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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苍龙手 (第2/2页)

乔德明说:“又不是吃饭的时候,喝什么酒?”

“不喝烧酒没力气,烧酒在她家瓶里,力气在我们皮里;烧酒往外一端,力往外一窜,我们别傻干,歇会儿。”

有三个人附和,几个人便在碎砖瓦堆上坐下抽烟聊天了。

马小林说:“乔师傅,你是作头,那天运了些矫瓦回来,陈蓉就当众说你,一点不给面子。”

乔德明说:“她说得也有道理。”

“刚才半瞎子唱得也有道理,凭什么她家盖楼房住楼房?我们就住草房,乔师傅有什么办法让她家倒倒霉吗?”冯小林问。

“办法当然有,她要待我们不好,我就有办法让她家倒霉,像戏词上说的‘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马小林说:“乔师傅真了不起,不管她待我们好不好,都给她家做点手脚,等她家倒霉时,问她家要破财免灾银子。”

“对,好主意,乔师傅,你给她家房子上做点手脚,让风水轮流转转。”有人附和。

帮厨的尤梅香说:“这些瓦匠馋得很,有黄酒还要吃烧酒,干活却吊儿郎当,打了几下夯又听不到夯声了,安吉妈,你也不说说他们。”

陈蓉淡淡一笑,说:“歇就歇吧,天气热,打夯也挺累的,大不了多几个工,多干几天;一辈子盖一回楼没什么要紧,你给她们送点茶,送点烧饼去。”

尤梅香送了茶和烧饼回来,对陈蓉说:“”安吉妈,我想和你说件事,又不好意思开口。”

“你说”

“季升现在外面没活,能不能来当小工?又怕村上人攀比,给你出难题。”

蒋家盖房,村上人都乐意来帮忙,一是吃得好,二是给工钱;盖房用不了那么多小工,陈蓉便让一家来一个人,尤梅香的丈夫吴季升是木匠,现在没活歇在家里,尤梅香想让他来当小工。

陈蓉说:”  季升想来就来吧,他是木匠,懂行,刚好帮我把把关,我按匠人的工钱给他,别人也没办法攀比,你现在就去叫他吧。”

尤梅香喜出望外,回去把丈夫叫来了;由于匆忙,吴季升上衣只扣了一个扣子,大裆裤还有一截没塞入裤腰带中,他笑嘻嘻地问:“安吉妈,你找我?”

陈蓉一笑,指指他的衣服说:“在家睡觉呢?”

吴季升低头看到了内裤,脸一下红了,赶紧把外面的裤腰塞入裤带中。

陈蓉把请他监工的事说了,他一拍胸脯说:“你放心,我瓦匠木匠活都懂,他们拆不了烂污,糊弄不了我。”

“那就麻烦你了,活干多干少你别管,活干得不好就管,你们两个人都在这里,家里没人做饭,从明天开始,两个孩子就到这儿来吃饭吧。”

“那怎么行。”

“两个孩子能吃多少啊,就这样吧。”

墙脚砌到地面上后,进度就快了,砖墙以每天二三尺的进度上升,瓦匠们第一天还蹲着砌墙,第二天便站着了,脚手架也搭起来了,又过了两天,脚手架更升高了。瓦匠们休息时,吴季升便爬上脚手架,一段一段检查砌好的墙和抹的灰浆,有不直不平的,他便叫人返工,瓦工们都烦他恨他,骂他“无子孙(吴季升),绝户头”  ,话传到吴季升耳朵里,他说:“咒也没用,一咒十年旺,老子已经有两个儿子了。”

这天傍晚,太阳似一滩血落在天边一尺高的土地上,没多久,那摊血干涸了,西方的天空变成一片粉黄色。木匠们都已收工,没有了拉锯凿眼刨木的噪声,瓦匠作头乔德明从脚手架上下来喊一声:“收工了!”瓦匠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下到地面,用稻草或旧布擦净瓦刀和刮子,他们的工具从来不洗,说是祖师爷传下的规矩,瓦刀刮子不能洗,一洗就把生意洗没了。吴季升爬上脚手架检查,在西墙北段看到二丈长的地方,砌的砖上没有抹灰浆,也没盖砖,他低头朝下大声喊:“乔师傅!这一段墙没抹灰浆!”

蹲在地上擦瓦刀的祁连顺站起来说:“明天再说吧。”

“狗日的!你就怕耽误了晚饭,上去把灰浆抹了再吃饭。”  乔德明骂他,祁连顺无奈,拿着刚擦亮的瓦刀刮子,爬上脚手架。怒气冲冲的对小工喊:“上灰浆!”

次日上午,吴季升听到木匠师傅叫负责采买的李庄上街再买二十斤铁钉,他叫住李庄说:“你别去,钉子够用了。”

“可是木匠叫我去呢。”

“你等一下,我和陈蓉说一下。”她找到陈蓉,说了自己的想法。

陈蓉说:“不是说裁缝不偷布,木匠不偷钉,要死老婆吗?有的匠人信,买就买吧,让木匠拿点钉子回家,他们心里踏实。”

一个月的时间,横的竖的一道道墙都砌到了顶,木匠们也把柱梁竖起架构好,贴墙的柱子被墙中伸出的铁皮包住,桐油油过的梁柱闪着光亮,散发出桐油味和木香味。上午十点,天气晴好,微风拂煦,喜鹊在树枝喳喳叫着;楼墙内外聚满了人,等待上中梁时抢馒头、团子、年糕、铜钱和糖果,当地称之为抢梁;此时,中梁搁在中屋的两张长凳上,中梁中间贴着一个大红福字,两端拴着麻绳,站在山墙上的两个木匠拉着绳头,准备往上拉,大师傅穆绍佑腰带上别把斧子,顺梯往上爬,看到下面有些瓦木匠也挤在人群中,准备抢东西,便大声说:“主人家说了,瓦木匠不要抢梁。”想抢梁的瓦木匠一下笑脸全无,有的人说:“还说苍龙手大方呢,都是瞎说,这么抠门,梁都不让抢。”

中午吃上梁酒,菜很丰富,鸡鸭鱼肉全有,满满当当一桌,但是每桌只有一小坛黄酒,喝完便不再上酒。瓦木匠中有几个馋烧酒的,喝得不尽兴,嘟嘟囔囔;有人对乔德明说:“乔作头,干活我们听你的,喝酒你也听我们一句,和主人家说说,再上些烧酒,上梁酒还不让喝痛快点。”

乔德明也好喝烧酒,别人一说,他便走到厨房,对在切猪头肉的陈蓉说:“师傅们想再喝点烧酒,每桌再上点烧酒吧。”

陈蓉说:“菜不够再添,酒不能上了。”

“为什么?”

“下午木匠要上屋钉椽子,喝得头昏脑胀从上面摔下来怎么办?”

“大家有数,不会喝多。”

“喝起来就没数了,就这样吧,乔师傅,你和大家说一下,晚上多喝点。”

乔德明见陈蓉态度坚决,神情坚毅,没有商量的余地,悻悻的从后门出去了,没有回席。下午砌屋内隔墙,中午同桌的寇师傅说:“乔作头,下次不跟你干活了,抢梁不让抢,回家要让老婆说了,骂我笨,一个馒头团子都没抢到;酒还不让多喝,真窝囊。”

甄瓦匠说:“这人家财大气粗,苍龙手没把乔师傅放眼里。”

乔德明中午酒喝得不多,此时心中却火辣辣的,他气得拿起一块新砖,用瓦刀对着中间用力一砍,新砖断成两截,掉在洒有灰浆和爆竹碎片的地上,他连砍五块,气哼哼地说:“她不让咱们开心,她也别想好。”

“乔师傅有什么想法?”甄瓦匠问。

乔德明又用瓦刀砍断一块新砖,咬牙切齿的说:“老子有办法。”

寇师傅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老子这次就要报,就要出这口气!”

甄瓦匠说:“乔师傅懂法术,寇家庄寇树三家造房子不给肉吃,乔作头让他家当年就失火了,新房子烧的精光,小儿子也得病死了。”  乔德明得意地笑了笑。

开工三十天,五间楼房竣工了,瓦木匠们上午干些零碎的扫尾小活,吃了饭便洗澡打牌,等着吃了晚上的完工酒,领了工钱回家。楼房高大气派,在何家庄的房屋中显得鹤立鸡群,出了皇塘西街口,便能看到楼房宽宽的青灰色东墙和高高的屋顶。也许乡村中这样漂亮的楼房少见,各种鸟也成群结队的飞来观看,先是二三十只燕子在屋子周围飞了几圈,还停在窗口看看,想着何时进去筑巢,它们也想捷足先登栖良屋;上百只喜鹊在房子和树林间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不知是夸赞还是祝贺,还有些平时少见的黄色、粉色的鸟,在房上飞来飞去,发出悦耳的叫声;不知是从芦塘还是从什么地方飞来的五只天鹅,身长翅宽,羽毛洁白,在楼顶上盘旋了半小时,才“克里-克鲁-”叫着离开。  陈蓉一直盯着看,她想起了小白,要是它不死,带着孩子们回来看看多好,天鹅从视线中消失了,泪水从她眼中流了下来。

村上街上和邻村有不少人来参观新楼,裁缝大师傅史良才与蒋家很熟,每年冬天要来蒋家做几天衣服。这天下午他把皮尺和划粉往裁衣板上一扔,前来看新房。陈蓉陪他楼上楼下看,他用脚量着开间的宽和进深的长,感慨道:“我见过好多大房子,没见过这么大的,楼上楼下加起来,比二十间庭屋还大。”他摸摸光亮的柱子,抬头看看横梁说:“木头都是好木头,要雕些花,搞点彩画就锦上添花了。”

陈蓉说:“有人提过雕花彩绘,显得富丽堂皇,这钱也花得起,不过刚开始好看,时间一长,藏污纳垢,反而不好清扫;再说也没必要华而不实铺张浪费。”

“你是大方人,可我听说有些匠人不高兴,说你小气,不让抢梁;上梁酒一桌一小坛,我倒不信,是真的吗?”

陈蓉笑着回答:“是真的,瓦木匠手上脏兮兮的,抢了馒头团子也没地方放,还是不抢好;下午要干活,楼房不是平房,这么高摔下来,还不伤胳膊断腿,酒还是少喝点好;今天晚上的完工酒,我就让她们喝个够,史师傅你也吃了晚饭再走。”

“谢谢,我还要回去做衣服呢,酒留着上门做衣服时喝吧。”史良才说完走了。

晚宴异常丰盛,除了鸡鸭鱼肉,还上了螃蟹、海参、鱿鱼,加上其它菜肴,每张桌子上都是满满当当;酒有烧酒,黄酒,米酒随便喝,喝的高兴的人们划拳行令、大呼小叫、暄哗热闹。上最后一道菜时,人们看到陈蓉指挥人们从屋里往门口场上搬箩筐,都沉甸甸的,箩筐上面盖着红布,摆了有半个场子。陈蓉走到屋子中间,穆师傅大声喊:“都静一静!”喧闹声停了,屋里安静下来,陈蓉面带微笑地说:“今天收工了,这个把月,各位师傅辛苦了,我在这里谢谢大家;在干活的日子里,中午没有喝酒,晚上喝的是黄酒,上梁那天中午,一桌只上了一小坛黄酒,好多师傅喝得不尽兴,今天晚上没事了,大家可以喝个痛快,一醉方休,那天上梁没让师傅们抢梁,是怕你们手脏,今天给大家每人准备一份,让你们带回去,每人一小坛封缸酒,一块腊肉,六个馒头,六块年糕,还有云片糕,花生糖,两块银元;师傅们在外有肉吃,有酒喝,家人没有,带回去给家人吃,走时带走。”  瓦木匠们高兴得欢呼起来,有人用筷子敲击桌子盘子,有的人感动了,说:“苍龙手真是大方,想得周到。”乔德明坐不住了,他在楼房顶上做了一个让主人家遭血光之灾的手脚,他把一把瓦刀砍在屋脊缝中,按行内的说法,这是让屋主人死于非命,他起身出门,没领东西,径直往后面楼房走去。

陈蓉叫他:“乔师傅,拿东西呀。”

“我一把瓦刀掉房上了去拿一下。”乔德明没有回头。

他从长梯上一步步爬上楼顶,小心翼翼的手脚并用,按着瓦往屋顶去,唯恐压破一片瓦,看到有一片瓦不正,就停下来把瓦拨正,他爬到屋脊处,取下那把砍在屋脊中的瓦刀,从口袋中摸出一团油泥,将缝抹平,灰色油泥有点干,他吐了些唾沫在上面,用瓦刀刮一下,又用手指抹光;他在心里说,保佑好人出入平安、人财两旺,然后慢慢从楼顶下来,他拎着酒和食品离开时,眼眶中有泪水在转动,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楼房盖完剩了些砖瓦木料,加上庭屋拆下的旧料,陈蓉和公婆商量后,又叫人在楼房西侧盖了三间磨屋,东边贴墙立柱,没有砌墙,其它砖墙也是开斗,不是用砖平砌,瓦直接铺在椽子上,没有铺网砖,就这样也比村上有些人家的瓦房好。这三间屋子,东边一间养牛,中间一间安放一个大磨,西边一间放舂米的工具,全村人都可以使用,磨屋盖完,剩下的砖瓦木料,就堆在楼房后面靠桑田的空地上。

明月照高楼,月光正徘徊,皎洁的月光照在楼房顶上,瓦很密,像鱼鳞一般闪着光,月光随着清风,从窗户照进来,洒在陈蓉的梳妆台上。她拔下头上的簪子,刚要上床,忽听得后墙外人声嘈杂,好像有人叫喊,她走到后墙,推开后窗探出头去,在剩下的砖瓦木料堆前,有七八个人在争吵,沈大宝抬头说:“安吉妈,陈时七和柏老二来偷木头。”

陈蓉说:“我家不要了,让他们拿吧,晚上看不清路,老陈、老柏明天白天来搬吧。”

陈时七推沈大宝一把说:“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一个长工,多管什么闲事。”

“王八蛋!你不偷东西难受啊。”沈大宝骂他。

又有雾从田间和河塘里升起来了,月朦胧,雾朦胧,村朦胧,楼朦胧,往家搬木头的人们也是朦朦胧胧。

次年三月的一天上午,放牛的小留生病没来。大水牛在牛圈里哞哞叫了两声,在门口藤椅上晒太阳的春南听见了,他换了双布鞋去牛圈,牵了大水牛出去放,走到村口碰上长工沈大宝;沈大宝想接过牵牛绳去放牛,春南说:“我还是几十年前放的牛了,今天让我放一次牛,也不累,你别管了,忙你的吧。”

沈大宝见春男执意要去,也就不争,说:“那叔叔别走远,累了就回来,骑牛背回来,省点力气。”

“好的。”春南让沈大宝走,他对这个年轻人很满意,三年前沈八用病故前,春南去看他,问他有什么要求,他只想在自己死后,让儿子大宝接替自己来蒋家当长工,春南当即答应了,春南走后,沈八用把儿子叫到床前,嘱咐道:“蒋家是仁义厚道人家,待我们像一家人,你到他家,要听话,好好干活。”说完,眼一闭,就去世了。

春南牵着牛走到尧塘边,先是想去大坟园放牛,那里边青草丰盛,把牛绳往牛双角一盘,随牛自走自吃,人往坟包草皮上一靠,晒着太阳,闻着花香,等牛吃饱了回来,骑上牛背回家。他牵牛走了一条田埂,抬头看到了祖坟地里的松树,心想:说不定自己哪一天就要去那儿了,先看看身后之地;那坟地里的草也很多,很长很嫩,足够大水牛饱食一顿。想到这里,他牵着牛顺河岸往北去,还没走到坟地,忽然觉得胸闷疼痛,后背也痛,像针扎一样痛,他忙把牛牵转回头,喊一声:“低头。”大水牛乖乖低下头,他忍住疼痛,右脚蹬在牛角上,牛一抬头,把他送上了牛背,他往前挪了挪身子,趴在牛背上,双手抱住牛屁股,胸闷,胸痛更厉害了,他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大水牛不慌不忙的把春南驮到家门口,“哞——”的大叫了一声,家人闻声出来,慌忙把春南扶下牛背,他已经去世了,陈蓉的眼泪流下来,哭着说:“公公没在床上躺一天,我没给他煎过一次药,喂过一次饭,他一下子就走了。”殷火利老婆劝她说:“没在床上躺着也是他的福,没受罪,你别伤心。”“我后悔前段时间盖楼,他也跟着操心受累,也许不盖楼就没事了。”

一个月后,蒋贤丁忧到家,先去父亲的坟上祭扫,他大哭一场,自责不孝,觉得自己连大水牛也不如,大水牛还送了父亲一程,他罚自己在磨屋睡了一个月,伺候大水牛,早晚喂一次草料,半夜起来接一次牛屎牛尿,一个月以后才回楼上睡觉。

晚上蒋贤背靠在床栏上,依靠在妻子身边,觉得温暖惬意,

他抓住陈蓉的手看,陈蓉推开他的手问:“看什么?”

“人家说你是苍龙手,让我仔细看看。”

“外面人瞎说,你也相信。”

“这几年你辛苦了,上有老下有小,还盖了这么一栋大楼房。”

“怕我苦,你就在家帮我,以后别再出去了,千里做官只为财,你又不为财,瞎忙什么。”

“为财做官就不好了,就成贪官昏官了,就不能为国为民做事了。”

“在家也能做事。”

“在家里做小事行小善,做官能做大事行大善,你看我在武阳,惩恶扬善,兴修水利,做了不少大事。”

“你是拣了芝麻,朝廷丢了西瓜,朝廷和日本打仗,北洋水师打没了,多少钱?割地赔款,国家损失了多少?”

蒋贤一下无语,1895年中日甲午战争,朝廷承认日本对朝鲜的控制,割让辽东半岛、台湾给日本,赔款二万万两白银,这都是民脂民膏,都是老百姓的血汗,朝廷养那么多官那么多兵,都干什么了,愧对国家和老百姓啊。

陈蓉见蒋贤惆怅不乐,说:“好了,好了,马关条约也不是你签的,别替朝廷自责背锅,朝廷是扶不起的阿斗,腐败无能,你操心没用,睡吧。”

陈蓉往下一躺,转身朝里闭眼睡觉;蒋贤起来,到隔壁房间去睡觉,陈蓉看他拉上了门,转身吹灭了洋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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