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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独行女 (第2/2页)

“不行。”寒星没等掌柜说完,断然拒绝。她不愿与这群男人同坐一桌,更厌极了他们打量自己的目光。

掌柜一脸窘迫地转过头时,为首的汉子已大步走到桌边,执刀抱拳道:“在下姓‘董’,单名一个‘傲’字,在‘赤棘商团’坐第二把交椅。这位女侠,行个方便、交个朋友可好?”第二把交椅,仍是“帮会”中的说法。他显然还没适应“赤棘商团副主”这个换汤不换药的新身份。

“不好。”寒星冷冷吐出二字,左手握住斜倚桌畔的长剑。右手没有去摸剑柄,却在取剑的同时,解下了挂在腰带上的钱囊。

寒星并不想要如何。握长剑、除重物,两个动作皆是“出于忌惮所做的防卫”。然而在“董傲”眼中,对方从言辞到举止都满含寻衅之意。他原以为,这持剑女子听到“赤棘商团-董傲”的名号,不论出于敬重还是畏惧,都会乖乖起身行礼,恭请自己入座。至于对方的芳名、师承,更是想着落坐之后,再慢慢相询不迟。万没承想,她竟当着一众部从的面,回绝了自己。而且回得这般无礼、这般轻慢。

“姑娘,副帮主赏你面子,别不识好歹!”站在稍远处的一个壮汉凶神恶煞般怒斥道。他显然更没适应“赤棘商团”这名号,称呼“董傲”时,说的仍是“副帮主”,而非“副主办”或是“董老板、董掌柜”。

寒星会杀人,不会吵架。见对方既不动手,也不退走,只虎视眈眈地瞪着自己……她一时没了主意,不知接下去该当如何。

见这女子一脸冰霜,静坐不言,“董傲”只得继续开口:“既不肯交我这个朋友,也不肯卖‘赤棘商团’的面子,那就请姑娘留下姓名、师承。山高水远,来日方长,我董傲不会在此为难你一介女流。”这话说得难听,但远远算不得穷凶极恶。意思也很明白:你不让老子坐,那他娘的就算了。日后遇到你师傅、师兄,老子与他们为难便是。

寒星听了,却忍不住怒火中烧,心中暗道:“我好端端坐在这儿躲雨,好端端地吃蘑菇。你们一大群人,进了门就扰我、烦我。我不想跟你同坐、不想跟你说话,表示的还不够清楚吗?我先占的座位,凭什么不让你用,就得告诉你姓名?”

“走开!”寒星念着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话到口边,将“滚开”换成了“走开”。

听得对方驱赶自己,那口吻就如驱赶路边一条野狗,董傲勃然大怒。他猛地向前迈出一步,咬着牙根恶狠狠道:“姑娘,当真不留余地吗!”

双方都觉自己已极尽隐忍、克制,都觉对方实在是得寸进尺、逼人太甚。

初一照面,寒星就对这伙“直愣愣打量自己”的男人有着极强烈的恶感。此时更已认定,对方就是有意要找麻烦。她不再废话,右手搭上剑柄,做出迎敌之态。此刻她仍坐在凳上,惟恐贸然起身的一霎会露出破绽。于是身子微倾,双足交错,拟将“拔剑、起身、斩人”融进同一个瞬息。

然而董傲的右手并没有去摸刀柄。他潇洒地将持在左手的配刀丢掷给身后的部从,傲然朗声道:“我空手,让你十招。”

瞧着场间阵势不对,两桌胆小、惜命的客人忙起身上了二楼,避回自己房内。另有几桌没客房的,也跟着上了二楼,缩在廊道中避祸。余下好瞧热闹的虽不肯走,也都默默将坐凳挪远了些,更有几人索性站起身子,贴到了墙边。

“有空位了,你坐不坐?”见董傲抛了刀,余下那十几个带“血红板指”的男人似也没有合围之意。寒星不想错杀,耗尽残存的最后一丝耐性,出言确认。

这么多年,寒星跟着木青儿,却终究不是木青儿。在她心中,人命与草木,到底是不同的;这么些年,寒星弑养父、杀焦怀、斩土龙……她名动江湖,却始终不懂江湖。她不明白,方才那一问,在“江湖中人”听来是种怎样的羞辱。

“少废话,进招!”董傲一声暴喝,震痛了众人的耳膜。

余音未散,寒芒乍闪!木桌的一角、董傲的半身,几乎同时坠地。而后,便是落针可闻的寂静。

似乎过了很久,其实并不甚久。有人开始呕吐,有人开始奔逃。这一回,没人逃往二楼。他们迎着暴雨,冲出客栈。冲在最前头的,正是掌柜。他奔到后院的马厩中,拽出最近的一匹黄马,骑了就跑,也不管这是哪位客人的马。“赤棘帮”的副帮主死在自己店中……这客栈,不能要了;这地方,不能待了。他必须立即赶到家中,带上妻小一同逃命。

“呛啷、呛啷”,一阵不太齐整的金铁擦蹭,十余柄钢刀出鞘。“胆子最小”和“动作最慢”的二人钢刀尚没彻底拔出,已有两位师兄遭“银梭”贯脑。转瞬又是两位,再转瞬…又是两位。寒星不擅暗器,一手双梭,是她确保准头的极限。

六支“银梭”打光,寒星才隐约看懂:对方只是拔刀,根本没往前冲。

寒星持着剑,也没有冲。“银梭”用尽的她,左手缓缓自“筷桶”中拈出两支木筷,但没再打出。此刻她已不再紧张。她已知道眼前这些男人,比刚才那个弱小太多。刚才那个叫“董什么”的,虽也是一剑了结,但寒星瞧得分明:他闪避的时机、方位,全都准确,只是不够快。而后来那六个中了“银梭”的……他们根本就没躲。“银梭”入脑,才知“银梭”已到。

直到寒星停手,余下未死的帮众才终于回过神,抛下钢刀,夺门逃命。

这一架,打得荒唐。这七人,死得荒唐。

若寒星肯交谈,若董傲肯退避,这一架便不用打;

若董傲倒下后,余下帮众不拔刀,后面六人便不用死;

若众人拔刀后,寒星敢多观察片刻,六只银梭便不用射。

但寒星不敢。头回独自一人应付这样的场面,她心里很怕。恐惧之余,就只一个念头:绝不能落在这些男人手里,要么战胜,要么战死!因此她一出手就是杀招。再出手,还是杀招。没有试探,没有余地。

此地已不能留。寒星收起长剑,拎起凳上的“钱袋”和桌上的“水囊”,牵出后院的“枣红母马”,顶着暴雨继续赶路。

“再跟,我会杀你。”声息穿透瓢泼的雨幕,却不知要送往何处。那个“步行商”模样的男人,假装随着帮众一起逃了。但寒星确信,他就躲藏在附近的某处,偷偷瞧着,或是听着自己。

寒星没什么江湖经验,不懂得如何与“江湖人”交道。但她对叶玄和残影,多少还算有些了解。因此她知道“莫问塔”一定派了佣兵跟她。无需判断有还是没有,只需找出那人是谁。今日,那个“步行商”来得太巧,逃得又实在太晚。

她不想再欠残影的人情,更不想被残影监视。

“唉…你当跟着你是什么好差事了?河里洗澡,不脱衣裳也就罢了。杀了人,不拔暗器算怎么回事儿?你这‘漂亮梭子’又不是随便哪个铁匠铺都能打出的飞刀、袖剑。就这么大喇喇留在尸体上,是生怕对方找不出凶手吗?

可你要是不介意泄露身份,刚才干嘛不报出名号?对方知你是谁,就会自己找个台阶溜下去,这架也不用打呀……到底是你脑筋不清楚呢,还是这其中另有什么关窍,我没想透?”

待寒星驱马上路,那扮作“步行商”模样的佣兵转回店中,一边从六具尸体头上拔下“银梭”,一边在口中幽怨地嘟囔着。

暴雨倾盆,寒星一面遛马缓行,一面从行囊中摸出六支新的“银梭”,补进腰带之中。“该省着点用的……”她心中暗想。

这是备用的六支,也是仅剩的六支。再有下次,她仍不会拔。只因不想去触碰沾了男人脑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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