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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生死线 (第2/2页)

叶玄只想速战速决,只怕“仇诗迈”跑了。

剑起,刀落。“楚天穷”没再玩弄“光影”的花样,堂堂正正、大气磅礴,递出了此生最后一剑。

叶玄则用自己所能释出的最快、最强的一刀,成全了“楚天穷”的剑心。“雪脏”浸血,“谷稻”断折。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一刀没半点敬重的意思。他就是怕“仇诗迈”跑了。

“仇诗迈”没有逃,也不及逃。她退到了小街边沿,那个“打糕”的木桶近旁。长剑微扬,目光犹疑。似乎是在挣扎:要自戕还是死战。

叶玄一步步迫近,在一个确保可以杀死她,但未必能够打晕她的间距,停了下来。再走一步,她就会自断心脉。不管是真是假,至少“仇诗迈”的眼神在传达这样的决心。

“此刻放你走,就能证明‘仇诗闻’的死与‘木叶家’无关。只不过,现在于你、于我,这都已不重要了吧。或者…从一开始就不重要?‘仇诗闻’只是送到你嘴边的一个借口。让你可以骗别人、骗自己:我不是为了一个‘不要我的男人’复仇。我是为了家族,一点也不下贱。”叶玄不知道自己信口胡说的内容是不是真有几分道理。他只想激怒她。激怒了,好活捉。

活捉,不是为了凌辱、泄愤。他只想逼问出这场袭杀背后,还有没有更深的隐情。

“仇诗迈”的反应,让叶玄愈发警惕。他相信,她的愤怒是真的、恐惧也是真的。但与此同时,她眼角余光瞥了“木桶”两次。那个“打糕”用的木桶,两次。

从一开始,叶玄就断定桶中没有埋伏。厮杀中,却还是有意无意地和那木桶保持着安全的间距,这半点儿也不困难,因为完全感觉不到有人试图将他引向那处。随着敌人一个个死去,死到只剩一人,木桶仍没动静,他就更加笃定那里没有古怪。

然而“仇诗迈”的异常,让他觉得有必要验证一下。灰芒轻闪,“烟波”破空。木桶朝向自己的一侧,如豆腐般被斜斜剖开。刀芒的余波,却没能毫无阻滞地延伸至另一侧。那股顺着刀刃喷吐而出的真气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霎时在“桶腹”内汹涌、凌乱。

桶壁碎裂,里面跌出一个被乌黑细长的“绳鞭”紧紧绑缚着的,通体血污的,一身紫衣的女人!

瞳孔收缩间,“白虹”直刺心房。

长剑将至,背脊微凉。叶玄身后,赫然立着一个“穿淡金绸袍的大黑胖子”!左臂臂骨支出,血肉模糊。右手一柄“细短钢刺”已有半截没入叶玄后心。全凭自行生发的磅礴内劲,才令“钢刺”进得缓些。但也只是缓些……

千钧一发之际,生死一线之间,不知哪里偷来的勇敢,叶玄迎着“白虹”的剑锋,悍然向前挺进了半步,抢在“长剑破开皮肉,尚没贯穿心脏”前的半瞬,凝注所能凝注的全部真气在左手指尖,倏地将剑锋向上顶出寸许。长剑擦过心脏,透出肩胛,扎向胖子的咽喉。

小山般的身形无声飘退,迅疾得像只鬼魅,轻盈得像只纸鸢。悬挂在肩头,主骨断折,只以肥肉相连的那条残臂,仿佛根本不能影响他的行动。

长剑透体的瞬息,叶玄手中“柳叶刀”同时豁开了“仇诗迈”的肚腹。这一刀全无思索,全凭本能。因此他也不晓得,灰刀入腹后恰好击穿了脊柱,这其中究竟有几分运气,又有几分是“经年熬炼”以至熔铸在本能中的本领。总之就是这份“恰好”,致使对方来不及拧转长剑,用刃风搅碎他的肩胛、剐蹭他的咽喉与内脏。

“仇诗迈”睁着那双好看至极的杏眼,无声瘫软了下去。身上插着两件凶器的叶玄同时跪倒,倒下的速度丝毫不比尸体更慢。胖子仍在飘退,身后已经无人。但这一刻,叶玄分明感觉自己正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比胡亢的“铁鞭”更重,比风大矛的“金刀”更重。比二者加在一起,还要重。背上那柄“精钢短刺”的锥头,在摩擦他的心脏!

方才那一击,委实太快。钢刺入背,长剑透胸,灰刀穿腹,几乎发生在同一个瞬息。整个过程,没超过一次完整的心跳。以至于此刻方觉。

又是不及思索的本能,尚没耗尽的内息骤然倒转,如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了膨胀后再次收缩的心脏。这一刻,他跪在地上,成了一个“只有呼吸,没有心跳”的活人。

仅一个喘息过后,剧痛稍缓,堪堪复了些神智的叶玄,立即回转右手,食中二指拈住“钢刺”尾柄,稍一使力,向外拔了半寸。伤口太深,直通要害,他不敢冒然将“钢刺”彻底拔出。就这半寸,也让双膝杵地的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他忽然庆幸自己不是个胖子,否则左侧肩胛洞穿,左手已不能用的他,可能没办法用右手够到背后那个位置。他忽然又懊恼自己不是个胖子,多出一层肥肉,或许就扎不到心脏。

援兵未至,强敌未死。恢复了心跳的叶玄右手回至身前,重新握住了“雪脏”的刀柄。仇诗迈倒卧于地,刀身嵌入脊骨。运起内劲将刀拔出的刹那,叶玄眼前又是一黑,忙以刀尖杵地,才勉强保持了平稳。

他清楚自己快要衰竭。衰竭的不是真气,而是体力和精神。没有什么比重伤和流血更消耗体力,没有什么比剧痛和生死更消耗精神。

他闭上眼睛,调整呼吸,不再动。甚至没去压制溢涌的血浆。他要用全部的精神,去喂养最后的一刀。如果胖子杀回,他要确保自己有足够的体能和毅力,释出最后的雷霆一击。

惟有如此,才能活命。惟有让“不知隐在何处的胖子”察觉到、直觉到这一点,才有可能不必真的施出那同归于尽的一击。惟有如此,才能活命。

事实证明,给自己加这场戏,是多余的。叶玄再也没见过那个胖子,一生一世,再没见过。

胖子装死,流了比叶玄更多的血。看似身轻如燕,实则已是强弩之末。就算没有受伤、没有失血,胖子也不会回。“成与不成,一击而退”这是他的信条,是他活到今日的因由,也是他继续活下去的倚仗。

叶玄没有等到胖子,等来了一群油滑的赌徒、一群食腐的秃鹫。缩在几百步外窥视这场盛宴的人们,当然是临时撞见,而非事先安排好的。他们不是“仇诗迈”的人,绝大多数甚至不是武人。

就算不是武人,也能看懂这里发生了什么。就算没见过叶玄,也能凭那“一身扮相”加“此处的位置”大致猜出他是哪位。接下去,一个简单的推想就是:能把他弄到奄奄一息的人,有可能是谁?具体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死了。而散落在街上的那些兵刃,任意一件,都极有可能值几万两银子!持着“万两兵刃”的家伙,身上的其他物件儿又值多少?

去捡那些兵刃,去摸那些物件儿,当然危险。可什么也不做,难道就不危险吗?白天在市集上帮工还好,夜里回去,睡在“七百多户人家筹钱雇佣两个护卫”的街区,难道就不危险吗?浑身冷颤、腹痛如绞、上吐下泻的时候,只能他妈的多喝热水,难道就不危险吗……

一双双泛着幽光,透着贪婪与饥渴的眼睛,谨慎地、试探地一步步靠近。谁都不敢先动,仿佛有种野兽般的敏锐,直觉到先动难得善果,直觉到应该等待混乱。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只是在靠近。于叶玄来说,却是包围。虽然这些人不是为索命而来,但一个伤重之人,被数百道饥饿的目光笼罩,实在是种难以忍受的煎熬。强烈的孤独与无助,几乎就要将他吞没。

恍惚间,他突然想明白一件事:“不对,我必须动一下。这满地的横尸,满地的财宝,慢慢围过来的那些家伙,干嘛都盯着我?他们没有‘黑胖子’的眼力,他们在观察我死了没有!万一觉得我已不是活人,万一‘哄’地一下涌过来,我现在可无力分辨其间藏没藏着歹人。”

心念及此,正欲抬手提刀,忽而闻听一声天籁般的聒噪:“百丈之内,不活一人。都给我退!”

残影跃过人群,轻盈落在叶玄已不能动的左手旁边,目光急速扫量着身周的人群,口中不带情绪地简短问道:“你会死吗?”她完整的意思是:不立即治疗,你会死吗?

“不。”叶玄从没受过如此重的伤,甚至没受过比这轻许多的。但凭着高品武夫的知觉,他能断定只要不再激战,自己就不会死。

“有敌人吗?”瞎子都能看出有敌人,她是在问:附近还有活着的敌人吗?

“胖子,左臂有伤。旱。”他只说胖子,没说黑胖子。因为不确定“黑”是真的还是扮的。“胖”很难假装。

二问二答的工夫,与残影一同奔出“莫问塔”的寒星也提着长剑赶到。她看了眼叶玄,没有说话,只手按剑柄,警惕地瞧着四周。

“小蛾…”这时叶玄已经想明白,木桶中血肉模糊的紫衣女人,不太可能是真正的鬼蛾。那样的布置难度太高、变数太大,而且根本就没必要。木桶破碎的一瞬,自己愚蠢到简直活该被人弄死的反应,无疑证明了这一点。但他仍不放心,仍想得到确证。

“假的。”残影到场后的第一时刻就注意到了那个木桶,几乎是注意到的同时,就已猜出是怎么回事。她会走过去察看,但不是现在。

不一刻,持着黑剑的白影飘然而至,飘然得有些仓惶。

“少主!”木青儿想也未想,当即跪倒在叶玄身侧,双手扶住他艰难杵刀的右臂。黑剑“暗水”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这是一个没有酿成恶果的错误。她未能从“影、星”二人的站姿中,瞧出左近一带可能尚有隐伏的敌人。此时合理的行动是:由最强的人,也就是她自己接过护持之责,再从二女中分出一人,进行医治和照料。

当赤裸的臂膀感受到那两只无比熟悉的,总是有些微凉的素手,叶玄知道,自己终于可以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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