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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成荣华 第11节 (第2/2页)

婧怡没想到这虬髯大汉瞧着凶恶,却这样好说话,不禁大喜,刚想取银钱与他,却又愣住……

她此刻身在客栈,碧玉只取了换洗衣物备用,箱笼仍在马车上,身上哪来的银子?碧玉处或许有,但她怎能将这人引去她那里?一来她不忍一向忠心的丫鬟身处险境,二来若碧玉受到惊吓惊叫出声,引来他人,她这辈子就不要再想嫁人了。因此方才那人捂住她的嘴,虽是为了防止行迹败露,却也着实救了她一遭。

想到此处,婧怡一咬牙,抬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道:“小女子乃是随着家父回京述职,壮士方才进来时想必看见了,我家的箱笼都在院中马车上,小女子身上实在没带银子,要不这样……壮士今夜先行回去,小女子明日命下人取来银钱,晚间壮士再来,小女子必当双手奉上。”

那人哪里有闲工夫多等一日,见她说得诚恳,心下决定另想个法子,或偷衣裳或偷银子,只不再与个小丫头为难,嘴里却不多解释,只道:“好,那我明晚再来。”说着便往窗边走去。

刚想一跃而出,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登时愣住,停顿片刻方慢慢回转身来,盯着那面带诚恳的小姑娘,一字一句道:“小丫头好多心眼子……你既说是进京述职,明儿一早必定便进城了,哪里能等我到晚上?我若所料不差,明儿在此地等我不是姑娘你,而是顺天府的官差衙役罢。”

婧怡神色一僵,刚想说话,却见那人身形一闪,已欺到她面前,眼中射出两道凌厉目光来,冷冷道:“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怎生了一副蛇蝎心肠?小小年纪心机便如此之深,将来不知要祸害多少人!”

婧怡并不示弱,低声道:“只许你入室抢劫,不许我自救求生么?”

那人似真动了怒气,道:“我可有半分害你?你却要设计加害于我。小姑娘家这样歹毒可要不得,今日便要给你点教训!”

婧怡知道拖不得了,再不顾及其他,张口便欲呼救命,却只觉脑后一疼,眼前一黑再没了知觉。

……

……

“姑娘,姑娘!”

婧怡缓缓睁开眼,入眼便见天光早已大亮,碧玉坐在床边,正笑吟吟望着她。

见她醒了,便来扶她,口中道:“姑娘总算是醒了,想是前些日子累得狠了,奴婢方才怎么叫您都不醒呢。”

婧怡只觉得脑后隐隐作痛,心中便是一跳,连忙低头去看,却见自己衣衫完整,正好端端坐在床上,心下才长长透出口气,问碧玉道:“什么时辰了?”

“卯时正了,老爷、大爷、大姑娘都已起了,只等着您一个。”

婧怡闻言,立刻起身道:“那便快收拾罢,不要耽误了行程。”

碧玉便去打水来与她梳头净面,又取了衣裳伺候穿戴,正系着衣扣,突然“咦”了一声,问道:“姑娘的金项圈呢,奴婢记得昨儿您是戴着的呀。”

婧怡一摸脖子,哪里还有什么金项圈?一颗心登时沉到了谷底……这可是陈庭峰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做工十分精致,便是京城也少有的,且项圈内侧刻着她的小字,若那人真拿去了当铺典当,难保不会被有心人认出来。即便不至如此,陈家人迟早会发现自己丢了项圈,到时又该如何解释?

碧玉却没有发觉自家姑娘已变了脸色,仍低头打理着她身上衣裳,一面道:“昨儿晚上明明还在的,难道是奴婢记错了?”

婧怡笑了笑:“你怎么变得和碧瑶一样不长心……昨儿上岸前我不是叫你把首饰匣子都装进箱笼了么,哪里还戴着什么金项圈,分明是你记错了。”

碧玉皱眉想了想,摇头道:“奴婢记不大清了,哎呀,坐了这许久的船,人都傻了一大半,等回了府,奴婢帮您找出来。”

婧怡点点头,再不多言,二人收拾妥当,下楼与陈庭峰等人汇合,一齐上了马车,往城门而去。

第22章 江府 上

陈家在京城的府邸是位于三井胡同的一座三进小院。

地方不大,自不能和湖州的府邸相提并论,不过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地界上拥有这样一份产业,对寒门出身陈庭峰来讲已属不易,好在陈家人口简单,倒还住得开。

马车刚拐进胡同,婧怡便远远见自家府门前站着几个人,正朝这边打量。待行到近前,才看清是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两个妇人,都站在台阶下,显是等候多时了。

只见当先一个二十来岁模样,圆脸儿,大眼睛、柳叶眉,肤色莹白,身段丰腴,穿一件桃红绣富贵花开对襟小袄,配一条秋香色绣莲纹马面裙,头发整整齐齐绾一个纂儿,插一支流金镶红宝石发簪,却正是陈彦华的妻子刘氏。她身后还站着一个约莫二十八九岁的妇人,瓜子脸,长眉细眼、肤色雪白,眼角下有一颗米粒大小的泪痣。身材娇小,穿一件官绿色绣折纸花交领袄,配黑色马面裙,头发梳成圆髻,并不带任何发饰,只耳朵上挂一对赤金葡萄形耳坠,打扮得既老气,神色也恭谨,却仍掩不住好颜色,与刘氏站在一处,虽瞧着年长,却更有一股风流姿态,却正是陈庭峰之妾毛氏。

陈庭峰与姐妹两个一下车,她二人忙上来见礼,毛氏行完礼后便默默退到一边,刘氏则亲亲热热拉住了姐妹俩的手,笑道:“盼星星盼月亮的,可把你两个盼来了。知道你们要回来,我早把你俩的屋子重新收拾了一遍,换了窗纱和帐子。一会儿自己瞧去,有哪里不满意的,只管和嫂子说。”

婧绮这一路上都没怎么理睬婧怡,船上时只管躲在自己房间,婧怡又成日躺在床上,待上岸后又各自一辆马车,并不相干的。便是偶尔碰上,婧绮也抿着嘴只作不见,婧怡自然更不会上赶着倒贴。

此刻听刘氏这样说,婧绮冷了一路的脸才算有了点笑意,回道:“大嫂布置的,我肯定喜欢。”

刘氏笑着点了点头。

婧怡却嘟着嘴道:“别的倒也罢了,我屋里要一直插着花的……大嫂不如将那只钧窑出的冰裂纹白玉插瓶赏了我罢。”

刘氏闻言,呵呵笑出了声:“怡姐儿都长成水灵灵的大姑娘了,怎么还惦记着嫂子库房里那点子东西?好好好,回头你到我那里拿去。”

婧怡眉开眼笑道:“谢谢嫂子!”

刘氏便去刮她的鼻子。

倒把婧绮晾在了一遍,她的面色不禁便难看起来。

正当此时,却听一个娇柔的声音道:“老爷,不如咱们进去再说罢,晨起的风凉,您和两位姑娘旅途劳顿,若再受了风寒,便不好了。”

陈庭峰正和儿子说着话,闻言转过头来,却见是原本站在一旁的毛氏开的口。见他看过来,毛氏抿嘴一笑,迅速低下头去,露出的半截细白脖颈和耳朵却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

陈庭峰的目光就凝在了那层粉红上。

婧绮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嫌恶地转开了目光,婧怡却似毫无所觉,拉着刘氏的手对陈庭峰道:“父亲,我们进去罢。”

陈庭峰回过神来,轻咳一声,点头道:“嗯。”

于是众人一道进府,刘氏领着婧绮、婧怡自去收拾屋子,陈庭峰和陈彦华则往书房叙话。

原来春闱已于前几日结束,今年陈彦华也下了场的,如今只在家等着发榜……他自觉考得还算过得去,便将主考官是何许人、出的什么考题,自己又做得怎样文章细细说与父亲听了。

陈庭峰沉吟了半晌,摇头道:“沉稳有余、新意不足,今年主考你们的李大人我是知道的,他的文章一贯辞藻华丽,于文采上很有些讲究的。你这般中规中矩的文章,又是陈词老调,只怕入不得他的眼。”

说得陈彦华满脸通红,呐呐道:“是儿子过于自满了,明日起便开始闭门读书。”

陈庭峰摇头笑道:“那倒也不必,等放榜看了结果再说。你也不要成日躲在家中闭门造车。须知道,晓天下局势、通人情世故,而后胸中自有丘壑,写起文章来也就言之有物,再加以文采修饰,功夫便也到家了。当然,读书仍是第一要紧,决不可本末倒置。此外,即便此番名落孙山,你也不可灰心丧气,而应吸取教训,更加发愤,以备下次春闱,才不枉为父对你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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