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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决 (第2/2页)

“请教姑姑,娘娘…”

“娘娘受了惊吓需将养些时日,姑娘若有心日后在宫门口磕头请安便是。”

“再请教一事,汪公公…人在何处?”绮绫慌了神,三天了,她只知汪承恩求了贤妃换她余生无虞,旁的,一概不知。

素衣姑姑似笑非笑道:“姑娘的心愿已经达成,怎么,尤嫌不足?”见绮绫眼含泪光,又道:“这天下没有天衣无缝的计谋,并非是姑娘造化好,是有人扛下一切。”

“承恩他…”绮绫悔恨不已,“求姑姑说句实情。”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素衣姑姑摆了摆手,两个宫人上前架着绮绫往外走,“求仁得仁,姑娘可要好好活着。”

浑浑噩噩走在甬道之上,绮绫抱紧包袱,内有衣裳两件,除此之外,便是张薄纸也不准带出宫去。

八年前,她伴着梁氏的三十二抬大轿打南大门承天门走入皇城,天下女子之中唯有皇后与太后方能走正门,那是何等的荣耀。八年后,“送”她出宫的唯有身后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宫人。

前方路西有处宫舍,朱漆大门紧闭,有内侍把守宫门。

凝和殿到了。

角门开着,小太监打里面拎出个食盒,一转身:“绮绫姑姑?”

这人她认得,伍燕子,从前在清静如冷宫的隆禧殿当差,前几个月鲤鱼跳龙门去了乾成殿。

伍燕子紧走几步,放好食盒弯身行礼。

“我已无品级,这礼数就不必了。”绮绫正是落魄时。

伍燕子忙道:“您出了宫也有人照料,我是羡慕。”

“都知道了,”绮绫垂首瞧着地面,“我的出路是旁人求到的。”

“那可不,汪公公在这宫门口跪了一夜,贤主子才答应见他。”

“承恩他…”

“人在尚方司。”

包袱掉落在地,绮绫惊得抬头,颤声道:“哪…哪里?”

“尚方司。”

绮绫听罢猛地扑向角门冲进凝和殿,大喊“贤妃娘娘,奴婢不走了,奴婢求……”

守门的内侍、送人的宫人连同伍燕子一道涌了进去,跑到后院方将人拿住。

绮绫仍呼天抢地:“奴婢不走了,求娘娘放过承恩,奴婢以死谢罪。”

院子西南角有座青砖井亭,亭内闲坐读书的贤妃缓缓起身走了过来。“得了自己想要的,不好么?”

绮绫跪爬到贤妃面前,泣声道:“有罪的是奴婢,与承恩无关。”

“他为了保你认下数条人命,原来,皇后宫里枉死过这么多人。”

宫人身故,报司设监在簿录上除名,尸首拉到宫外吉安所停上一日,小和尚念经超度之后运至义庄掩埋了事。照例,司设监的太监要查验尸首,但中宫尊贵,是从来不查的。

绮绫俯身不住磕头:“承恩是替奴婢顶罪,杀人的就是奴婢。”八年下来,坤泰殿共报身故近二十人,原来,死因都不简单。

贤妃轻叹一声:“倒是情深,只可惜,你和他只能活一个。”

绮绫顿时瘫软在地,呆若木鸡。“奴婢羡慕芮雪,以为凭借一点算计能搏个出路,原来,还是害了他。”

“出了宫找个好人家嫁了,自然会忘了他。”

“真心待奴婢的,只有他一个。”绮绫拢好发丝,端正身形再行跪拜之礼,“宫人自戕是大罪,奴婢不敢死在宫里。但出了宫,求娘娘给奴婢和承恩置办口棺材,一口足以。”

是夜,坤泰殿里灯火通明。

寝殿门开,走进位青衣女官,样貌姣好身量瘦削,手捧虎皮楠木托盘:“娘娘,该喝安神汤了。”

灯下读书的梁后略皱眉头,抬眼:“素衣在哪?”

女官并不行礼,将托盘置于桌上:“素衣值守辛苦,奴婢是她同门师妹青衣。”

梁后大不悦:“尚方司就是这样当差的,奴才也敢道“辛苦”!”

见皇后质问,女官略福了福身子:“此处光景不比从前了,娘娘要早些习惯,否则长夜漫漫熬起来不容易。”

“你…”梁氏随手抄起盖碗便砸了过来,“虎落平阳。”

“官窑的青花缠枝莲纹碗想砸便砸,宫人想骂便骂想杀便杀,”女官身形未动,任由茶水晕染了衣裙,“娘娘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绮绫在哪?本宫要她伺候。”

“今晨贵太妃的口谕,放女官何氏出宫,”见梁氏眼露一丝丝的吃惊、怀疑、惊悚,女官笑道:“绮绫姑娘运气好,余生去天宝行享清福。”

“绝不可能!承恩呢?”

“汪公公么,”女官俯身掸了掸衣裙,“我们尚方司也不留吃白饭的,万岁爷吩咐这人没用了轰出去便是。”

皇后向后一仰,惊恐道:“承恩去尚方司作什么?”

女官但笑不语。

“本宫要见皇上…”皇后腾得起身,手扶椅背高声呼叫,“你们陷害本宫,说,谁是幕后主谋!”

“算算时辰,汪承恩与绮绫,不对,是汪云桥与何青秀已在义庄重逢,他们会去辽…”

“你到底是谁?”

女官拔出发间一支梅花簪子:“奴婢尚方司青衣,本朝元年仲夏入宫,奴婢还有个同乡,叫锦湖。”

寝殿前,女官与素衣打了个照面,彼此点了点头,转身朝西南的角门而去。

廊檐下的陈福望着女官远去的窈窕身影,有些疑惑。

素衣上前行礼。

“刚才出去的这位……”

“尚方司青衣,是我同门。”

“原来是她,”陈公公这下明了,“她的名字还是凝和殿的主子起的。”

素衣不解:“这倒是奇了。”

陈公公甩动拂尘:“称不得奇,宫里最不缺的便是新鲜事,”话题到此为止,转而俯身道:“多谢女官费心了。”

“公公客气,本就是举手之劳。”素衣还礼,“既是万岁爷不喜的人,尚方司自是听命行事,只是他的代价未免大了些,余生祸福难料。”

秋风袭来,天上的下玄月时隐时现。

陈公公望着天,笑了笑:“日子还长,谁又说得准呢。”

“公公言之有理。我师父有句话倒是在理。”

“赵副使…哪一句?”

“人这一生既然投胎为人,总要行几件善事,要不然,连畜生都不如,岂非白活。”

这话说来讽刺,竟是出自先尚方司副使赵氏之口。

尚方司正使丘氏、副使赵氏将命卖于贤妃,后揭发太后吴氏恶行,事发后自裁,二人灵牌供在凝和殿西配殿,贤妃日日去上香拜祭。

“你师父与丘正使走得安详,有海印寺供奉,有天宝行孝敬,不会成为孤魂野鬼,杂家有些羡慕。”

“留在宫里,就是这样的命。”

“那…为何要入宫?”旁人自是因为家穷,但素衣不同,她是官宦家的小姐,再不济,总能填饱肚子。

“公公说笑了,求的不过是荣华富贵、飞黄腾达、光耀门楣而已。”

陈公公摸了摸鼻子,这是不愿说了,无妨,尚方司的人脾气古怪,往日连句话都懒得说,今儿难得聊上几句。

秋风渐凉,之后便是难熬的冬日。

这一冬,还不知要有多少人死于严寒。

陈福骨子里怕冷,幼时在家里险些冻饿而死,父亲无奈送他净身入宫,母亲抱着他苦,他却不哭,听说进了宫就有棉衣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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