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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九章 大结局(下)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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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九年春,永安帝毒发身亡,于承明殿薨逝,享年二十九岁。同日,北狄大军越过栖山,决定对京城发起总攻。

春雨如雾,带着丝丝凉意,院中梨花经受一夜风吹雨打,而今只剩几瓣残蕊挂于枝头。

凌幼瑶于睡梦中,好像又听见了那浑厚沉闷的号角声,下意识伸手摸向身旁,仍旧是一片冰凉。她忘了,傅明诀此时正在城外御敌。

帘外雨声淅沥,难得的静好,可她心里总是不安。

这时,外间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凌幼瑶顿时清醒,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上,赤脚踩在地上便出去了。

傅明诀刚取下披风,身上寒气还未散去,忽的腰间一紧,身后贴上来一具娇软的身子,“你回来了......”

“嗯,是不是吵醒你了?”他握住凌幼瑶的手,看见她光着脚,当下皱了皱眉,“怎么不穿鞋?”

“我这不是急着见你嘛。”她说得理所当然。

傅明诀无奈,将人抱回了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上:“这几日天凉,别冻着了。”

“知道了,”凌幼瑶乖巧地点点头,却舍不得松开他,“你这次回来会待多久?”

“等会儿就要走了。”

“这么快啊,”凌幼瑶眼里划过一抹失落,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时,微微一顿,“你去见陛下了?”

傅明诀眸色一暗,落在她背脊的手不自觉重了几分,道:“北狄的德亲王顶替了蔡沅的身份,在宫中设下埋伏,意图挟持陛下逼迫我军投降,兵败之际,他逃到了承明殿,最后死在了自己的毒针下。”

尽管只有寥寥几句,但凌幼瑶知道昨晚定是凶险万分。

“没想到北狄藏得如此之深,瞒过了所有人,若不是北狄,蔡家不会家破人亡,馥雅也不会入宫了......”她顿了顿,抬头看向傅明诀,“等这场仗打完,能不能想办法接馥雅出宫?”

他垂着眼睑,语气不明:“按照宫规,没有子嗣的妃嫔应当殉葬。”

凌幼瑶愣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凌空传来一声沉重悠长的钟声,一声未了,一声又起,足足十二声,悲戚的钟鸣在京城上空层层荡开,伴着凄凄雨声,宛如回荡于天地间的哀歌。

凌幼瑶神色凝怔,嗫嚅着唇低语:“陛下......驾崩了?”

元颢死了,傅修昀也没能撑过这个春天,城外叫嚣着的厮杀越来越近了,那道脆弱的城门又能抵挡多久?

冷风穿堂过,吹得帘下银铃叮当作响,可这般悦耳的铃声终是掩不住丧钟哀婉的余音。

傅明诀将她的鬓发拢到耳后,道:“陛下薨逝,北狄决定趁此机会攻城,好在王府离城门较远,战鼓的声音该不会吵到你,你且安心待在府中,等我回来。”

“那你何时回来?”凌幼瑶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可临别之际,抓着他衣袖的手却如何也无法松开。

他沉默了很久,只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不会太久的。”

凌幼瑶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却只能放手让他离开,若是可以,她也想自私一回,自私地将他留在身边,可是她不能。

她仰起脸,吻上他的唇角,眼泪顺势滑落,砸在傅明诀手背上,是滚烫的、沉重的。

“你要回来,我们都会等你的。”她说的“我们”,是她和孩子。

“好......”

傅明诀轻颤着指尖捧住她的脸,垂首吻去她的泪水,所有的眷恋与温柔尽在不言中。江山不宁,吾心难安。他离开是必然,亦是天命。

紫兰从外走进来,提醒道:“王爷,江洲已经在门外等候了。”

凌幼瑶垂下手,挤出一个违心的笑容,道:“走吧,我送你。”

雨已经停了,偶尔还会吹落几缕雨丝,淡薄的乌云随风划过,就是在这样清寂的雨天,凌幼瑶目送傅明诀离开。

北狄兵临城下,凉州卫被逼退至北明门,烽火连天,直冲云霄的黑烟遮掩住了原本的春色,就连温润的春风里好像多了一丝死亡的气息。

清脆的马蹄声在幽静的长街回响,直到那抹玄色的身影融入无边雨色中,凌幼瑶才收回了目光。

纵是情深,奈何别离,此去危险重重,唯愿君归。

......

元颢死后,北狄犹如断了一条臂膀,元玉珹也彻底与元玉堂撕破了脸皮,笼罩在蔡家的阴霾也终于散开。直到这一刻众人才知道,奸臣的罪名从来都不属于蔡沅,只是小人作祟,让清廉一世的忠臣背负了多年的骂名。

沈序淮肃清了京城中元颢留下的余党,藏在京城里那些暗桩被一一拔除。

眼下敌军未退,经朝臣商议,先皇丧仪延后再办,仍由太子监国。

傅修昀死后,太后悲痛欲绝,一病不起,终日浑浑噩噩躺在床榻上,嘴里时而念着“阿昀”,时而念着“阿绰”。她的一双儿女,女儿与她决裂,现在儿子也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所渴求的东西只是曾经拥有,而今她只剩下一具枯败垂老的肉体,膝下寂寞,这或许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吧......

近身伺候的宫女将此事禀报了傅云绰,意思便是:太后快要不行了。

时隔两年,傅云绰再次踏进了延福宫,看到太后苍老憔悴的面容时,有些恍然,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两人争执不休的那天。

太后病得很重了,脑袋昏昏沉沉的,隐约感觉到床边好像站着一人。

“阿绰......你回来了?”她嚅动着苍白干裂的唇,那双手布满褶皱,只是两年不见而已,她却老了那么多。

傅云绰道不清此时的心情,没有走近,站在床边静静望着她。

太后见她迟迟不动,竟是忍不住哭起来:“阿绰,你已经很久没来看母后了,母后想看看你......你走近些,让母后好好瞧瞧你......”

她心酸地抽泣着,无助哀求的模样丝毫不像一国太后。其实,她一直都只是一个渴望女儿原谅的母亲而已。

傅云绰终究还是走了过去,在她面前蹲下,语气略显不自然:“太医说您要好好休息,别再哭了。”

太后没有听进她的话,颤抖着伸出手,抓住她的袖子说:“阿绰,母后知道错了,你原谅母后好不好?是母后对不起你......母后不该瞒着你薛家的事,不该逼你嫁去安国公府......”

大抵是人之将死,总会想起许多往事,也只有到了这一刻,方知悔恨。

她这一生做过太多错事,为了所谓的名誉伤害过太多人,甚至将亲生女儿也推了出去。一时利欲熏心,教人悔不当初,而今只盼能得一句原谅,此生便算圆满。

太后颤抖地伸出手,抓住傅云绰的衣袖,已是泪流满面:“阿绰,你原谅母后好不好......”

傅云绰微仰着脸,眼眶里有些热意,似要滚落下来。两年时间,七百多个日夜,她誊抄了无数经书,袅袅檀香取代了清盈的梅花香,只为弥补心中亏欠。如今她终于等来了一句道歉,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心反而愈发沉。她的母后犯了错,可错的人又何止她母后一人?

死在落霞谷的那些将士早已化作白骨,徘徊萦绕于梦里的那个名字也消失了。

傅云绰知道,他们都不会再回来了,永远都不会了......

渐渐的,耳畔的哭声弱了下来,坠在手上的重量一点点脱落,傅云绰低头望去,她的母后脸上仍挂着泪痕,只是闭上了眼睛,像是因为哭累睡着了,只是这一睡,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傅云绰轻轻握住她形如枯槁的手,像儿时一样,依恋地贴着她的手,轻声唤着“母后”,可惜,再没有人应她了......

太后直到死,也没能等到傅云绰一句原谅,最终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间。

陛下和太后先后离世,城外战况激烈,万物复苏的春日却处处透着凄凉之意,也不知这场战火何时才能消散。

傅明诀离开后,凌清晏来了一趟,想将凌幼瑶接回去,免得叫她一人守着空荡荡的王府伤神。

但凌幼瑶拒绝了,理由是:“我认床,突然换了地方会睡不着的。”

凌清晏抽了抽嘴角:“小时候挨着门都能睡着,现在倒是认起床来了。”

他知道凌幼瑶是担心傅明诀,才不愿离开王府,可在城外的是十五万大军,关宁军迟迟未到,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他无法及时赶来,想想便觉得心惊。

可凌幼瑶坚持,他不好再劝,只叮嘱她小心,照顾好自己。

送走了凌清晏,王府里又安静下来,不止王府,京城里也静悄悄的,再也听不见人流躁动的声音。

凌幼瑶仰头望着,灰蒙蒙的苍穹有薄云飘过,风里带了几缕细碎的烟尘——那是战场上飘来的痕迹。

她挪动步子,穿过庭院,忽然间,视线被阴影遮住。随之,一片沾了血迹的、被烧毁的旗帜乘着风落到她脚边。几乎只是一眼,她便认出了这是玄羽卫的军旗。

“轰”的一下,似有什么东西在心间炸开,浑身的血液仿佛在此刻凝固,模糊不清的战鼓声愈发清晰,错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重叠在一起,伴着高声嘶喊,下一刻便要破城而来。

这份宁静终于被打破,夏澄带着护卫从门外进来,肃色道:“王妃,城门即将失守,还请您速速撤离!”

“你说什么......”凌幼瑶身子有些不稳,脸色煞白。

紫兰连忙扶住她,劝道:“王妃,时间紧迫,我们先行离开吧!”

她紧紧盯着北明门的方向,用尽全身的力气问:“王爷呢?”

夏澄如实道:“属下不知,但王爷临行前吩咐过,倘若北狄破城,便让属下护送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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