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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闭口音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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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害纪元”六百六十七年,冬。

历时三年零三个月,小小岛屿上几座小小金山,地面以上连同地表以下,开采殆尽。也可以说,损毁殆尽。

矿藏这种东西,无分金银铜铁,地表之下部分的采掘都是极考验技艺的。同一处矿坑,懂行与不懂行的工队最终所能有效开采之数,相差十倍以上绝不稀奇。“塌陷”只是其中一个问题,更难处在于“渗水”和“透气”。若初时没将结构弄清楚,一个矿坑采不出多少斤两,就会彻底废掉。

让人不解的是,“木叶商团”对岛上金矿开采手段之粗鲁,近乎掠夺。若给不知情者瞧见,绝不会相信那是他们自家的东西。

对出航采矿的工队,叶玄只有一个要求:要快!别他妈告诉我慢慢来能多赚多少。我只要快!

金矿被一船船运回“木叶港”的同时,“蓝水书院”也以十几倍于先前的数量,不断涌出“勉强能够胜任”的船长、船副。与前辈们相较,他们拥有更好的“航船”,但也势必因为培育时长的不足而遭遇更多危险。这同时意味着更高的薪俸、更厚的赔补。

航船上的水手,早已不再由“死囚”组成。“航道”拓成的第二年,就已不是。

万物有价,人命也莫能外。那些年岁在“两百七十”到“三百”之间,儿女皆已成年,身体尚未衰老,但也自知时日无多的男人当中,总有一些愿意将剩余的生命兑成金银。

这意味着自己的儿孙,哪怕最不争气的那个也能娶到媳妇,延续香火。金银,从来不止是金银。用生命换回的金银,同样能换出更多的生命。

总有人相信这一套,总有人在意身后事。不管对还是不对,蠢还是不蠢,整个天下终会属于他们,属于那些“渴望繁育”胜过“及时行乐”的他们。

或许有朝一日,连“天”都会崩解,或许。但无论如何,在那之前,天下属于他们。

…………

这日,自“苍城”传回“莫问塔”的一份情报,让“木叶家”的所有人目瞪口呆。这是基本可以确信的情报,不是轶闻。但叶玄相信,用不了多久,这条消息就会以轶闻的形式遍传北南——“云溱”有了身孕。

残影并没有派人监视“吴家”,但派了人驻守在“苍城”。一“监”一“驻”,天壤之别。驻守之人,不会主动窥探隐秘,他们的任务只是将“苍城”明面上发生的事,更及时、更详尽地禀报给“团长”。

这个消息没有紧迫到必须立即告诉叶玄,残、叶二人平日各忙各事,也并非每天都会见面。因此残影隔了两日,待到九人在“木园”的“演武场”中聚齐时,才当众说了出来。自从叶玄伤愈,九人在“演武场”中演练群战、混战的频次较以往高出许多。就连“寒星”也被迫参与进来,因为木青儿极罕见地“命令”了她。

“这……不可能是‘吴禄’的种吧?”一小阵静默之后,满身香汗的鬼蛾第一个沉不住气,开口惊疑道。

“练气者不能育”,这在“灾害纪元”几乎是与“日头东升西落”一样坚固的常识。因此残影没有回答鬼蛾的问题,只是继续丢出了情报的后半段:“‘云溱’依旧是‘苍城商会’的执佬。每次商会议事,‘吴禄’从不参与,但会亲自接送夫人。这一切,在她小腹隆起之后没有改变。”

“就是说,‘吴禄’认下了那个孩子?”演武场西南角,叶玄将手中“白坚木”仿制的柳叶刀横放在兵器架上,有些惊讶,又不十分惊讶。吴家那对双子的想法,不可用常理度之,“也可能……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有剑,有权,有后。不论从哪方面看去,“云溱”都是真正的赢家。她满意当前的局面,却并不真正满意。在她看来,自己赢得还不够彻底。

染指“北地最大的商会”,始终只是染指;驾驭“世上最强的男人”,始终只有一个。直到今日,“吴福”那两撇与自身气度全不相称短须,仍固执地挂在脸上。每日修剪,从未剃光。

“我很快…要有个小侄,或者小侄女了?”场间唯一真正跟此事有关的,就是云洛。武人不能育,姐姐的孩子将是血脉与她最近的后代;武人寿命长,姐姐的孩子迟早有一天,将是她在这世上仅有的血亲。

…………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云溱一事荡出的波澜,转瞬被更为汹涌的巨浪淹没——顾长卿,老了。

自五百岁起,“顾长卿”就再不过寿。然而这世上从来没有人能忘记自己最想忘记的事。对着铜镜,扯下额角的第一根白发时,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年,是七百三十二岁。

奔走相传,信鸦漫天。不多久,人们渐渐发觉,这看似惊天的消息其实远不如“吴家”那事更有嚼劲。就像是一道数百年不曾晃动过的帷幕,搔弄得人人都想探头去看。真掀开了,也不过如此。

“蝗境武人,阳寿有尽。大限七百余。”真正关乎切身,必须去思索这条新情报之内涵的,只有寥寥数人。

自此,“薛谦”和“薛让”可以计算出“余垚”护持薛家,至多还能几代;

“云溱”可以推想出自己离世后,夫君再娶几次;

于“木叶”而言,要做的事、要怕的事,都没有变。唯一的不同在于,大致知晓了自己与师姐“最远的死期”后,叶玄在最初一段时日脾气变坏了些。半个月后,复归平常。

…………

“灾害纪元”六百六十九年,春末夏初。

子夜。木园,青院。因没有婢仆居住而长年闲废的“耳房”内,一个身形修长,眼瞳棕红的女人,通身一丝不挂,瑟缩地站立着。烛火映照下,女人望着对面身穿素雅白衣,有着淡灰色双眸和雕塑般面庞的女子,惊异、惊恐、惊喜,几种不同的情绪,笨拙而僵硬地,争抢着浮上她那张早已瞧不出真容的脸孔。

“啊…哇…啊,呃。”女人不会说话,又分明是在说话。棕红色的眼瞳,一只有神,一只无神。无神的那只,像是瞎了;黑发干枯稀疏,头顶满是斑秃,凭借残存的丝丝缕缕,仍可勉强瞧出她的头发带有浅浅水波似的微卷;“门牙”缺损三颗,“切齿”缺损一颗,余下的也不完整;皮肉干瘪褶皱,满是疮瘢与疤痕,双乳像是暴晒后脱水的茄子一般,累赘地挂在胸前;胯骨略显歪斜,左脚没了小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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