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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北撤前后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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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发布“终战诏书”,正式宣布投降,丹阳的日本兵停止了训练和作战行动,关上了兵营大门,哨兵扛枪站到了大门里面,他们等待投降和缴械,等待乘船回家。

这一天天气晴朗,没有云雾,没有沙尘,天空很高很蓝,远处的茅山很清晰,可见寺庙的房顶;大运河的水缓缓流淌,很干净,可见水草和游鱼;岸边有一些杨柳、也有些桃树,都是枝繁叶茂,像一把把绿色大伞。杏年抬头看看手够得到的地方,桃子都摘没了,只有手够不到的高处,还有几个白里透红的水蜜桃挂在枝头。

有一双燕子从运河上飞过,杏年想到了燕玉芝,她是梁婷牺牲以后,上级新派来的联络员,在丹阳医院工作。

燕玉芝今年24岁,中等个子,乌黑头发,脸红红的,长得秀丽,人也直爽,快人快语,她爱杏年,多次说过:“这一辈子非杏年不嫁”,对燕玉芝的表白和愿望,杏年一推再推,他心里忘不了荆芳菲和梁婷,不想再有人因为战火香消玉殒,他说:“打败日寇,再谈婚论嫁。”

8月15日,人们走上街头欢庆抗日战争胜利时,心直口快的燕玉芝便抱着自己的被子,来到杏年的宿舍,她问杏年:“抗战胜利了,说过的话,不能反悔吧?”

杏年说:“我不反悔,看来我与医有不解之缘,你是杏林中人,我叫杏年,碰上你是缘分。”

“你嘴会说,碰上教师,你又会说与教师有缘,你是杏年,她是杏坛中人。”

“我确实与医有缘,两个联络员都是杏林中人,看来是组织安排也是天命,我无条件服从,今晚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燕玉芝高兴得哭了,睡着了还搂住杏年,像怕他一睁眼跑了似的。早上起床,燕玉芝满面春风,笑脸盈盈,边梳头边唱着自己编的歌:“我家住在茅山下,三间瓦房院子大,五亩平田土质肥,种麦种稻种棉花,五亩山地也不差,栽桃栽梨还种茶,何时能回我的家……”

“不要发愁了,胜利了,想回家就回家看看吧。”杏年刷着牙说。

“也不知家里什么样了,也不知爹娘和妹妹回来了没有?”燕玉芝不无担心地说。

她家在茅山东边,她从参加革命就离开了家,日本人修竹篱笆墙时,竹篱笆墙刚好修到她家的房子和田地中间,田地虽近在咫尺,却有竹篱笆挡着,没法过去耕种,一家人失去了生活来源,家人惧怕日本人的凶残,也为了生计,父母和妹妹便逃难离开了家,这中间燕玉芝曾回家看过一次,院子里和房顶上都长了草,家人已不知去向。

说到回家,燕玉芝又落泪了,停住了歌声。

小许匆匆跑来,头上冒汗,气喘吁吁地说:“队长,许大麻子找你开会,说有要事。”

“什么事?”

“不知道,只说情况紧急,让小队长以上的军官都参加,在剿匪大队会议室,你快去。”

杏年立刻想到昨天柳如香说的话:“许大麻子的老婆说,国民党要收编剿匪大队和保安队,她丈夫当团长,代表国军对日军受降。”杏年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他判断眼下的要事只有这件事。

“什么都不干,摘桃子倒来得快呢。”杏年有些气愤地对小许说,“我马上去,你叫小队长们去开会,都带上枪。”他也摸摸腰间的枪,准备出门。

燕玉芝在背后担忧地说:“他们人多,你千万别冲动。”

吃早饭时,二人还说到丹阳日军向谁投降的事,杏年说:“当然是新四军,这几年苏南一带都是新四军在抗战,再说国民党想受降也够不着啊,他们的军队都远在大西南呢。”  没想到国民党用收编汪伪军队的办法来摘桃子,而且动作还这么快。

杏年进了剿匪大队的院门,许大麻子史无前例地从办公室出来迎接,杏年看到他喜形于色、粒粒麻子放光的样子问:“许大队长有什么好事这么高兴啊?”

“停战以来,你睡觉好不好?吃饭香不香?”许大麻子问。

“睡得好吃得香。”杏年回答。

“不担心国民党、共产党找你算账?”

“也没做过祸国殃民的事,怕什么?”

许大麻子的脸微微红了,尴尬地说:“说实话,我可有好多天睡不好觉,吃饭不香了;我们投降日本人是汉奸,六十九军军长石友三投靠日本人后,就被重庆方面处了死刑。抗战八年,军统和共产党杀的汉奸不计其数,这几天我提心吊胆,心里直打鼓,觉得最好的结局是卸甲归田,弄不好还会坐牢枪毙,没想到国民党宽宏大量,既往不咎,军统南京站的浦站长昨天下午找我,说国军收编剿匪大队和保安队为八十三军三师九团,让我当团长负责对日军受降事宜;我一听乐坏了,这不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吗?你老兄想当副团长还是当参谋长,你挑一个。”

“我得问问兄弟们,愿不愿意被收编。”杏年不动声色地说。

“这种好事,谁不愿意?”

“被人收编,那就是后娘养的,处处遭白眼,不一定都愿意,得问问。”

“那明天找伊藤受降,没意见吧?”

“也得问问兄弟们。”

“发洋财的机会你还不做主?”

“再说吧,万一兄弟们不愿意,也是众怒难犯。”

许大麻子满脸不悦,刚才的高兴劲荡然无存了。

大会议室在许大麻子办公室隔壁,是由三间大屋子打通而成,中间一张长方形会议桌,铺着墨绿色的台布;周围是一圈没扶手的靠背椅子,椅子后面靠墙摆一排长凳,东面墙上的“中日亲善、东亚共荣”的标语还没撕掉。

许大麻子和副大队长火青坐在会议桌的东端,许大麻子面前放着一个本子、一杯茶、一把枪,茶杯开了盖,冒着缕缕热气;杏年坐在许大麻子的对面,面前的桌上只放着一杯茶;保安队的六个正副小队长坐在会议桌两侧,小许挑了一个许大麻子斜对面的椅子坐下了;剿匪大队的中队长和小队长面朝屋门坐着,二十一个人有一半带着枪,前后门口有四个背枪的士兵;在力量对比上,剿匪大队占绝对的优势,杏年摸手枪的手汗晶晶的,心里有点紧张。

许大麻子看人到齐了,用本子拍拍桌子,拍出几缕灰尘,他大声说:“现在开会了,别东拉西扯了。”

交头接耳的人不再说话,嗡嗡声一停止,屋里一下安静下来,听得清街上汽车开过的轰轰声,还有卖桃子小贩们的吆喝声:“新摘的水蜜桃又大又甜。”

“诸位,我先宣布一件大喜事,国军收编剿匪大队和保安队,我们可以为党国效劳了,大家不用再担心帽子和饭碗了,高兴不高兴?”许大麻子得意洋洋地说。

“高兴。”有几个人回答,又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有人似乎不高兴,蒋队长说要听听保安队兄弟们的意见,愿不愿意收编,我看你的小队长们都来了,你问吧。”

杏年坐直身体,左手搁在桌上,右手握住腰间的短枪,威严的目光扫视一下会场上的人们,他用平缓坚定的语气说:“我先问一个问题,这八年来,丹阳的日军在和谁打仗?是国军还是新四军?现在日军败了,他们是败在谁的手下?是国军还是新四军?他们该向谁投降?是国军还是新四军?”

会场鸦雀无声,人们的喘息声都听得清楚,许大麻子火了,他通的一下站起来,抓起桌上的手枪指着杏年,杀气腾腾地说:“蒋杏年别不识好歹,我早就看出你是共产党,是新四军的卧底,今天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了;我问问你是给你面子,愿合就合,不合就滚!日军只能向国军投降,没得商量!”

小许马上站了起来,手枪对着许大麻子的脑袋,枪离头只有二尺的距离,会场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副大队长火青朝门外一个卫兵使了个眼色,站起来说:“别激动,都把枪放下,别让日本人看笑话;都是兄弟,愿意归国军还是归新四军,都好商量,好商量。”

杏年义正辞严地说:“谁栽树谁乘凉,谁辛苦谁收果子,天经地义,没栽树想摘果子是妄想;新四军也给我命令了,要收编保安队和剿匪大队,大家擦亮眼睛,想想清楚到底要走哪条路,别再看错别再走错!”

许大麻子晃晃手中的枪,气急败坏地咆哮:“住嘴!不许蛊惑宣传!”不知是故意还是因为紧张,许大麻子的手指扣动了扳机,啪的一颗子弹飞出,擦过杏年的耳朵,打在身后的墙上,击破的石灰砖屑掉落地上。

小许反应快,许大麻子枪响的同时,他也扣动了扳机,子弹洞穿了许大麻子的脑袋,他重重的倒在椅子上,血和脑浆流了出来;现场顿时大乱,带枪的都拔出了枪,指着对方的脑袋身体,二十几个剿匪大队士兵从前后门涌进会议室,端枪对着杏年和保安队的六个小队长,枪战一触即发。

杏年把枪往桌上一放,微笑着扫视大家一眼,轻松淡定地说:“刚才大家都看到了,是许大队长先开枪,不然许小队长也不会开枪,一笔写不出两个许字么,老许太沉不住气了,小许也沉不出气;没想到子弹从我耳边过去了,火副大队长说的对,我们都是中国人,都是兄弟,不要煮豆燃萁,让日本人坐山观虎斗看我们的笑话,许大队长的死我很难过,我不希望有人再步后尘;火大队长,我们都把枪收起来,让与开会无关的人出去,我们继续开会,如何?”

火青的脑门上冒出了一层小汗珠,他知道若双方动枪,剿匪大队虽能取胜,但自己必死无疑,他顺水推舟说:“蒋队长说得对,兄弟们都把枪收起来,不开会的都出去。”

杏年接着说:“保安队的兄弟都坐下,把枪收起来。”

杏年看到士兵们都退出门外,端着枪从窗户往里看,会场上的人都收起枪坐回原位,他继续说:“大家现在都知道了,我是从新四军过来的,新四军给我下令,代表他们接受日军投降,我不敢违抗命令,这事也请剿匪大队的兄弟们给我个面子,至于接受谁的收编,跟谁走,那是下一步的事,以后再说。”

杏年的态度不容置疑,他说完,起身离开,保安队的几个小队长在他身后用枪指着屋里的人,倒退着出了屋门,火青和几个中队长面面相觑,没敢再动武。

杏年边走边想:事不宜迟,夜长梦多,在丹阳城里,保安队人少枪少,处于弱势;若剿匪大队此时与日军勾结起来,致保安队于死地,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必须趁热打铁把受降的任务完成,带上缴获的军火物资,尽快离开丹阳,前往茅山根据地。

伊藤无事,一个人下起了围棋。“嘭!”的一下,门被撞开,杏年带人持枪闯进办公室,伊藤神色有点惊慌,很快便镇定下来,问:“杏年君,有什么事?”

“我代表新四军接受你军投降。”

“你真是新四军?曲县长说得没错?”伊藤感到惊讶和沮丧。

“不错!请你下令,把部队所有枪支弹药交出来,集中到院子中间。”

“我接到的命令是向贵国国民党军队缴械投降。”

“新四军也是国军番号,也是国民党军队,有权受降。”

“我要请示上级。”伊藤伸手就去抓电话,小许左手按住听筒,右手用手枪顶住了伊藤的太阳穴,命令他:“下令!要不打死你!”

伊藤的卫兵端起枪,枪口对着小许,杏年说:“你们的天皇都下诏书了,你们现在的任务是平安回国和家人团聚,在这时出意外,太没有意义了,牛都下河了,还拉住尾巴干什么呢?”

伊藤看着杏年虽平和却威严的目光,有点犹豫,这时敏子进来了,她穿着日本和服,脚下踩一双木屐,脸色发黄,情绪低落,看见杏年对他鞠了一躬,然后像陌生人一样转过脸去,对伊藤说:“哥哥,既然杏年君也是国民党军队,就不要坚持了,下命令吧。”

伊藤知道大势已去,无力回天,无奈地说:“好吧,卫兵传达我的命令,所有士兵缴械投降,放弃抵抗,把武器集中到院子中间。”

杏年让小许带着十几个保安队员负责受降,清点武器数量,找车装运物资,自己回到保安队,召集大家开会说:“这些年我们一直给日本人干事,新四军度量大不计前嫌,欢迎大家选择光明参加新四军!愿意参加新四军的跟我走,不愿意跟我走的,留下或回家都可以,每人发三块大洋做遣散费。”  最后三百人中有二百二十人愿意参加新四军,杏年让大家立刻收拾行装动身。

太阳西斜时,这支长长的队伍带着五辆马车的军火物资出了丹阳西门,直向茅山进发。日落西山时,队伍到了延陵,李队长带人前来迎接,他紧握着杏年的手,高兴地说:“你们二十个人去丹阳,带回这么多人、这么多武器,这笔生意赚大了,该给你记一大功!”说完豪爽地哈哈大笑起来,杏年也笑着说:“家里栽的树结的果,能摘的当然要摘回来,一点也不能剩下!”

9月18日,借部队休整的间隙,杏年陪燕玉芝回了老家,她的父母和妹妹几天前也逃难回来了,劫后余生的一家人相见,分外高兴和亲热。经历战火的家很是凋零凄惨,五亩平田五亩山地,久未耕耘都荒芜了,地里长满了杂草;一个大院子破破烂烂,院中杨树长高了许多,落叶掉在地上房上厚厚一层,三间瓦房屋顶的草长得老高,瓦被炮火震落了不少;屋里到处挂满蛛丝,屋里很潮,地上还有多个小水坑,一下雨到处漏水,接水的盆盆罐罐都不够。

杏年说:“屋顶长了草,落了树叶,挡住了下水道,屋子就会漏雨,清理干净就好了。”

杏年搬来一架长梯搭在前墙上,一手拿小笤帚,一手搭住梯子的横木往上爬;燕玉芝扶着长梯担心地说:“你重一百七八十斤,别压碎了瓦。”

杏年回过头坏笑着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重量的,我告诉过你吗?”

燕玉芝脸红了,拍一下他的屁股低声说:“都结婚了,能不知道,快上去干活。”

杏年爬上屋顶,两手两脚撑在瓦上,对抬头往上看的燕玉芝说:“这是瓦匠的技巧,俯身朝下时,身体悬空,有五个着力点,五个点着力均匀,每个点就没有多少分量,瓦压不破,我不会压破你家的瓦,放心。”

“你又乱说,明明是四个点。”燕玉芝说。

“对不起,我搞混了。”杏年笑着说。

燕玉芝刚想说他几句,看见母亲提着菜篮子回来,便不再说话,抬头看杏年干活,杏年用小笤帚从上往下扫瓦沟间的落叶,拔掉瓦缝中的小草,又把缺失的瓦补齐,忙了一个时辰,屋顶才清理干净,他把梯子搬回原处,拍拍手上身上的土说:“这下应该不漏雨了。”

燕玉芝看着头上冒汗的杏年,觉得他真像一棵坚硬的杏树,那么高大那么结实;她想,听人说杏树是长寿树,杏年身体好,肯定能长寿,自己也能长寿就好了,两个人都能长寿都能一起白头到老,那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午饭后,杏年和燕玉芝扛着钉耙,拿着镰刀到田里干活,他们先割草后翻地,干了一个时辰后,两人累了,并肩坐在田埂上休息。燕玉芝看见杏年满脸的汗水,拿了毛巾递给他擦汗,又从带来的瓦罐里倒了一碗水让杏年喝水,她擦着流到脖子上的汗水,问在喝水的杏年:“现在国共谈判,如果真的谈成了,不打仗了,你以后想干什么?”

“把大刀铸成锄头,来你家当长工。”

“不想当兵打仗了?”

“谁天生愿意当兵打仗啊,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九一八呀,谁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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