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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把你们盼大了,我也老了 (第2/2页)

“你们还没到那觉得快的时候,我们现在才觉得快呢,越来越觉得快,一滑就是一年。你们小时候,盼望你们长大,把你们盼大了,我们也老了。”陈吉妈说,“唉呀,人哪,不经混。”

“来,喝酒!”赵意承说。

“赵意承只要喝酒,抽烟,日子就舒服,别的都不用考虑。”陈美说。

“考虑那么多干么事呢?你考虑来考虑去,明朝早上爬起来,不照样是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赵意承给丈母娘的杯子里续上酒。

德鹏还是选择和陈美陈吉一样喝甜酒,问,“明天去哪里,去爷爷奶奶家那边,还是外婆家?”

陈吉妈说,“我们老家的说法,‘母舅大似天’,初二就应该回娘家。”

“初二回娘家,是讲女儿回娘家,不是讲外甥到舅舅家。”陈美说。

“本来就是‘母舅大似天’嘛,不管是嫁女儿,还是娶媳妇,吃酒,首席上部位都是母舅,把母舅安排好了,再安排其他人。”陈吉妈说。

“那叔叔呢?”德鹏问。

“叔叔是自己家里人,排在后面,没关系的。就是这么个乡风、这么个规矩啊。 ”陈吉妈说。

“好,听妈妈的,听规矩,都没有错。”德鹏说。“管他女儿回娘家,外甥到舅舅家,反正就是我们明天先到外婆家。”

“对对对,你们说的全都对,特别是老娘讲的,不容反驳。”陈美把兰花指翘在脸颊边。

“对了,妈,外公后来平反了吗?”德鹏问。

“平反了。平反以后,发了五百块钱作为补偿。家婆家的老屋就是家公用那五百块钱做的,那老屋,做的多漂亮!”陈吉妈说。

“嗯,家公家的老屋是比奶奶家的要好看。”陈美和陈吉都说。

“过去的那些好看的老房子都快拆没有了,现在家家都做的新房子。”赵意承说。

“好吧,感谢新时代,感谢邓小平,让大家的日子越来越好。”德鹏说。

“要我说,过去日子苦是苦,我还是喜欢那个日子,感谢毛泽东。”陈吉妈说。

“毛泽东是你们这一辈的偶像。”德鹏说。

“那当然的。”陈吉妈说。

“过去日子苦,你还是喜欢那个日子,为什么?”陈吉问。

“安心嘛。过去那个年代,晚上睡觉不关门,也没有人进来偷东西,毛主席治理的,社会就是稳定啊。”陈吉妈说。

“你们过去那个年代,家里根本没有值钱东西,谁来偷?”陈吉说。

“不是的啊,那个年代,治安就是好啊,那个年代,年青的女的晚上一个人走黑路不害怕,现在,你不害怕吗?”陈吉妈说。

“那倒也是。”德鹏说。

陈吉妈说,“不过怎么讲呢,现在都不饿肚子,想吃什么有什么,日子是好过许多,确实要感谢邓小平。”

初二一早,陈吉妈带着全家先往朱备出发。赵意承也换上了一套新衣,捧着玻璃茶杯,茶杯厚重的不锈钢盖,是他自己在车床上车的,闪着不锈钢特有的晶光,很有质感。

在路上搭了一辆三轮车到青阳县城,再转另一辆三轮去朱备,到大岭下来,换做步行。沿途,一个山一个洼里,一个水塘一个田边,住着一两户人家,这一户和隔壁那一家隔着可能有一两里地。每个村头,路上,河边,池塘,到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人为垃圾,年前,各家各户把屋子院子周围都彻底清理了一遍,垃圾都烧在灰堆里,明年春天好用作肥料。

“今天还真有点冷。”陈美把大衣裹紧了点。

“今天气温还不低,怎么我也觉得挺冷。”德鹏说。

“应该暖和了啊,今朝都六九了,‘五九六九河边看柳’,‘九九八十一,农具家伙都请出’。”陈吉妈说,“只不过今天有点小毛毛雨,‘春冷雨丢丢’。”

“抱着小伢就不冷,喏,你来抱。”赵意承作势要把胳膊里的赵春送给陈美。

“滚你的!”陈美加快了步伐。

祖二舅继承了老屋,里面的摆设基本还没变,用的还是以前的架子床。东邻的新屋是祖四舅和祖小舅的,他们平时不住,祖外婆住在这里。新屋也是堂屋加东西厢房的三大间结构,红砖替代了青砖,所有的木板墙也都成了红砖墙,厢房也没了木地板和平的木房顶,少了好多古色古香的韵味和柔和。

祖外婆家大门贴的春联是祖小舅写的,上联:宝剑锋从磨砺出,下联:梅花香自苦寒来,横批:天道酬勤。后门贴的,园栽四物青松翠竹白梅兰,心有三爱奇书骏马佳山水。

数一数,外婆这边,他们一共要走七家,一天三到四家,基本上是这样的节奏,早餐在二母舅家,中餐大姨家,晚餐干家婆家,夜宿小母舅家。

好像参加一场传统菜式的评比大赛,各家轮番端上桌子的菜与碗基本一样,这样可以充分比较出手艺、口味与制作的精细程度,看一眼,吃一口,高低立分。

一众没有职称和头衔的资深评委已经吃腻,谁家要是端上一碟,臭豆腐乳、腌豆角、腌刀豆、腌萝卜菜、腌雪里蕻,那她可真是大好人、太贴心啦。

汪舅舅和姨家的孩子与赵春差不多大,多数比赵春小一两岁,上了幼儿园或将要上,聚集一起,赵春喊他们为舅舅和姨,又让他们喊自己哥哥,好不热闹。

去干家婆家的路上,陈美说,到干家婆家去好,她会搞吃,保管叫你吃得好;又吃的舒服,干家婆做的竹笋酱,用猪油渣子、豆干丁、笋丁、红辣椒糊混在一起,不晓得多好吃。

干家婆家在半山腰,一里地以内唯一的邻居,是她自己的哥哥一家。

干家婆的头一个丈夫是解放前革命军的一个连长,结婚一年,生天花死在她的怀里,后来,她嫁给一个农民,两次婚姻,一直没有生过孩子。结了陈吉妈当干女儿以后,又抱养了一个才出生三天的男孩,自己抚养长大,就是陈美和陈吉的干母舅。

这里有一个风俗。如果有人家生了孩子不想要,中间有人知道另一家需要孩子,中间人就让生孩子的人家把孩子包裹好,里面放个小袋子,写上孩子的生辰八字。中间人把孩子放在一个竹篮子里拎着,送到想要孩子这家的附近,找棵大树,把篮子挂在树上,篮子不能放地下,怕有猫狗和虫子,临走的时候放上一挂爆竹。想要孩子这家人听见爆竹响,出来,见到一个篮子挂在树上,里面有小孩在哭,就赶紧抱回家。

干母舅就是这样抱回家养起来的。

德鹏最爱干家婆家这爬半天坡才能上去的老屋,老屋依山而建,朝向稍稍偏西。站在门前场基边缘,头顶的仙隐山上青松与各种绿植翠波平静,脚底下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青绿菜地与犁过了的满水稻田拼接而成的梯田,像许多颜料格子一样,高低错落、级级相递,随着山势的起伏,从山腰一直延伸到山脚银带子般白白的土路旁边。纵目远望,笔架山那坐酷似大佛的山峰端居正上方,山前方圆三公里内,村落、屋舍、田园、水塘、河流,阡陌交错,尽收眼底。

屋西北侧的一亩竹林,冬天也从未断流的汩汩山泉穿竹林而过,干母舅在场基的高台下挖了个小凼,供自家洗衣洗菜,德鹏爱极了这一片,在竹林里面徜徉停留不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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