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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付宗元 (第2/2页)

呢喃过后,又是半晌无言。付宗元于是捡回了刚刚不小心滑过的一个话头:“我若没记错的话,小姐方才问我,是否不喜欢如今的世道。问的时候,前面加了个‘也’字。敢请教小姐,这‘也’字…是何意味?你更向往那个没有‘武人’的时代吗?”

“我…自己没想过这些。是我的一个……朋友。”

说到“朋友”二字,寒星有些犹疑。她不清楚自己算不算是“清尘”的朋友,甚至不确定自己心中,到底将“清尘”当做什么。她只知道,过去一年,自己像个稚童缠着大人讲故事一般,每每得了空闲,总会厚着脸皮,捧着“浅草生”的话本到“尘院”找她。从第一卷,捧到第十四卷,然后翻过头来,又是第一卷。

“清尘”总能顺着某个极细微处,比如“衣襟的开口朝左还是朝右”,讲出好多好多书中没写的东西。寒星也不知道,自己想到“清尘”时心中泛起的那丝缕暖意,究竟与“清尘”本人有没有关系。

“她说,如今这世道:看似百花齐放,实则一潭死水。文人出不了头,武人有不了后;能臣济不了世,枭雄翻不了天。一群飞檐走壁的混混打来打去,实在无趣得紧。她喜欢古时候,喜欢狼王‘髯蓠’,喜欢‘安史’、‘金拓’。对了,她也是先生的书迷,她还说……”

提及书中所写,一言一语,便没了尽头。不知不觉,整整两个时辰,几乎就是“清尘”与“付宗元”相谈甚欢。寒星惊讶地发觉,清尘讲的那些,自己竟记得如此清晰;她更惊讶地发觉,自己化作清尘的“传信鸦”后,付宗元清澈的眼瞳之中才真正有了光彩。她不恼恨、不嫉妒,惟有感激。若不是清尘,自己绝难与他一口气说上这么久,更绝难见到他“真正快活”的样子。

日半西垂,血红的晚霞将“寒星”早已不见丝毫冰冷的脸庞映得更美。

付宗元不想散,寒星更不想走。但付宗元身为主人,无论如何不能将一个尚未出嫁的小姐留到日落之后。

寒星站起身,接过了“翠倚”递还的配剑,而后却笔直地立在原地,没有走出凉亭。如此一来,付宗元也只好站在亭中。

“先生,让我跟着你吧。”

这一次,付宗元沉默。甚至没有宽和、暖人的笑容,只是沉默。

“先生,寒星绝没有非分之想,只求和她一样。”寒星说着,望了眼递还长剑后,已经退出凉亭的“翠倚”。

“端茶、研墨、种菜,我都做得。呃…种菜,现下不会。我可以学。”

付宗元还是沉默,面上浮出一丝悲苦。

“我知道,先生喜欢有学问的女子。往后我会多读书,我……”

“寒星小姐,还是坐下说吧。”寒星已然如此,付宗元自也不再顾及什么规矩、礼数。

赤霞笼罩着竹亭,笼罩着重新坐回藤椅的二人。

“在下付宗元,生于‘翎瑶城’。三十二岁入‘临渊书院’求学,师承史学名家‘关倨’。后尊先师建言,以文说史,化名‘浅草生’,着书一十四卷。不曾取妻,不曾有子,不曾收徒。于‘灾害纪元’六百四十九年夏,渡入‘衰老期’,时年三百一十二岁。”

一字一句,声如暮鼓,轰砸着寒星的心房。她一人一骑,离开丰临,正是“灾害纪元”六百四十九年,夏。

“先生,让我跟着你吧。”寒星重复,双目湿红。语调中少了惶恐,多了决绝。

“拔去白发,又生白发。今晨,劳碌了‘翠倚’大半个时辰。我已决心,明日起不再自欺欺人。而寒星小姐,刚巧就是今日到此。我素来不信命数、不敬鬼神,此时却愿意相信,这是冥冥中最好的安排。

这么些年,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找上门来’的书迷,是我一生所见最美的女子。而这最美的女子,又恰好出现在我‘枯萎’前的最后一幕。便在书中,我也写不出这样完满的结局。

末章之后强写续章,那会毁掉一本好书。寒星小姐,我感激你到来,也恳求你离去。”

寒星怔怔地坐在椅中,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先师‘衰老’的那些年,恰逢书院衰败,婢仆尽散。是我们六名弟子一同照料。寒星小姐,你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衰老,并非‘发白齿落、背脊佝偻’那么简单。后面的内容,我不想说出口,更不想有朝一日…被你亲眼瞧见。

我年轻时,也爱过人。在‘话本’中,爱过更多的人。因此我大致明白,这种时候,你必须为我做些什么,才能心安。若能做些原本不肯做、不愿做的事,就更心安。但是寒星小姐,我不想在风烛之年,舍去尊严和体面,换你的心安。这份自私,盼你能够体谅。”他的声音很轻,语速很慢。却未留半分余地。

“先生,我懂了。”良久良久,寒星用蚊蝇般的声息,缓缓吐出五字。那份凄然、那份孱弱,直仿佛刚被抽空了魂魄。

和先生一样,她也不信鬼神。但从这日起,从此刻起,她开始盼望世间有鬼神!开始盼望那茫茫大地之下、茫茫云海之上,能有一尊神明,供她祈求,给她来世。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死前,还有力气动笔‘第十五卷’,会将下一个故事中的女子,想象成你的模样。”临别时,付宗元没能忍住,说出了这句在他自己看来,虽是真心诚意,却又无耻至极的言语。他不爱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但又盼她……永远念着自己。

流亡日记-节选(85)

我用细刀的“木鞘”斩断了一棵齐腰粗的柏树,断口平滑。这比用手可难多了,我对自己的进步还算满意。

“过几日我去找个‘旱灾’试试。”我抚着分毫未损的刀鞘,对青儿说。

青儿有些焦急地反对:“公主,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别冒险吧。”

我用刀鞘狠狠在她左腿上抽了一下,怒斥道:“说什么鬼话,你一共赢过几次?”

“啊!”青儿用手心捂着大腿,向右蹭了两步,看得出这下挨得极疼,我猜它正在缓慢地肿起。“可你也赢不了我呀。”青儿余痛未消,仍倔强地说道。

“真以为我收拾不了你吗?”我双掌交错,摆出对决的架势。

青儿向前走了一步,白净的双足自然而然地从布鞋中滑出,双肩微沉做出与我相似的姿态,全无退让之意。

我不再废话,右手“食中两指”凌空点出,手臂只堪堪伸直,我身子已朝左前方闪去,左拳直崩她右肋,这是莫志梅的招。这一招青儿已接过无数次,微一侧身,右掌“无极印”似缓实疾,拂了上来。

我可没本事用“手背”上的内劲弹开这几乎撕破虚空的一拂。然而这一拂将到未到时,青儿身子微微一晃,腕脉已被我右手掐实,后颈要穴也被我左手捏住。

青儿已全无反抗之力,我却不停手,抬起左脚轻踹向她膝窝。青儿立刻向前跪倒,我顺势坐在她腰间,左手捏住后颈不松,右手迅速封了她肩、背、腰、腿上的各处穴道。青儿困兽犹斗,左手回探要掐我腰窝,于是整条左臂的穴道也被我封了。

“服不服?”我伸指戳着她腰肋间的麻痒处。

“服了,服了。”青儿忍着笑哀求道。

“哼,你以为凌空点你是虚招,那是一个‘先缓后疾’的小风锥。这招是我新想出的,叫‘阴风指’,厉害吧?”我得意道。其实“阴风指”隔空点出,伤不得青儿分毫,只让她动作迟滞半瞬。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嗯,我感觉有东西过来,但来不及了。”青儿委屈地说。

“废话,用‘寸手’攻你,就是分你的心。”我训道。

“公主,多来几次我就能对付了。”

“真遇到敌人,一次你就死了!谁给你机会多来几次?”我严厉地斥责中,透出忧虑。

“公主,你多打我,用各种招式……我都见过,以后就不怕了。”青儿恳切求道。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我不能让气氛滑往那个方向。

我伸出双手,掐在她腰窝上揉捏,“阴风指”劲力微吐。

“啊哈哈哈哈,饶…饶了我吧……”青儿立即狂笑不止。

“你个贱种敢挡我去路,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不好好治你,我看你迟早要造我的反。”不把她笑哭,绝不算完。

这回…可能有点过分了,我把满脸涕泪的青儿扶起后,她居然甩开了我手。其实我知道,那麻痒的滋味绝不比挨鞭子好过,可这手段……不伤筋骨,也不流血,我就没忍住多折磨了她一会儿。嗯,就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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