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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因何杀你全家 (第2/2页)

一丛柔暖、明艳之中,叶玄像一根扎眼的野草。只得勉力用面容的温和,来遮掩色调的锋利与不协。残影孤零零坐在“旁席”的软椅上,望着眼前的少主,目光透出罕有的欣赏与满足。

这仍是那个在枯荣城内,宿娼、赌钱的叶玄;仍是那个夜宫之中,总爱逆着日光晒后背的叶玄;仍是那个她最习惯、最亲近的叶玄。

“我要做的事,在枯荣城中跟薛老板谈过。来到丰临后,跟伍老板、崔老板、辛老板、徐老板、姚老板、古团长也都私下聊过。至于慕老板、蓟总镖头,还有现下没在的宿老板,我猜三位对我心中那盘生意,也都知晓个大概。

我先前撩拨各位的那些慷慨之词,都是真心。但很显然,这一套只对‘风大矛’好使,真正的生意人是不认的。所以今日,我们只说生意,只说‘代价与报偿’。

‘探海’这事之所以荒唐,主要在于‘近海一带礁石奇布、深海之处风高浪疾’。因此‘大船出不去,小船行不远’。凉帝‘罗摩夏’解决这个问题的法子,简单、粗暴。他命人造了四百艘巨船,朝着东、南两向,强突近海礁石带。其结果,史书上写得明白:闯出去不到四十艘,然后一艘也没回来。(注:岸上的人如何知道有多少艘船闯出了“礁石带”?后人猜想,船上可能携有“信鸦”。)

‘没回来’不是问题。他们没回来,才能轮到我们;他们没回来,更是一个极有价值的情报。这说明:默海深处,并非什么也无。至少至少,还有‘危险’。

我不知道‘帝国’的船队遭遇了什么,或许只是‘更高更疾的风浪’,或许真的找到传说中‘让人长生不老的仙岛’,不肯走了。当然,前者的可能更大。我只是想说:这桩生意‘下限可知’而‘上限不可知’。下限,就是赔光所有的金银。不对,准确来说,是赔光我们‘愿意压上赌桌’的所有金银。

不妨跟各位交个底。上一次入南地,我们自洞中取出的金砖,约莫五百万两出头。一路被抢、被讹,加之有不少骆驼渡河时不慎落水,回到枯荣城时,还剩四百万二十两。按照事先所约,‘陆烬’陆老板,也就是那宝藏真正的主人,得四成五;‘木叶家’替主人将宝藏取回,得五成五。抹了零头,就算‘两百三十万两’。

‘枯荣城’卖给‘薛老板’,得黄金四十万两。

我做‘城主’的头几十年……是读书少,又兼脑筋笨,小小一座‘边城’根本管不明白。‘枯荣城’真正繁盛起来,也就是最近三十几年的事。勉强能说鼎盛的,至多十年。

当然,鼎盛是指在‘木叶家’手中的鼎盛。交到‘薛二公子’手上,再好生经营个三十年,人口、税盈统统超过‘苍城’也未可知。哈哈…扯得远了,我要说的是:偏居‘西北’的一百多年,我们积攒下的银子,折成黄金,约莫六十万两。

后来北地遭了大劫,‘木叶家’存在北边‘三大钱庄’的银子,也折成黄金,损失了近三十万两。所幸从南边取回的那批金砖,绝大部分都放在了‘通汇钱庄’。卖枯荣城,更是直接收的‘通汇钱庄’银票。一座大城,转眼变成了一小摞白纸,初时还真有些恍惚。

总而言之吧,一番加减下来,我‘木叶家’带到‘丰临城’的家底,共计:黄金三百万两。这三百万两金子,我愿全数‘洒进海里’。”有件事,叶玄没提,众人也都默契地不问——莫问塔这些年赚了多少金银?那些钱,是否糅在方才所说的数额之中了?

“三百万两”之数,众人心下虽有准备,闻言并不如何惊诧。但这般豪赌,仍令他们感觉有些兴奋、有些刺激。

“‘帝国’那次探海,究竟花了多少金银?我翻遍古籍,也没找出个准数。不过我们大致可以知道,‘罗摩夏’登基那年,国库的存银有‘七亿六千万两’。那时‘凉帝国’一年的税收,约是‘白银三千万两’,至于‘税盈’是多少,不清楚。

罗摩夏‘探海’的同时,还在‘大雪山’那边修建‘通天塔’。据说‘通天塔’所耗的人力、料材,绝非‘边境长城’所能相提并论。因此所谓‘通天探海’,大部分银钱,应该是花在了‘通天’上。加之‘罗摩夏’也并未真的疯狂到将国库榨干……那么‘探海’投入了多少?我们姑且认为,是一整年的税收吧。那样的话,折成黄金,刚好‘三百万两’。

为便于心算,我接下去所说数额,就都以黄金计。毕竟是在‘诱’你们上船,这样也显得少些。

罗摩夏洒了‘三百万两’入海。四百艘‘艨艟巨舰’,一万只‘小叶舟’,茫茫多的人命……没能收回半个铜板。

但是,我们这次,有三处不同。

其一:‘罗摩探海’将一半的金子,花到了‘西、北’两个方向,那两处已知就是‘西域’和‘冻土’,我们不去。西域以西是什么,冻土深处又有什么,我也不管;

其二:帝国的四百艘巨舰,九成毁于‘礁石带’。入‘深海’的不足四十,且只探了‘东、南’两个方向。这是一手大大的昏招!要知道,东、南可不是两个方向,而是无穷多个。如果我是‘罗摩夏’,会让舰队‘呈扇叶状’散开,每舰各探一处。不过‘帝王’的心思究竟与‘商人’不同。我猜他给舰队的旨令,除了‘探索’,还包括‘征服’。如此的话,将尽可能多的舰船合在一处,也就说得通了。

其三,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与帝国相较,我们能让‘探海’所需的本钱,降到不足‘十一’。考虑到帝王豪迈,商人市侩。我甚至怀疑,能降到不足‘百一’!

诸位,‘灾害纪元’与‘帝国纪元’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当然是‘武人’。那么,武人除了杀皇帝、杀彼此,还擅长什么?还擅长——砍石头!

没错。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探海。而是要在‘近海’处,拓出一条没有‘明礁’也没有‘暗礁’的,干干净净的‘航道’。

很不幸,这条‘航道’可能有数百里长。但没关系,只要有个尽头,哪怕千里也行。尽头之外,就是‘深海’。

我不知道这几百里内,究竟有多少块礁石。我也不清楚凭自己的气力,在水面之下半丈深的地方,一天又能‘铲平’多少块礁石。毕竟有些礁石是尖的,另有一些,是连成片的。但不管如何,礁石不是草木,砍过之后不会再长出来。

这活计,照理也可以花钱雇人来做,实际却不容易。持‘精钢刀剑’的话,能在陆地上切开花岗石,至少得是‘水境’。到了海中,发力受阻。能干这事的惟有‘旱、蝗’。就算我舍得出钱,又有几位高手肯做这个呀?”说到此处,叶玄有些自嘲地轻轻一笑,随即面色又转为郑重。

“啊,对了。有件事情,要请各位老板帮忙。风大矛一死,‘浅滩’成了无主之物。‘木叶家’想占下其中极小的一块,用以修建‘港口’和‘船坞’。但是不能白拿,我必须得花钱买!如此一来,恐要劳烦各位议出个共识,告诉我该朝谁买。”

薛瑞饮了口茶,慢悠悠开口道:“按道理来说,‘无主之物,先占先得。’可那海滩绵延百里,每一处究竟是谁先占的,早已说不清了。我瞧,不如这样:叶老板看重哪一块,可以告诉我。由我薛家出人,查一下‘该处岸滩若被占用,会不会妨碍到哪些渔夫、盐客的生意’。如果碍到了谁,就请叶老板给些补偿。

具体价钱,由薛家出面去谈。放心,保证让你吃大亏。绝不会落下‘灭了风家,又变成风家’的口实。万一万一,叶老板看重的地方,当真谁的事也不碍……我可以捏造一些‘渔夫’和‘盐客’出来。想赔钱,总有法子。”

“那就多谢薛老板了。”叶玄坐在长桌末端,对着薛瑞微一颔首,随即又将话头牵回到“探海”的生意上。

“另有件事,也需提前与诸位言明:如薛老板所说,无主之物,先占先得。海滩非我先占,因此要花钱买。可那数百里的‘航道’开出之后,会是‘木叶商团’私属的东西。旁人想用的话,要么‘交租’,要么‘占股’。

日后…万一深海之中,真探出什么值钱东西,‘租费’水涨船高自不必说,‘占股’也当然不是今日的价钱。

近段时日,‘木叶商团’会开始雇佣渔船,坠小坨重物去探近海礁石。一来,评估明、暗礁石之数目;二来,也作港口选址的参照。‘木风商团’那九座未完工的‘船坞’,故意建在了距‘风寨’不算太近,也不太远的地方。那是因为我与‘薛老板’事先谋划的三个方略中,其中一个是‘分两路奇袭’。现下我只盼望那九座‘船坞’的纵线上,礁石不要太过密集,否则那些‘船坞’只好废了。

好像又扯远了。简短截说吧:‘三百万两黄金’折合‘三百股’,算作‘木叶商团’的‘基股’。这些‘基股’永远持在‘木叶家族’手中,不换不卖。在‘港口’的选址落定之前:在坐各位,每‘入金’一万两,可增一股;

‘港口’落定后,‘航道’开通前,‘丰临城’内任意商团,‘入金’一万二千两,可增一股。自由民不能‘入金’,必须通过商团;

‘航道’开通之后,‘木叶商团’每一股,拆分为一万股。自此,任意一位自由民,都可‘入金增股’。增股之价,随行就市。也就是说,届时‘木叶商团’不再为新增之股‘定价’,只依据对方的‘报价’,决定接受还是不接受。接受,就增股;不接受,就退钱。

当然,接不接受‘增股’,或说什么价钱才接受,不是我一人说了算,要由包括‘木叶家族’在内,占股最多的前十位东家,出票而决。”

叶玄依照预先的演练,将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买卖,硬说成像个“有人争抢的香饽饽”后,便将双手交叉置于长桌之上。面容沉静,不再言语。

“薛家,出‘四十万两’。”在一个有意为之的停顿后,薛瑞迎着除了木青儿之外,场间所有“执佬”探寻的目光,轻声补充道:“我说的,也是金子。”

最喜的,自是叶玄。最惊的,也是叶玄。

一直以来,薛老板对这桩生意表现得十分冷淡。先在“夜宫别院”,后在“薛园”,耐着性子听叶玄讲了三次,主要是为了与他联手,杀风大矛。至少叶玄始终都是这么觉得。很显然,他读错了。

另则,叶玄也没想到,刚刚给“薛让”填了那个“比天还大”的窟窿,薛家竟还能这么轻描淡写地丢出四十万两。白银也就算了,这可是黄金!置产也就算了,这可是赌博!惊喜之余,叶玄心中也暗自有些后悔:枯荣城,可能是卖便宜了。

“我出十万。”姚远第一个开口附和。他这十万两中,至少一半,是为了修缮与“薛家”和“木叶家”的关系。杀“风大矛”那天,姚远缺席了。虽然他没有任何过错,虽然从道理上说,他的缺席完全是因为“薛瑞”与“叶玄”不诚所致,但他毕竟是缺席了。更要命的是,所有人中,就只缺他一个。两日前那个傍晚,要说受惊吓最大的是“汪屠”,那其次就是“姚远”。莫名其妙地,风家就没了……这两日里,姚远心中总有些惴惴不安。

“我也十万。”绵里藏针的“古易团长”,总担心口蜜腹剑的“残影团长”憋着要将自己弄死。毕竟同行是冤家。而且找来找去,偌大一个“木叶家族”在偌大一个“丰临城”中,就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同行。古易想着,在“木叶商团”占了股,残影再动什么心思,好歹多出几分顾忌。一个佣兵团长,弄死另一个佣兵团长,这种狗咬狗的事,没人会当真计较。可若是“木叶商团”的一个东家弄死了另一个东家……想必“木叶家”的人,能掂出此事的轻重。

“我出十万。”

“我出十万。”

除“薛老板”的四十万两之外,姚远、古易、崔吉、蓟柏枫,各出了十万两。余下几人,没有应声。

又过两日,提前离场的“宿竹”找到叶玄,说她出二十万。叶玄当然清楚,这其中至少一半,是谢他在“剿灭风家”一事中出了大力。另有一半……想来这全天下最大的赌坊“凤尾竹”的女主人,自己也是个好赌之人吧。

半月之后,“木叶商团”设立。“基股”三百,“增股”一百。总值共计“黄金四百万两”。

四百张以“浅灰色山牛皮”制成,由“丰临商会”作保,下角盖有“蓝印”的“商票”,被丰临商会的司仪当着一众宾客之面,分别送入叶玄、薛瑞、宿竹、崔吉、蓟柏枫、姚远与古易手中。“商票”既厚且大,不比银票。叶玄的三百张,交递时只好放在箱中,场面蔚为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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