看。”

蒋康说:“季红说得对,小沟塘在村中间,上小沟塘边上的茅缸得注意一点儿。另外,夏天不光是不好看,还臭烘烘招苍蝇,苍蝇茅缸里飞飞,到人家里飞飞,很不卫生,最好都把茅缸移到村边上去;明天下午商议村规的事,男人女人都要参加,有意见都可以说。”

初夏晴日,暖风拂面,大塘边的荷花红艳,小沟塘边上的茭白,茎叶长得比人高,斜向河里的枫杨垂柳,青翠葱茏,在水中与蓝天白云依偎在一起;塘边青蛙树上喜鹊,你一声我一声的叫着。

下午,村中公屋里坐满了人,外面的墙根下,也是坐着站着的村民。蒋康看人到齐了,站起来,脸带微笑说:“人之寿夭在元气,国之兴衰在风俗,村之和乱在规矩。村风好大家好,子孙才好,村风不好,大家受害。今天请大家来定规矩,大家说说我们村该定哪些规矩?”

蒋康的话,如盐入油锅噼里啪啦,引起热烈的议论,洪先生坐在靠门的长桌前,手握羊毫毛笔做记录,人们七嘴八舌,他也写得很快,不时在砖块大小的砚台里舔一下墨,他把人们提的意见一条条写在一张大白纸上。

有人看了就念:“不许偷东西,不许赌博,不许抽鸦片。”

“不许吃饭时倒马桶、掏茅缸。”

“不许打架骂人。”

“不许偷看女人洗澡,不许调奸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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