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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春北看妹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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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天空飘着小雨,田野间弥漫着轻雾,蒋康站在门口可以看到村外自家的秧草地,有一个人穿着蓑衣,有一个人背上披了块雨布低头弯腰在割秧草。一个月前,他觉得太平军要败了,心想:逃难的人该回来了,回家的人家徒四壁没有吃的,他便在两块荒地里锄去杂草,一块种了秧草,一块栽了山芋,果然好多人家没吃的来蒋家借粮,蒋康借给他们米时,让他们到秧苗田里割些秧苗搭配着吃,可以多吃些日子。他这么一说还真有人去割秧草,蒋康看了觉得欣慰。

九贞把一个空了的米囤挪到堂屋,拍打缝隙中的米,这个米囤是用稻草一圈一圈扎成,像个大牛头缸,能装二百斤大米,十几户人家一借便见了底。九贞用手在囤外拍打,卡在草把缝中的米,便沙拉拉地掉到了底部,从上拍到下面底部,聚起了二三斤米,蒋康说:“还有几户人家没来借粮,我想他们可能不好意思,以前借的没还,春南去问问,没粮的来我们家拿点。”

九贞不高兴了,说:“你没看到我拍米囤?十几天功夫一囤米  没了,还剩了半囤米,春南春北回来了,两个大小伙子一天要吃多少?还有多少天才能收麦子,你算算?人家来借没办法,人家不来你还主动去问,人家以为我家有多少米吃不完似的。”

“金乡邻,银亲眷,人有难处乡邻不帮谁帮?粮食不多大家匀着吃,我们家不是栽了两亩山芋么?麦子不熟先吃山芋。”

“两个月的山芋也就小孩卵子大,能吃几天?等长大要到立秋,山芋吃光了麦子还没熟怎么办?把嘴扎起来?”

“走一步说一步,我们也省着点吃,从明天开始也吃秧草粥。”

“春南春北在外吃了那么多苦,回来还吃菜粥?”

“谁在外面不吃苦?人家能吃我们家也能吃?”蒋康接着说,“我要和村上人家说说,眼前插秧还早,田不要荒着,水田插空种秧草种芋头,旱田栽山芋种胡萝卜种荞麦赤豆,这些东西生长期短,成熟了就能充饥,等到收了麦、栽了稻秧,到下半年就好了。”

“你还说得很在行,像个老农民。”

“有的是自己干的,有的是听来学来的,我还要告诉大家,有地方多种点蔬菜也好,老话说家有半亩菜,不怕年头坏,多种点菜,粮不够菜来凑,吃不了做干菜腌咸菜,大麦粥就咸菜也不错的。”

“你真是菩萨心肠,比人家娘老子想得周到,比知县想得周到,你好到县里当官了。”九贞嘲讽说。

蒋康一笑,说:“古人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四时行万物生,不失农时有耕有收。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务。老百姓的命当官的要想,布衣也要想。”

“我和你说,行善要看人,老季是好人,两个儿子有点懒,天天在家睡懒觉,两个大小伙子,要是出去采点野果,挖点野菜,摸点鱼虾,都能填饱肚子;你给他家粮食,两个儿子就更懒了,对老季对孩子都不好。”

“你说得有道理,救急不救穷,过日子要靠自己;不过,刚逃难回来,家里什么都没有,先帮一帮吧。”

九贞不再说什么,蒋康对两个儿子说:“春南,你去季家、丁家看看,春北去春桃家看看,带上五两银子去,她家困难就给她留下,她家不困难就买了山芋苗带回来,那边旱地多,种山芋多,山芋苗便宜,买些回来,分给村上人家栽山芋。”

春北笑道:“买五两银子的山芋苗,怕要有几万棵了,用得了那么多?我也拿不动啊。”

九贞说:“那么远,空手走都累,买什么山芋苗,春桃困难不困难,五两银子都给了她吧。”

“好吧,你们现在就动身吧。”蒋康说。

春南答应一声,打了把纸伞去季洪林家,蒋康拿了五两银子,又拿了那把他磨的短刀给春北,说战乱刚平,有败兵不太平,带把刀防防身,春北接过刀,把钱袋往肩上一背便往槐树村去了。

季洪林家住在大塘西边,两间草棚,在村上,一户人家的生活如何,一屋可窥端倪;季洪林家穷,一是因为田少,两个儿子逃难出去没人种田挣钱;二是季洪林孝顺,他父母有病,兄弟姐妹五人谁都不管,只有季洪林肯管,他照顾病倒在床的父母,天天在床前侍候没工夫挣钱还老要花钱,到把二位老人送走他也就一贫如洗还负了债,他不后悔,说:“为父母做事受穷,我不后悔,不做心会不安。”说这句话时,他的眼圈便忍不住红了。

两个儿子回来了,他很高兴但也烦恼,家里没粮,想到借粮,只有两户人家可借,一是荆小兔家,他为人吝啬刻薄,有粮也不会借;二是蒋康家,他不好意思再开口,父母生病借了钱粮,早的两三年了,一点没还;家里没粮,他让两个儿子去外面弄点鱼虾或采点野果,可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板凳上谁都不动,他骂儿子,躺在床上的季丙祥说:“早上只喝了点汤,放屁的力气都没有,哪有力气出去找吃的?”

季洪林对儿子的懒惰很是厌恶,鼻梁上出现了皱纹,眉毛紧锁成一条直线,没好气地说:“放屁的力气没有,顶嘴的力气有!”

坐在板凳上的季丙福说:“爸,我求你了,去春南或者小兔家借点米,吃饱了我们出去找吃的。”

季洪林火了,说:“让我借,蒋康家借了多少次了,一次都没还过,还怎么去开口!荆小兔那王八蛋,他要借粮给人家除非夏天落大雪!”

“那就等死吧。”季丙祥在里屋床上说。

季洪林刚要骂儿子,看到春南来了忙起身招呼,春南收起伞进里屋说:“我爸让我来看一下,家里要是没粮就到我家拿点,我家那块秧苗田是为村上人家种的,可以去割些秧苗和米掺着吃,这样可以多吃好些日子,现在田里种麦来不及了,栽秧也早,可栽一季山芋,要多少山芋苗也说一声,我爸说村上人家合在一起买便宜些,也怕有人家没钱买。”

季洪林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嘴唇直抖,有些结巴说:“真不好意思去你家借粮了,以前借的钱和粮都没还呢。”

“我爸说了,以前借的就算了,你要是以前还了,也是让长毛拿去了,长毛还会还么?去个人到我家拿米,我还要去老丁家。”春南说。

季洪林眼眶湿了,看春南走远了,他对儿子吼道:“人家让去拿,你们还不去?还要老子跑呀!混账东西!丙祥去拿米,丙福去割秧草!”

春北往槐树村去,走得很快,见雨不大,便把布伞收了起来,一手是伞,一手是布袋,布袋里是五两银子和一把刀,他一路走一路打听槐树村,有人说,槐树村北有座三仙山,你看到山就到了。春北走到下午两点多钟,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小山,便往山前走,走到山脚下看到有一块瓜地,一个身材粗壮、头大如笆斗的汉子站在瓜棚旁,举枪对着树上的鸟,春北走过鸟飞了起来,那汉子收起枪很不高兴地呵斥道:“走路走到瓜田里来,想偷瓜呀!”

春北看那汉子满脸凶相和怒气,心想是自己妨碍他猎鸟了,忙陪着笑脸解释:“我路不熟向你打听路,没注意你在打鸟。”

“瓜要卖钱,鸟来吃瓜,我不打它不都让它吃了?”

春北看田里绿绿的瓜蔓已把黄土地全覆盖了,藤上结了不少瓜,大的有二三斤,小的也有拳头大小了;在井台边还有两畦地的山芋苗,刚种不久,苗才一掌多长、嫩绿嫩绿,春北想起父亲的嘱咐,便问:“你种瓜,还种山芋苗?”

“以前不种,今年长毛败了,逃难回来的人来不及种麦只能栽山芋,我排的山芋种,能卖两到三次山芋苗,比种瓜赚钱,来得快。”

“多少钱一棵?”

“一文钱一百棵。”

“长到三四寸长的苗要几天?”

“人家要八九天,我只要两三天就行了,我这块田好,地下有热气,种什么都长得快。”

“我去槐树村亲戚家,过三天来买山芋苗可以么?”

“可以,槐树村就在前面,你看,村前那棵大槐树都快顶着天了。”

春北顺着他的手看去,半里外一个村子房屋密密麻麻,那棵大槐树真大,如一座青山矗立村头。

春北走到大槐树前,看到树下有老有少几十人,有大人在聊天,有小孩在打闹,有几个妇女坐在小凳上围一圈做针线活,春北向一个纳鞋底的女人问:“请问孙青家怎么走?”

“你是他家亲戚?”

“我妹妹蒋春桃,皇塘嫁过来的。”

女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活,抬头看这个陌生青年,一个麻脸女人说:“春桃死了,他一家都死了。”

“怎么死的?”春北大吃一惊,手中的东西差一点掉地上。

“撞井台上死的。”

“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你问他,他家与春桃家住邻居。”麻脸女人指着荷锄归来的屈培文说,她叫住屈培文做了介绍,屈培文说:“你妹妹是个好人,贤惠孝顺,她家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到我家去吧,喝口茶慢慢说。”  春北跟到屈培文家,屈培文一五一十把情况说了,春北很是悲伤,看时间不早,对屈培文说:“我去看看我妹妹。”

黄昏时分,小雨停了,云雾蒙蒙,夕阳时隐时现,三仙山为雾笼罩,树头朦朦胧胧,像海上远处的桅杆,瓜棚如坟墓趴在田头,偶有青蛙在叫,青蛙不叫时周围显得静谧,三仙山给人阴森森的感觉。

春北满怀悲愤走在瓜田旁,咬住嘴唇,怒目圆睁,他拎着有刀的布袋,想杀死龙彪,可瓜田瓜棚都无人影,他忧伤地盯着井台看,那是春桃殒命的地方,突然他听到了声音,是妹妹的声音:“四哥,你来看我了?”

春北吓了一跳,左顾右盼不见人,只见井中有青烟徐徐冒出,那烟出了井口并不扩散,一直向上,直至蓝天,似大漠孤烟直之状。一个人从井里出来了,春北揉揉泪眼,认出是春桃,他惊喜上前张臂欲抱,春桃后退一步说:“我从井里上来身上有水,站着说话。”

“妹妹,你还是那么漂亮。”

“不漂亮了,额头上有一个疤,你看。”春桃撩开额前秀发,露出撞井时受的伤,一个碗底大的疤像一朵黑色的花。她问:“爸妈都好吗?”

“都好  ,他们都想你。”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下午。”

“我没法包馄饨给你吃了。”

“春桃,我要为你报仇,到县衙去告龙彪。”

“没用,他是二司马,和长毛一伙,告不赢他。”

“长毛败了。”

“新官不理旧事,告不赢的。”

“那我就杀了他,用他的命抵你的命。”

“他人多势众,你一个人如何杀得了他?你要杀他,也要三问而后行。”

“怎么个三问?”

“一问老人,事要好,问三老,他们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想事情周全;二问牛,牛通人性,牛要点头开口就可杀;三问刀,你不是带刀了么?问问刀。”

“我听你的。”

“有人来了,我走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呀?爸妈想你呢。”

“我回去方便,我变鸟飞回去停在树上,我看见你们,你们也看见我。”

“怎么知道哪只鸟是你?”

“我的叫声和别的鸟不同,我白天叫爸,晚上叫妈,春天叫东,夏天叫南,秋天叫西,冬天叫北;中秋节叫吃月饼啦,过年叫团圆吃汤圆喽!”

春北还要问,春桃不见了,只见井口上青雾开始扩散把井台完全遮住,青雾有桃子的香甜味。

晚上春北住在屈培文家,早上起来把地铺收拾好,和屈培文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门,他先站在春桃家的老房子前看,烧焦的木头家具不见了,只有破砖碎瓦和墙土,废墟上面长出了青草,还有白色黄色的小花在风中摇曳。大槐树下有一白衣白裤白发白须的老头在打太极拳,春北上前和他打招呼,问:“老先生,你认识龙彪么?”

“那个恶霸烧成灰我都认得。”老头气得白胡子直抖,他不再打拳。

“他都干了什么坏事你如此恨他?”

“他这个人人刁心毒,吃点亏就要人命,还六亲不认;他家冬天做些肉肠挂在门前晾晒,他小婶见了拿了两串回家;龙彪发现了就在新做的两串肉肠中加了砒霜,挂在门外晾晒,晚上也不收回。他小婶以为他家忘了就拿回家,一家五口人吃了全都死了,儿媳妇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孙青的娘还是龙彪的堂姑,龙彪看人家瓜田好,非要用自家的一块田跟人换,孙家不同意他就串通长毛害死了孙青一家人,占了孙家的瓜田,种了瓜还强迫槐树村的人买他的瓜,一个瓜要半两银子说是延年益寿,不买就上门打人骂人  ,你说这恶棍不该死么?”

“你说他该死?”

“该死!该千刀万剐!可是这几个村的人都怕他,没办法呀;村上的人就是欺软怕硬凌弱怕强,真是好人不长寿,恶人活千年。”

春北离开白胡子老头,沿大路出村口走到一块山芋苗田边,这块山芋苗田大约半亩多一点,分成五畦,排了有几千枚山芋都出了芽,有的苗长二三寸,可是刚被人糟蹋过,地里有不少牛脚印,长的山芋苗被牛吃得剩下根茬,短山芋苗的踩进了泥里,其景惨不忍睹。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婆跌跌撞撞地从村里跑来了,看到苗田被破坏得一塌糊涂,老太婆坐在地里嚎啕大哭,老头则拿起踩烂的山芋泪水涟涟,嘴里大骂:“龙彪,王八蛋!”

原来这老头姓于,也是个苦命人,夫妻俩生了四男二女皆是傻子,两个大些的能生活自理,四个小些的吃喝拉撒都要人管,好在老人有种山芋和培育山芋苗的技术,每年山芋收获后,除了自家吃的便入地窖,春天取出山芋埋入苗田,等出苗后卖苗挣些钱维持一家生计,今年他卖了一批山芋苗,见逃难回来的人家要补种山芋,又在苗田里排了五百斤山芋,没想到龙彪怕影响自己的生意,晚上让伙计牵牛来糟蹋毁坏他家的山芋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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