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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镜阁 (第2/2页)

将余音未息的“铁鞭”放回木架,叶玄三人继续缓缓观行。瞧得出,其中很多件鬼蛾都极想要,而叶玄每次都只迎着她渴求的目光,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摇头,完全没有买给她的意思。

转入一个盆景甚多,桌、墙色调以浅灰为主的区域。这一次,三人的目光同时被一物吸引。小夜柏宽厚的臂膀下,圆润的白鹅石堆上,赫然盘绕着一条细长黑蛇,那是绳鞭“鬼哭”。冥烛忍不住蹲下身去细细观瞧,只见黑蛇右侧,最大的一块白鹅石上刻着六字:鬼哭、鬼蛾、四千。

“此鞭近日声名鹊……”陶掌柜话未说完,黑衣男子蛮横地伸手打断了他。只见那“紫墨衣衫的妖艳女人”怒目朝自己瞪视一眼,旋即羞愤地偏过头去。拧首侧身间,颈上一抹幽蓝映入眼帘。

那短发、黑衫,那弹鞭的劲力和手中的柳叶刀,当即倒灌回脑海之中!陶掌柜霎时抽了一口冷气,不自觉地想要向后退。终是饱经世故、机敏老辣,一步尚未退出,便已复了心神。左右双手略显夸张地向中间一合,抱拳长揖到地,诚挚且爽朗地吐出二字:“失敬!”

叶玄虚伸左臂相扶,谦道:“陶掌柜言重。”

陶掌柜起身后,体贴地没有再向鬼蛾行礼致歉,也没有询问与叶玄一起的二人是谁。甚至对于叶玄,也依旧只称先生,而非叶先生。

自冥烛手中接过“绳鞭”,叶玄细细打量,心中愈发惊异。那缠拧的理路、阴凉的触感,甚至手腕轻抖之下的顽皮、绕在左臂之上的致密,几乎便与自己经年把玩的“真货”一模一样。

几十年来,除自己的贴身兵刃外,叶玄把玩最多的就是“鬼哭”。可以说,他与鬼蛾这“小姐妹”饮过多少次茶,喝过多少次酒,谈过多少次天,就将这“绳鞭”握在手中抚摸过多少次。他得不到鬼蛾,或说不肯得、不敢得也好……只觉抚摸这鞭身,也是对她的一种轻薄,对己的一份慰藉。

硕硕的“鼠胆”叶玄没见过,不知仿得像不像;胡亢的“水龙吟”世上有太多人见过,那铁鞭亦是无馕、无鞘,经年累月赤身露体地给人观瞧,能仿得极像也不足为奇。

然而这绳鞭“鬼哭”,叶玄却知,除了“取宝时灭枪骑、归途中遇田雨”,它平素没见过太多外人。倒是撕咬过一些妓馆、青楼中的娼伶,可那都是数千里外,“枯荣城”内的事。怎么会仿得如此之像呢?像得直如“镜中倒映”的一般。“镜阁”原来是这个意思。

“‘镜阁’的东家,是剑湖庄?”叶玄一边询问着陶掌柜,一边随手将“绳鞭”抛给鬼蛾,想让正主辨个究竟。

陶掌柜道:“在下只是‘镜阁’的掌柜,严格说来,是三个掌柜之一。‘镜阁’的老板名唤‘宗仁’。至于‘宗老板’背后是否还有老板,在下就不得知了。”

鬼蛾摸着手中黑绳,也是怔怔有些发呆。叶玄没有理她,继续在近旁懒散信步,不一会儿又寻到两件熟物。

灰墙之上,斜斜挂着两柄轻盈、纤细的短刀:晏鹊、残影、四千六;

未刻字的灵牌案前,端放着一柄冷厉的长剑:裁决、寒星、三千二。

“只有这三件吗?”没有见到玄竹“墨节”、长刀“鸿湖”,更没有自己的柔刺“腥芒”,叶玄心下有些不甘。

陶掌柜抱歉地笑了笑:“仿出一件也是极难。易把玩的,更好卖些。”他没有说出,也不敢说出另一个原因:有故事的,也更好卖。

“好吧,都要了。”平日对练时,使这几能乱真的赝品倒也不错。

想必“镜阁”也没料到,原来“赝品”还能卖给“持着真货的正主”。叶玄忍着心疼没有还价,他知道鬼蛾不喜欢如小商贩般计较,更知道鬼蛾此时心情十分不好。

陶掌柜恭谨一礼,伸手招唤侍者。叶玄则从鬼蛾手中接过“绳鞭”,直接撸起袖管,缠在了自己左臂。另外两物,又被捧入后室。

收好绳鞭后,叶玄望向鬼蛾,她摇摇头示意不想走。叶玄更不愿走,除猎奇之外,他心下还有另一番盘算。

许多名宿、名器,耳听过无数次,眼见时却难认出。若“镜阁”所仿之物全如“鬼哭”一般逼真,则室中这些兵刃、注释,具是极有价值的情报。若能将室中画面尽数刻于脑中,来日行走江湖,辨器识人,未通名号先知对方底细,也是妙处无穷。只可惜,叶玄并无残影那种“过目不忘”的本领。

“有想要的,可送你一件。”叶玄低声对鬼蛾说道,盼如此能给她些许安慰。

“嗯。”鬼蛾挤出一个笑脸,却最终也没挑选。

沿着盆景铺就的道路继续蜿蜒,后又见到仇诗迈的“白虹”,桑寿通的“柱杵”,言禾的“破落”,福、禄的“双子”。

离开“镜阁”前,陶掌柜将三人引到后厅客室。“假鼠胆、假晏鹊、假裁决”具已连器带鞘,摆于长案之上。

“没带这许多银两,送到‘夜宫’去吧,我写个手书给你。”叶玄将四张“千两黑票”放在桌面。绕在臂上的绳鞭,不打算解下了。

陶掌柜见到“千两黑票”这等物什,更加确信眼前之人是叶玄无疑。接过手书,见纸上也未交代因果,只浅浅一列小字:一万一千三百两,加镖银。

陶掌柜当即温言道:“区区跑腿之事,‘镜阁’自会处置妥当,断没有再收‘镖银’的道理。另则,这‘鼠胆’细小,随身并无不便,先生带着吧。”说罢捧起裹了“褐色蟒蛇皮鞘”的钢刺,双手递给叶玄。

叶玄也不推诿,谢过后,便领蛾、烛二人离了“镜阁”。

“明晨启程去‘剑湖庄’吧,早几日到也不碍的。”回客栈的路上,叶玄与二人商议。

“这就去吧,我想骑马。”鬼蛾低着头,幽幽道。

…………

总是策马疾驰最能解心中气苦,奔了小半日,天色已近傍晚,鬼蛾又恢复了爽朗泼辣的模样:“我想好要什么了,回程买给我吧。”

“哼,就说你怎么可能给我省银子呢。”叶玄口中讽着,心下安了许多。

三人不走正路,也不沿湖而进,只大致辨着北向,专寻人影稀疏处纵马。日头未尽时,遇到一小片密林。三骑穿林而行,余晖透过木叶的缝隙在泥草上斑驳,幽暗与微芒交杂,显得有些瘆人。

马步稍缓,背后“细长黑绳”忽地卷住鬼蛾腰身,一把将她扯了起来。鬼蛾身在半空,蛮腰向右一拧,左臂袖管中一条黑蛇朝叶玄面上舔去。

叶玄左手同时握着“马缰”与“雪脏”,右手一探一抖,鬼蛾击出的“绳鞭”已缠了两圈在自己手心。迎住鞭梢的一霎,原本握于右掌的那条“假鞭”已然松落。此时猛力一夹马腹,黑马疾纵而出。鬼蛾身子凌空,右手却死死握着自己那条“正货”不放,凶暴地向后拉扯。叶玄不愿使蛮力与她相抗,左手、双腿同时一松,任由鬼蛾将自己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换!”对于鬼蛾毫无默契的蛮横,叶玄有些不满。

“早说嘛……”鬼蛾右手一松,转瞬摸向在自己腰间缠了三圈的“假鞭”,稳稳捏住鞭梢尖处。

冥烛坐在马上,竟有些没瞧明白。叶、蛾二人右手分明都捏着对方的“鞭梢”,是如何在自己未眨眼间就握住了“鞭柄”的?只觉得他俩右手都没有动,是两条“黑蛇”自己在游。这光景,直让她感到脏腑内有些瘙痒。

持鞭站定后,鬼蛾率先发难。内劲鼓荡之下,绳鞭自“柄尾”而至“尖梢”,好似“皮管中注满了水银”一般,迅疾变得硬直。如钢针般尖利的“鞭梢”弹抖着、凌乱着迫向叶玄,连她自己也辨不出那“蛇信”终会吐在哪一处。

叶玄双膝未屈,只足踝一动,身子如魅影般飘向左侧一棵杉木。眼看便要撞上时,握着“雪脏”的左臂轻轻一横,仅凭“刀鞘与小臂”的夹角钳住了笔直的树干,稳稳地挂在离地三丈高处。右腕轻抖,“绳鞭”在空中画了个圈,劈面朝鬼蛾天灵盖砸去。

看似夺命的一招,实则既不够狠,也不够快。给鬼蛾留足了在新人面前炫技的余地。

鬼蛾见此情状,也当真不吝做作。就这么站在原地,直等到鞭梢压弯了她头顶两根顽皮耸起的黑发,才学着平日嬉闹时“残影”常使的身法:身子瞬时缩成个圆球,着地向左一滚,避开了“扫落的绳鞭”和“飞溅的泥草”。

鬼蛾不是潜行者,这一式仿效残影,倒非徒有其形,反而将自己的鞭法融了进去。急速翻滚的同时,“黑蛇”陡然缩入球中。地上圆球“爆绽成人形”的一瞬,“绳鞭”随同鬼蛾旋拧的腰臂,啸着撕破虚空的尖厉,扫断了叶玄所栖那棵“足有一抱之粗”的高大杉木。落鞭处,竟不见太多纷飞碎屑,宛如遭利刃削切一般。

冥烛乘马立于稍远处,望着叶、蛾二人相交的几招,尤其互换“绳鞭”后的两招,只感觉眼前这位“蛾姐姐”和那日与自己交手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她若用这鞭法对付自己,“烬手”怕是连她半根头发也燎不到。这样的间距,暗藏在胸脯里的“钢针”也难奏效。那岂不只有任她宰割的份儿?

正惊异于“蛾姐姐”鞭法的玄妙与凶悍时,冥烛又见到另一幅奇景——被齐踝切断的衫树,朝着一个全然不合道理的方向倒了下去,那是鬼蛾所站的方位!

一声呼响过后,叶、蛾二人均已在“不受波及的树根旁”站定,接下去的场面更让冥烛目瞪口呆。这堪堪五、六尺的间距,两条三丈长的绳鞭居然仍在交战!她什么也瞧不清,只觉二人具已身陷“黑色藤蛇所构的囹圄”之内,眼看便要被绞杀、吞没。

终于,经过一段在冥烛看来“于这般艰难之下已久到不可思议”的时长后,两条“绳鞭”紧紧纠缠在了一起,再也泛不起精微。

妙到巅毫的长鞭近战,又变回了蛮力的拼夺。到此一步,意犹未尽的二人也只好默契地同时散去了手上内劲,蹲在地上如挖蚯蚓的两个小孩儿般,仔细拆解起交织结扭的两条细绳。

“如何呀?”叶玄低着头询问道。若不是看到了先前场面,此时跑近的冥烛可能会以为是在问“蚯蚓挖了多少”。

“动起手来,还是有些差别。内劲突转时不如‘鬼哭’灵巧。”

说到“鬼哭”二字,饶是只当着叶玄与冥烛二人的面,鬼蛾心下仍感到一阵不适。她有些后悔,当初干嘛要听“顾长卿”的话,不尽欢喜地将这“黑绳”唤做“鬼哭”呢?原是“绳鞭祭出,鬼哭神号”之意,如今却恰好成了“鬼蛾哭鼻子”的讥讽。

“些微差别,临敌就是生死之别。既然‘顾老板’的东西不是人人都买得起,那赝品还是有点瑕疵的好。咱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钱,可他妈不是为了艺术。”说话间,双鞭纠缠最深的地方已经解开。冥烛蹲在旁边,一下也未搭上手。

“姐姐,你用鞭的时候……好厉害呀。”冥烛诚心赞叹,不料反惹怒了鬼蛾。

“我用手的时候不厉害吗!分明是你不讲规矩,说好了点到为止,我划破你手臂,你该认输才是,哪有追过来继续打的道理?我要知你这样,那一步也不会退得那么浅!”灼烧自己的“田雨”如今已经变成小姐妹“冥烛”。仇怨虽已了结,可鬼蛾对那日发生的事,始终耿耿于怀。

“是,是。我不对,对不起……”冥烛原蹲在靠近叶玄一侧,这时急忙蹭到鬼蛾身边,抚着她肩头不住道歉。给人骂了个措手不及,心下也有些委屈,万没料想…连这也能绕到自己那桩亏心事上。

“小蛾,不许再翻这笔旧账了。”叶玄低声斥道。

“还给我呀。”鬼蛾朝叶玄伸出左手,对他的责备全不理会。叶玄这才想起,自己手中这条绳鞭才是真正的“鬼哭”。

简单饮了些水,吃下几块自“镜月城”带出的糖糕,三人上马又行。入夜后抵达“剑湖庄”近旁的一家客栈。

三人沐浴休整,决定翌日入庄。马上便要见到传闻中的“顾长卿”,冥烛心下不免紧张,这一夜未能安眠。

流亡日记-节选(55)

带着婢女去妓馆找活儿干,实在太奇怪了。但若自己单干就没那么惹眼。我和安涅瑟在城中一个不算繁华的街道旁租了间小屋,碎银这会儿派上了用场。金叶这种东西,以后尽量少用。

我们将房子临街一侧的砖石拆掉一块,从外面把脸凑近,就能看见屋内光景。我在屋中只穿着贴身小衣,屋外的人就都懂了。这是我在“林府”时闲来看书学到的办法,故事是瞎编的,但这法子应该不是胡说。

人美价又低,我一天能接十五、六个客人。这些人又脏又臭,还粗鲁,不过这都是预料中的事。我没指望他们像林觉,也不希望他们像林觉。

遇到太过丑陋的,我就只背对着他们,为此还挨了打。

我干活时,安涅瑟就守在隔壁房间听着动静。我反复叮嘱,如果客人只是辱骂我,或者扇我几个耳光,万万不可冲进来伤人。

倒也有个文雅些的,只是从不给钱,每次完事都赠一首诗给我。我不计较他白嫖,但实在受不了他摇头晃脑、一脸陶醉地念诗。我很累,只想休息。

羊皮本快用完了,明日买个新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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