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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漂来飘去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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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时分,天地间似是拉动了大风箱,风呼呼啦啦的响,接着是哗哗下雨,一个时辰后风停雨停,河塘田野开始起雾,似滚锅之汽滚滚不断,塞满了街道河流田野。

天蒙蒙亮,雾气还很浓,皇塘街上的鱼行已经开门,一身鱼腥气的渔民,把筐或篓装的鲜鱼倒在鱼匾里,或摆在鱼行屋内的砖地上,一个挨着一个。鱼很新鲜,不少鱼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头尾在动,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有的干脆弹跳到地上。

鱼行老板是个宽脑门大个子,胸前系着棕色皮围裙,手提着盘秤给赶早买鲜鱼的人抓鱼、称重、收钱、记账,带鱼腥味的一双手干着活,一张大嘴说着喊着,忙得不亦乐乎。

住在荆家祠堂和碉堡里的日伪军入乡随俗,天刚亮也出来买鱼,张厨子挑着筐来到鱼行门口,后面跟着一个日本兵和一个皇协军,他们肩上都扛着枪。他买完鱼没有走,日军小队长木村爱吃鲶鱼烧豆腐,今天还没有买到鲶鱼,他想再等等,看看后来的渔民会不会捕到鲶鱼。他背靠西墙角堆在一起的门板上,从腰间拿出烟袋,装满一锅烟,点上慢慢地抽着,眼睛向东看着,渔民都是从停在东边大河边的船上来。

一个身材高大的小伙子,头戴个没顶的毡帽,从东边走来,他走到张厨子面前问:”等人还是等鱼?”

“等鱼。”

“等什么鱼?”

“鲶鱼,你有吗?”

“我船上有。”

“为什么不拿鱼行来卖?”

“想省点过手费。”

“多大的?”

“二三斤一条,再大的也有。”

“拿两条来。”

“你去船上拿,过手费归你,你买包烟抽。”小伙子靠近张厨子耳朵低声说,他又从口袋摸出一根烟递给他,笑着说:“抽根烟。”

张厨子把烟往耳朵上一架,对跟随的两个士兵说:“你们跟着去拿鱼,我去买肉,你们拿了鱼到肉店找我,我等你们。”

戴破毡帽的小伙子走在前面,日本兵和皇协军扛枪跟在后面,三个人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往东街大河码头走去。

张厨子挑着担子去买肉,买了肉就站在肉店门口等,眼睛不时往东看着,一看再看,望眼欲穿,等了半个时辰,买肉的的人们少了很多,还不见两个当兵的回来,心里觉得不妙,赶紧挑起菜筐回去报告。

芦塘通大河处有一座三个桥孔的石桥,车马行人桥上过,水从桥下流。近一个时期的雨水多,芦塘往大河的流水量也大,在拐弯处形成一个接一个的漩涡。

公路桥到东街石拱桥有二百米长的距离,两岸有树有人家,住西岸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家,每家高大的砖瓦房,都带一个或大或小的院子,都有石板路通向河边,一家一个码头。

东岸边住的都是穷人,低矮的草房,没有院子和一家一户的码头,几块长条石往河边一横,便是公共码头,是东岸人家淘米洗菜、担水洗衣的地方。

吴乡长年轻貌美的妻子洪寿琪早起上码头淘米,有一条乌蓬船头靠在长方形的码头旁边,竹篙的大头搁在船尾,小头伸进船舱中,她以为是哪家船主没系好船,随波逐流飘来,她弯腰伸手去推船,眼往舱中一瞥,不由得吓了一跳,舱中躺着两个人,都穿着军装,都一动不动好像死了,她拎着淘箕就往家里跑,大惊失色地告诉刚起床的丈夫:“码头上有死人!”

“什么?”刚下床的吴乡长揉揉眼睛问。

“码头上有条船,船上有两个死人。”

“我去看看。”吴乡长穿着木拖鞋就去了码头,鞋跟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他站在长而湿的码头条石上,把船拉近一点,低下头往船舱里看;从两个尸体穿的军服看,一个是日本兵,一个是皇协军;一个仰面躺着,脸上血肉模糊,如戏台上的花脸;一个侧卧,只看到后背看不清面目,吴乡长没有犹豫,立刻把船往河中心用力一推,乌蓬船随着水流缓缓向北漂去,一些水草浮萍跟在船后也向北飘去。

吴乡长回家揩揩头上冒出的冷汗,对妻子说:“幸亏把船推走了,要不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他对寿琪和管家老宋说:“对谁也别说船的事。”

小船悠悠向北漂了十几米,又偏离了中心水流,船斜靠在周保长家的码头上。

周保长上码头提水,见了小船心头一喜,以为是谁家船没系好漂来了;他伸手去拉船头,想系在码头边的柳树上,等船主来找时,敲一两块大洋。

船拉近后,他低头往船舱里看,也吓了一跳,赶紧把船向河中心推去,看着船往北漂去五六丈,远离了自家的码头,才提了一桶水回家。

半个时辰后,这条乌蓬船漂到了河湾村西侧,河道从这儿拐弯,往西北方向去;小船在拐弯时,碰在东岸条石码头的大木桩不动了。刘大炮上码头挑水,发现了船上的尸体,吓得一屁股坐在石板地上,在附近抓螃蟹的狐正勇问:“你怎么啦?”

刘大炮指指船,结结巴巴地说:“那儿-那儿-”半天没说清楚什么事,狐正勇腿一拐一拐的走过来一看,便惊叫起来:“死人啦!死人啦!船上有死人啦!”

村上人听到喊声,都跑到河边来看,周保长正带着五个日本兵和十个皇协军在附近寻找失踪的士兵,闻声赶来;皇协军小队长翟博让几个皇协军把两具尸体抬上岸,放在草地上,派一个日本兵和一个皇协军回去报告。

时间不长,木村小队长带着边翻译和七个日本兵到了,随后二十几个皇协军和吴乡长周保长也到了。

木村是个矮胖子,满脸横肉,一对小眼睛,因为愤怒,眼球都要弹出眼眶了;他看了看两具尸体,哇啦哇啦的叫着,指挥刀在手中挥舞,指指船,又指指吴乡长,刀尖差点戳到吴乡长的蒜头鼻子,吴乡长吓得赶紧后退一步,边翻译说:“太君问这条船是谁家的?”

吴乡长和周保长看了半天,也不知是谁家的船,又转头问围观的村民,人们一言不发,只是茫然看着。

周保长说:“船不是村里的,这肯定是新四军和游击队干的。”

“新四军游击队藏在哪里?”  木村问。

周保长说:“我看最有可能藏在河湾村里,这个村进退方便,又好隐藏。”

木村“哇哇”  叫着,边翻译说:“太君命令挨家挨户搜查,搜出来千刀万剐!”

日本兵和皇协军开始一家一户的搜查,打碎了不少瓶瓶罐罐,闹得全村鸡飞狗跳,也没有搜到一个新四军、一个游击队。

木村不肯罢休,吴乡长满脸堆笑地说:“新四军游击队杀了人,不可能还藏在村子里,把村上人抓来问问,看看是谁帮了他们。”

木村点头同意,全村男女老少七十几人,被集中到轧米厂废墟前的空地上,日本兵和皇协军端枪对着人们,有的小孩和女人吓哭了。

吴乡长先询问男人,从年纪大的开始,一个个问过去,人们都说不知道。

周保长说:“今天不查出杀人凶手,太君不会罢休?谁知道了,赶快说,都不说,都别想活命。”

吴乡长又问了七八个人,有的说是听狐正勇叫才知道,有的说看到刘大炮坐在码头上,但大家都说并没有看见是谁杀人,吴乡长对木村说:“查清楚了,是刘大炮和狐正勇帮助新四军和游击队干的。”

刘大炮一听气得大骂吴乡长:“王八蛋!你胡说八道!”

吴乡长冷笑说:“不是你,船怎么会在你家码头上?”

“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就是你了。”

“你诬陷人,你断子绝孙!”刘大炮不顾旁人拉扯,愤怒地冲向吴乡长,木村用军刀向他刺去,刀尖从脖子上穿过,鲜血喷了出来,刘大炮像断了的半截木桩,直直的倒下了。

木村下令杀掉刘大炮一家六口和狐正勇一家五口,烧掉两家的房子。

街上的人听说日本人要杀人,不少人涌到东街桥头来看,桥上挤满了人,桥两边的岸上也站满了人。

洪寿琪也来看,她身穿白衣黑裤,人长得漂亮,又是乡长太太,人们都给她让道;她走到离轧米厂只有几十米远的地方,看到丈夫站在木村旁边点头哈腰的说着什么。刘大炮的尸体横在一片血泊之中,另外两家老少排成一字长队,跪在地上,头发和后背被阳光照着,十支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们的后背。

洪寿琪着急难过,她知道河湾村的人是被冤枉的,他们没有杀人,河湾村在河水水流的下游,船是从自家的码头推出去,顺水漂去的;但她不敢上前去说,也不敢亲眼看开枪杀人,转身往家走去,走到桥头时,听到背后传来“砰砰”的枪响,她心惊肉跳眼前一黑,身体依靠在桥的石柱上。她心情悲伤很是悔恨,如果自己回家不说看见船上有死人就好了,河湾村的人被冤被杀,都是自己害的。她低头看,河里有树叶随波往下飘,有韭菜一样的水草也在往下飘,要是芦塘和大河的水相平,水流不动就好了,她想。

吃中饭时,洪寿琪问丈夫:“船是从我们家后门漂过去的,人根本不是河湾村的人杀的,这你心里有数,为什么跟日本人说是他们杀的?”

“就是他们杀的!”

“他们杀了人,该把船往下游推,船怎么会逆流而上?你害了他们,白白冤死那么多人。”

“你少管闲事!死了一个日本人,不杀几个中国人,他们肯罢休吗?你要敢把这事说出去,你也得死。”吴乡长大声呵责,洪寿琪不敢再说话,放下碗筷,回到卧房,往枕头上一趴,哭了起来,为冤死的人难过,也后悔自己嫁了个假善真恶之人。

吴乡长大名吴毛明,生下后爱哭,长得难看,大平脸,眼睛小,鼻子也不正,父母不喜欢他,在逃荒的路上把它扔在永乐观门前,被吴道士发现并收养,随了道士的姓,取名毛明,意思是没名字。

长到十岁时,吴毛明正式在道观中拜师出家,随师兄岳风打杂,扫地、挑水、洗衣、做饭,什么都干;再大些,跟着念经、值殿,有人捐钱烧香,便敲一下木鱼,唱一声赞语。

16岁那年,当地佛道两家为争香火,信众发生斗殴,最终道士不敌和尚,道观被毁,道士死的死、逃的逃。吴毛明跟着养父回到皇塘丁桥老家,二人还俗,置地盖房定居下来。

两年后,养父托人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家里有了个洗衣做饭之人,因为媳妇是个寡妇,又比他大了八岁,吴毛明对这个半老徐娘并无多大兴趣。日本人占了皇塘以后,没人愿当乡长,吴毛明胆子大,毛遂自荐当了乡长,他当了乡长后,很少回丁桥,有时住在乡公所,更多的时候,他愿意去斜对面的荆芰家。

有一天晚上,眉月初上,星光闪烁,他又走到胡寡妇家门口,听到里面有日本人说话,便识趣的停住了脚步,想了想,转身向丁桥家里的方向走去。

最近,他常听到些闲言碎语,心里也不时嘀咕,他走到家门口没有敲门,直接从不高的院墙翻身而入,推开自己卧室的窗户,看看床上无人,却听得西屋养父的房里传来男女调笑的声音,他蹑手蹑脚走过去,破门而入,只见妻子和养父赤条条躺在床上;他怒火中烧,上前揪住妻子的头发,把她拖下床,用脚踹,用拳头捶,妻子疼得在地上滚,不停地哭泣、叫唤、求饶,养父在床上看着一声不吭。

“把衣服穿好!”吴乡长打累了,厉声命令妻子。

妻子哆哆嗦嗦穿好衣服,惊恐的看着丈夫,吴乡长揪住她的头发,拖回东边卧室,在梁上挂下一根麻绳,打了一个套,又端来一张板凳放在下面,声音低沉恐怖地吼道:“站上去!省得我动手!”

头发被扯乱的妻子跪在黑乎乎的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是爹强迫我的,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站上去!要不我勒死你!”  吴乡长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妻子绝望且无奈地站上了板凳,头伸进绳套,吴乡长“咣”的一声,狠狠地踹倒了凳子,妻子身体悬空在屋中,手脚动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吴乡长老婆死后,有人给他做媒,说了几个他都不中意,他现在既是日本人的乡长,帮日本人做事;还是一贯道光华派的小头目,逢一逢五的下午,在家讲道发展信徒,在他的信徒里不乏女弟子,他想找一个年轻漂亮信道的女弟子,帮他传播一贯道光华派的道义,更可以娶来做老婆。

洪寿琪是洪金荣的大女儿,身材高挑而丰满,长相秀丽,性情贤淑,从16岁开始,便不断有人上门说媒,洪金荣不是嫌男方家境不好,就是嫌小伙子长相不好,拖来拖去,女儿到了20岁还待字闺中。

婚事不成,洪寿琪心情不好,常与父母争吵,后来不愿住在家里,就和银娣、冬月一起住在王燕家。

寿琪白日无事,便上街转转,一天走到横街吴乡长家门口,院门开着,前屋里面十几个人盘腿坐着听讲经,宋管家看洪寿琪探头往里看,迎上来笑眯眯地说:“想听就进来听听。”

寿琪进去,找了个金黄色的圆布垫,学着别人的样子盘腿坐下。台上的吴乡长身着蓝布道袍,头戴黑布道帽,看了她一眼,接着讲道:“老母降谕,万道归一,入道方能逢凶化吉,躲避三灾八难…………”

一个时辰以后,吴乡长结束了讲道,众人纷纷离去,吴乡长叫住了洪寿琪,说她与道有缘,只要学习教义潜心修炼,一定能得到超拔、长生成仙。

洪寿琪把听讲道的事说给王燕听,王燕不赞成:“吴乡长心口不一,你听他说道,还不如去茶馆听《说岳》呢。”

洪寿琪没有听从王燕的劝告,逢一逢五下午都去听吴乡长说一贯道光华派的教义。

一个月后的一个下午,吴乡长讲完教义,众人起身,揉揉有些酸胀的腰腿,说着闲话离开,吴乡长叫住洪寿琪问:“修炼了一个月了,有什么感悟啊?”

“只知道敬元济世、利物化人,别的不知,也不知要多久才能修成正果?”

吴乡长振振有词地说:“修道的人不少,能修成正果的不多,世上错误太多、诱惑太多,好多人初心尚可,但心中贪欲不灭容易堕落;有些人先天不足,前世罪错太多,如陈年茅缸积垢太厚,不能靠自力所能刮去;尤其是修行起步者,心灵藏污纳垢,要彻底清洁须借助外力帮助。”

听他说得天花乱坠煞有介事,洪寿琪真有些信服他了,向他询问自己心灵状况,吴乡长说:“我有一个道镜,能看人心灵污垢之多少,我给你看看,你跟我来。”

洪寿琪跟吴乡长来到后进庭屋卧室,房间宽大,摆放着红漆床头柜、大衣柜、梳妆台、雕花大床等家具。

吴乡长叫洪寿琪坐在床沿上,自己从柜中取出一个类似单筒望远镜的道镜,站在三尺外的地方,镜头对着寿琪的胸部用左眼看看,又用右眼看看说:“衣服挡着看不清,得把衣服脱了。”

洪寿琪脸红了,双臂抱在胸前说:“那就不看了,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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