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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荆蝰落,浅草生 (第2/2页)

所以说呀,我一直告诫家中那三个不成器的儿子,包括那两个…长大后多半也不会如何漂亮的女儿:不管什么世道、什么年景;不管文人当道,还是武人当道;也不管是‘中原’说了算,还是‘草原’说了算,多读书,总是不会错的。”

觉察到场间气氛有些凝重,苗甫回过神后,摆手笑道:“哈哈,与你们说这些作甚。”

“苗师所言甚是。王朝兴替,不过万载荣枯;武道高手,更如零落孤峰。唯有文脉不朽,可与日月同辉!”一个“身穿白衣,腰悬墨玉”的学子,昂首傲然附和。

“梁璟虞,你激动个屁。苗师哪有这个意思?”说话的学子身形高大,只是坐着,也比身边众人高出半头。那是“陆烬”的幼子“陆铭”。

众人哄笑间,“梁璟虞”满脸通红地瞪着“陆铭”,怒不敢言。“陆铭”入书院不过两年,算是新人,在一众学子当中地位却是颇高。更有不少女学子对其青眼有加。

“青玄书院”不同于“夕霞派”,学子男女皆有。学师授课时,学子们就如今日这般混坐在一起。北地之人于“男女大防”远不如南人看重。更有不少学子坦言,到此求学,就是想寻个良配。

过去几年,“青玄书院”冒出两名“新师”,抢尽了一众学阀的风头。其中一位自然是残影从“泰然城”请来的“苗甫”,另一位非议更盛的,则是凭借先人遗赠,一手搅动江湖的“陆烬”。

如果说“苗甫”入“青玄书院”讲学乃是心之所向;那“陆烬”来此讲学,则更多是想借“学师”美誉冲淡“罗摩余孽”的凶名。

宝藏搬回“枯荣城”后,“陆家”分得的金砖约有两百万两之巨。如此一来,“陆烬父子”的身份便是想藏也藏不住了。现下他只希望人们将他看做一个“富可敌国、人畜无害”的“学师”。

论及学养,“陆烬”可算得博闻强记、博古通今,但他不会如“苗甫”那般,呕心沥血去钻研某一门学问。然而整个书院,没有一个人不愿听“陆烬”讲学,无论喜欢他的,还是厌恶他的。毕竟他知晓太多的“秘辛”。

与叶玄不同,“陆烬”回城后只将半数金砖存入了“通汇钱庄”,另外一半则匀数放在“日升、宝商、开源”三个北地钱庄之内。如今半数身家眼看便要付之一炬,也不见他如何焦急。

先祖连“江山”都可得而复失,一百万两黄金,实在算不上沉重。更何况,即便那“三大钱庄”的存银一文都要不回,只要抛开新、旧两位城主不算,他“陆家”也仍是“枯荣城”无可争议的首富。

“陆烬”虽无复国之野望,满心“制衡术”却是家学渊源。现如今,“陆家”同时是“莫问佣兵团、长风镖局、霄云镖局”在城内最大的雇主。除一直守在身边的次子“陆醒”之外,早年被他遣散的两子一女亦先后回到身边。而今整日在“青玄书院”拈花惹草的幼子“陆铭”,便是最早归家的一个。

随着“枯荣城”易主,“陆烬”与“薛让”二人也由“眉来眼去”变为“过从甚密”,如今已有“沆瀣一气”之势。

正是“陆家”带头将“三大钱庄”的银票卖给“薛让”,引得踌躇、摇摆之民下定决心。私下里薛、陆二人有何勾兑,其余各家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陆家”俨然已凭着家主“陆烬”的长袖善舞,坐实了先祖的遗赠。短短几年工夫,便将那座“金山”消化成了“战力”与“权势”。

“内城”之中,当然也有不肯将银票卖给“薛让”的硬茬子。“霄云镖局”总镖头“山均”便是一个。他仔仔细细掂过自己的分量,只要“苍城”不破,每张“百两银票”他至少有把握能要回“十五两”。运气好的话,“二十两”也难说。可那是以后的事,今时今日,他只好硬着头皮忤逆独子“山魁”的旨意,战战兢兢断了“云山盟”的供奉。

对于那个勾去了爱子魂魄的“云二小姐”,山均并不如何反感。他唯一担心的是“万一这女子学她娘亲一般,不许夫家纳妾可怎么办?”山均十岁练气,五十余岁方才“入门”,其后再不能育,膝下唯此一子。而那云洛与自己一样,是个早已不能生育的武人。山均虽有兄弟子侄,可自己这一脉香火…总不能就这么断了。

更麻烦处在于,那云洛练气习武也就罢了,可她偏偏还是个与自己一般,品阶修至“旱境”的强人。但凡“军队”长在了身上,再温润的男子也难免生出棱角,再温柔的女子也难免藏些厉煞。这个小儿媳,只怕不是什么“家规家法”能约束得了的。日后自己这做父亲的,岂不要眼睁睁瞧着儿子看人脸色、给人欺负?

就这还嫌不够。那百多年如一日,像祖宗般供着的傻儿子,前些时候还逼着自己将压箱底的“大开碑手”传给了云洛。山均有些后悔,现下不光是没过门,连亲都还没定,这聘礼给的……是不是太重了些,也太草率了些?

如果说“山家”有本难念的经,“云府”内的气氛可算得黑云压城,让人想透出半口气也难。

云家长女“云溱”,未嫁先守寡,闺房内竟摆着“吴禄”的牌位。此事现已是个满城尽知的笑话。初时云母怒不可遏,戒尺都打断了数根。终有一次云溱吃痛不住,以额撞桌,求死明志,才迫得云母不敢相逼。

所谓不敢相逼,也只是不去拆那桌上的牌位,不去撕她身上的丧服。“你要嫁那畜生,除非我死!”自打那日,云母丢下半截戒尺,恨恨甩下一语后……一墙之隔的母女二人,再也不相往来。“云大”劝过几次便置之不理,懒得再去两头讨好、两头挨骂。似乎他对“云溱”这个长女并不如何关切,至少远不如对“云洛”那般。

城内倒是有许多女子,尤其是“青玄书院”的“女学子”,对这位离经叛道、敢爱敢恨的“云大小姐”十分倾慕,以至云府正门,不时便有人丢下“素花、祭纸”等物,以为声援。胆子大些的,更会在“祭纸”上留下姓名,不怕云府告状,也不怕家中责罚。哪个“女学子”要是因此被打肿了手心,次日到了书院,反倒可以好生吹嘘一番。

而书院一众“男学子”们,每每提及那“苍城”的“吴禄”,可谓切齿痛恨。这畜生祸害自家嫂嫂也就罢了,更害得他们再没机会与“云溱小姐”同坐一室。若非打不过,定要狠狠揍他不可!

云溱、云洛,原都是青玄书院“不挂名”的学子。不挂名,绝非不入流的意思。而是代表其“地位超然,没有课业;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只有门第极高,亦或自身名头、本领极大的学子,才有资格“不挂名”。二女的父亲“云大”作为青玄书院“不挂牌”的学师,亦是相同的道理。

“云大”自“西域”回到“枯荣城”后,便隐于家中,深居简出。再不去“忘月楼”寻欢,再不到“书院”讲学,再不替人诊病,甚至连他自己医馆中那些亲传弟子,也难见师傅一面。云洛总觉得,爹爹心中藏了极沉重的东西。可问他时,他每次都说“不清楚,还不清楚。”

…………

落日残辉透过半掩的窗格,温存着一张绝美的面庞。

寒星座在妆台前,轻柔梳理着自己丝毫未乱的长发,双颊晕红渐淡,眉眼脉脉含情。从没有人见过她此刻的样子,包括木青儿。

身后床沿上,放着一册淡青色封皮的《竹亭雨》,那是“浅草生”所着的“言情话本”。寒星读过他写的每一个故事,算上《竹亭雨》在内,共有一十三卷。每一卷,至少都读过不下百遍,如果不是数百的话。她没有残影那般过目不忘的本领,但这些故事她定能默背下来。

“浅草生”写的话本,不算太受欢迎。他的新作,通常能勉强挤入各个“书局”货架的角落,而早先那些,已渐渐寻不到了。对寒星来说,藏在自己床屉中那些绝版的珍本,是比“寒剑-裁决”还要宝贵的东西。

幼时的遭遇,让“肌肤相触、耳鬓厮磨”成为寒星最最厌恶的事情。而“浅草生”的故事,一向“只谈风月,不沾云雨。”

一十三卷话本,不论悲喜、浓淡,从来不曾有任何一个桥段,哪怕是一句话、一个字,令她生出过“作呕”的感觉。

“浅草生”当然是化名。寒星不知道他是谁,甚至不知他是男子还是女子。如果她肯付钱,哪怕只是开口要求,“莫问塔”多半能帮她找到这位笔者。但她不想这样。

“你不要男人,也不要女人。却是整日打扮给谁看呢?”很多年前,残影曾当着寒星的面,这样刻薄地挖苦。那时她没理会,是鬼蛾帮她说话:“你懂个屁!这叫‘为悦己容’。”

只有寒星自己清楚,她每日花大半个时辰仔仔细细地梳妆,是为得什么;哪怕独自在卧房中用膳、沐浴、安睡时也从无不雅之态,是为得什么。她幻想中的那个人,始终坐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她。

近段时日,寒星有些不安,甚至有些后悔不曾请残影帮忙寻他。现下这光景,自是想寻也寻不到了。他活着吗?哪怕是“她”也好,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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