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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何谓一家人 (第2/2页)

原来这发音,乃是林县当地特有语言,叫做:斑鸠话!也不知是哪朝哪代兴起,但是在林县本地,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时,统统改作此语,若是不会说,被人骂了八辈祖宗,也只能吃暗亏,老憨嘴笨,他爹老嘎怕孩子吃亏,逐字逐句教过老憨,这话还有一种功用,即是非本地人绝难听懂,一旦战乱,事端百出,常常是祸从口出,说斑鸠话,可以无视忌讳,畅所欲言,二混子心痒,忙问老憨刚才那俏丽媳妇对自己说啥,老憨道:“那小媳妇骂你:妈了比,再看老娘,挖你眼珠子!”

二混子目瞪口呆,石头笑得喘不过气,斑鸠话果然厉害,骂人犀利,毫不留情,石头和二混子都要学,老憨先从基本发音说起,一时间姑姑呱呱好似乌鸦,二人绝倒,原来这斑鸠话也分谁讲,小媳妇就翠鸟般好听,老憨就老鸹般呱嘈。

再往前走,城门边,两个鬼子拦路检查证件,林县人满嘴斑鸠话,反正老日听不懂。

看那个对着鬼子点头哈腰的家伙,老憨笑得吭吭哧哧,原来那家伙边鞠躬赔笑边用斑鸠话说:我*妈!我天天*妈!鬼子听不懂,看那人笑容灿烂,以为必是恭维,也点头道:幺西!幺西!

出城二十里,李家崴子,也是个山沟沟,老憨离家越近,心里越没底,缩在石头后边不敢出头。

老憨的家,在半山窑洞,与众乡邻参差相交,一座土山,被掏成马蜂窝样,老憨领着二人来到门口,柴门蓬蒿,显见日子并不好过,石头推着老憨进了场院,老憨看院子里冷清,窑洞门紧闭,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石头心中生疑,上前敲门,并没有答音,这下老憨更是哭吼如牛:“爹!娘!二憨,三憨,四憨,俺咧兄弟哎!恁咋不等俺回来就死球了哇----”

窑洞内突然有了反应,一个声音怯怯道:“老憨?”

石头离着近还没有听清,老憨倒听见了,揉揉眼从地上爬起来,几步跑到窑洞近前:“爹!恁木有死!”

窑洞门一阵摇晃,石头赶紧闪身,怕门板倒了砸着自己,那门来回动了半天,门板干脆整个脱落,一个穿着单衣胡子拉碴的家伙探出头来。

老憨一把抱住那头:“爹!恁木有死!呜呜呜。”

老憨的爹看见还有外人,连忙往里退缩,还别说,老憨的体格,全是随着他爹,老憨爹身量不亚于老憨,往后一缩,把大个子老憨带的进了窑洞。

石头和二混子纳闷,来了客人,不往里边让,却是作何道理?

片刻,老憨扭捏着出门,涨红着脸半天说不出话。

还是老憨他爹掀开帘子叫二人进屋,石头和二混子一看,老憨爹前次出门,还穿着单衣,这下可好,光着腚,甩着大黑*就出来了。

两人一头浆糊,跟着进了门,进门后更是大吃一惊,大炕上一排光腚汉子个个威风,只有一名老妇穿着刚才老憨爹的单衣,忙着下地。

刘家二弟兄,何曾见过这风俗,难道是老憨家的规矩?

老憨爹嘿嘿傻笑道:“别笑话,俺一家,就这一身衣服,木法见人啊!”

炕上三个大汉,与老憨生得十分相似,只是年龄排序,如同下楼梯,想必是老憨念叨的二憨,三憨,四憨,尽管是老憨兄弟,年龄也不算小了,最小的那个四憨,*上也生出丛丛黑毛,真是难为老憨的娘,在枪林弹雨中如何生活。

石头忙脱下外衣,给二憨盖上,又脱了棉袄,给了三憨,剩下衬衣不敢再脱,示意二混子,二混子不情不愿,脱了外衣给老憨的爹,脱了棉袄给了四憨,四个赤条条的男人总算合到人身一件,尽管衣物有些小,穿着别扭无比,老憨家族四位男丁还是欢天喜地,手舞足蹈,四根小憨跟着左右摇摆。

老憨见不像话,连忙脱了棉裤给爹,自己反倒光了黑腚。

石头见不是事,摸摸腰里,程万里所赠路费还有十几块大洋,掏出五块大洋给老憨爹,叫他去别家买些衣物,不料老憨爹见了大洋,如见蛇蝎,忙不迭摇手往后退。

石头不解,老憨爹道:“俺不敢借钱,借了也还不起!”

石头笑道:“这是老憨军饷,俺替他保管呢!”

听说是老憨的钱,老憨爹顿时有了精神,连忙接到手里,捧在眼前,看了又看,舍不得松手。

老憨娘和着一盆黑面道:“当家的!有钱了可不敢花,赶紧还给孙大头吧,背着债可不是过日子的人!”

石头听得唏嘘不已,忙问老憨爹,一家勤俭,为啥混到无衣少食?

老憨爹毫不羞愧,言道今年大雨,把自家二亩多地谷子全冲走,租种本村孙大头的六亩高粱也剩下不到一半,能卖的全卖光也不够交租子,三个王八羔子不知道节省,穿衣服穿成布条无奈搓了绳子,自己厚着脸皮躲孙大头,无非是几斗高粱留着饿不死王八羔子!

老憨爹说的慷慨激昂,三个王八羔子不服,纷纷起来反抗,不过说的是斑鸠话,石头和二混子听不懂,只见老憨爹开口呱嘈,比老憨更甚,三个小王八羔子,也是满嘴鸟语,毫不服输,窑洞里虽然家徒四壁,穷到不能再穷,但呱呱咕咕煞是热闹,空气中顿时多了一股家的味道,暖人心肺!

石头细问老憨爹,山里租种田亩收成和租子,很是感叹越穷越扣,这些山里富人还真是黑心,租子收到五五,简直不叫穷人活命。

石头试探老憨爹,既然穷困潦倒,何不另投他乡,老憨爹拍着大腿说正有此意,只是没有盘缠,出门无衣,到地方不等头一季收粮食,全家就得饿死。

石头笑着拍了胸脯,说是黄河滩老河道地亩无数,谁种谁收不收租粮。

老憨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天下间竟有如此去处?

迅即做大悟状:“*那地肯定不咋地!黄毛沙碱,木人种一点也不稀罕!”

石头气得连连摇头:“原先是黄河底,水走了,地不缺墒,那地有胶泥地,种小麦不用上粪,炁沙板上种红薯花生,那是旱涝保收!”

老憨爹喜得两只手拍不到一块,动员老憨娘赶紧收拾东西。

老憨娘骂道:“我倒是想收拾,咱家除了几根*,还有啥主贵东西?”

石头和二混子笑得噗噗有声,这老憨娘还真不是盖的,不愧是老憨他娘!

老憨爹一想也是,不过家长威严要保持,当即命令儿子们,把一斗黑面全做成窝窝,带着路上当干粮,自己人五人六起身去东家清帐。

窑洞里老憨被几个兄弟围着闻这问那,六只手在老憨身上乱摸,这个说:“大哥,你这棉袄俺试试呗!”那个说:“大哥,俺想吃肉!”第三个说:“哥,你找媳妇没?俺嫂子啥样?”

老憨咧着大嘴,呲着和兄弟们一样的黄板牙,东一句西一句,吹开了牛*。

院子里一阵鸡叫,老憨爹单手逮着五只鸡,另一只手提着一包衣服,朝窑洞里吆喝:“日他妈,小王八都出来!老子今个杀鸡待客!”

老憨三个兄弟欢呼一声跳下炕,光着屁股在院里杀鸡,二混子看的一阵哆嗦,冰天雪地,那不冷么?

石头心疼几个兄弟,要他们先穿了衣服再干活,几个小子置若罔闻,叽叽喳喳收拾几只鸡。

老憨娘笑骂道:“娃娃家火力旺,光着出去也习惯了。”

看来人类潜力无穷,所谓冷热,无非是习惯养成。

大炕头上,是柴禾灶,气死猫锅下边炖鸡上边蒸窝窝,老憨三个兄弟不时想伸手解开笼屉,都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老憨娘用烧火棍打回去,老憨爹打开包袱,长衫小褂,对襟小袄,女人穿的红裤衩,甚至还有一顶瓜皮帽,三个小子挣来抢去,最后帽子还是归了老憨爹,老憨娘一声开饭,老憨爹带头一声欢呼,大锅干脆直接端在炕上,老憨爹客气道:“小兄弟,您俩是客,您先吃!”

石头和二混子拿起树枝掰的筷子,刚伸到锅里,老憨爹道:“开饭!”

眼巴巴瞪着锅的三个家伙,立即伸手,在锅里捞了一块鸡肉,顾不得烫手,往嘴里猛塞,嘴里呲呵着不肯服输,手又奔向另一块鸡肉,石头和二混子瞪着眼,看着来往穿梭不绝的十二只手,根本找不到下筷子的机会,老憨爹咽了一块肉道:“吃,吃,别客气!”吸溜一声,又是一块,刘家哥俩见状,干脆放下筷子拿了窝头,就着鸡汤香气,啃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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