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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修桥铺路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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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庄被大塘、尧塘三面包围,村里人种的田,大多数在大塘的西边、北边,滔滔的河水,就像愚公家门前的两座山,去田里干活,看得见田过不去,要绕一个大圈才行,来往的路程比上街还远。义父在世时,蒋兴提过修桥,义父以不为天下先婉拒。去年收割时,蒋兴挑一担稻回村,一百多斤,走了半个小时,多花了时间,还累得筋疲力尽,再次动了修桥的念头。他去何富贵家提修桥的事,何富贵坐在太师椅上,两腿张开,双手拿着旱烟管“滋滋”地抽烟,头也不抬,冷冷地说:“修吧,你家养猫、堵缺口也没问我呀,你家银子多,你家说了算,何家庄要改蒋家庄了。”蒋兴看何富贵阴阳怪气、一脸不高兴,知道多说无用,咬着牙回了家。

何富贵老祖宗属鼠,猫鼠是仇敌,他家不养猫,村上人家也不敢养猫,家里和田里的老鼠就多得成灾,吃粮食咬家具和衣物。美兰新做的一件衣服,因为一块糖糕忘了拿出来,衣服就被咬烂,一家人都很心疼。刚巧西街饭店养的花猫生了小猫,蒋兴就抱了一只回来,别看猫小,三个月后,“喵喵”一叫老鼠就不敢动。一家人高兴了,何富贵却不高兴,阴阳怪气地说:“蒋家有钱了,不把村规村俗放在眼里了。”

在大塘西边,蒋家有一块地与何家挨着,何家的地低,稻田需要水时,自家不车水,总是扒开缺口放蒋家田里的水。有一次,刚用水车踩了半天水,稻田里有了二寸深的水,一个晚上过来,稻田又干了,水都跑到何家的田里去了。长工马通山很恼火,要蒋兴找何富贵说一说,要放水也打个招呼,可以多车些水。蒋兴说:“放就放吧,都是邻居,又是邻田。”马通山觉得蒋兴太仁义了,也就不再说了。后来灌水以后,马通山就在屋后看着,只要何家有人去扒缺口放水,待何家人走开,他就带上铁锹去把扒开的缺口堵上,还用脚在上边踩结实,让缺口处滴水不漏。如此你来我往几次拔河后,何富贵不高兴了,但又没法说,待到蒋兴找他商量建桥的事,忍不住说了出来。蒋兴回家对马通山说:“老马,以后别再堵缺口了,何家放水就让他放,就当田埂不好漏水。”

马通山虽不乐意,还是答应了,今年没再堵缺口,何富贵也高兴了,对蒋兴说:“近邻胜远亲,一个村上和睦最要紧。”

蒋兴看他有了笑脸,忙又提出建桥的事,何富贵脸上的笑容又没了,摇摇他那胖圆脑袋说:“你真爱管闲事,不可思议。”

“怎么是闲事呢,我们的田都在大塘对面呢。”

“千百年来就没桥,田不也种了,日子不也过了?路远路近,佃户一样交租,长工一样干活,造了桥,少走路省了力,佃户也不多交租,长工也不少拿工钱,大塘绕村如护城河,还安全呢。”

“有什么安全,坏人和盗贼不能从东边进村么?”

“我不和你争,你问问符家、陈家,还有别的人家,他们都同意,我也不反对。”

今天上午,蒋兴约了村上人家明天上午商议建桥的事,傍晚天阴了,刮起了东北风,气温骤降还下起了雪。蒋兴晚上撒尿,还看了窗外,雪花还在飘,他好半天睡不着,担心下雪天冷,有些人不来开会。早上起来,地上一层白雪,如玉如面,西北风吹着,天晴了,太阳出来了,蒋兴心情也好了,他早早端了七、八张板凳放在东墙处,让大家边晒太阳边议事。

陈老大五十岁,体格健壮,满脸风霜;他是个勤俭有目标的人,立志通过苦干和节约成为村上第三富户。他和弟弟陈老二分家分了八亩地,又租种了何富贵家十亩地,十八亩地的农活很忙,他和妻子、儿子儿媳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干活,不到肚子饿得干不动活不吃饭,不到天黑得看不见不收工。农闲时弟弟陈老二外出“颂春”挣外快,他则外出拾粪,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寒天不冻勤织女,荒年不饿苦耕人;这些民谚他烂熟于心,常用来教育儿女们。他最恨两件事:一是晚上没太阳不能干活;二是大塘太大,河上没桥,一年到头不知多走多少路。农忙时他便带饭在田头吃,省得中午来回走路,耽误功夫。他最赞成修桥,今日破天荒没出去拾粪,一早来到蒋兴家东墙跟,看到符加杰已坐在靠墙的长凳上,他背靠墙,两腿前伸,脚尖竖起。陈老大朝符加杰点点头坐在他旁边,他身体向前弯,两腿两脚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

符加杰与陈老大同龄,他比陈老大胖些,眼睛小些,阳光下便眯成一条缝。他穿蓝布旧长棉袍,戴浅窝黑色毡帽,只遮住小半个脑袋。陈老大舍不得买帽子,把长辫子盘在头顶当帽子,穿的是带五、六个补丁的旧棉袄,为了暖和,腰间系了跟草绳。符加杰种的田和陈老大家差不多,租种的是蒋兴家的田,每亩田租比何家少二斗,这让陈老大嫉妒,他也想改租蒋家的田,可是没人退租,这让陈老大生气,也让符加杰高兴,碰到一起,二人便要自吹自擂,或互贬取乐。今天,陈老大怕符加杰又取笑他抠门,便先开口说:“老符,你去过吕城没有?”

“吕城谁没去过。”

“我陈家祠堂在吕城,老祖宗陈八是武举人。”

符加杰轻蔑地一笑,说:“我符家祠堂在后庄村,当过巡检。”

“陈八精通武艺、力大无比,人称‘陈八大王’,有一年夏天,官家有一艘粮船行到镇内泰宝桥下,河水湍急,船过不去,十几个人都拉不动,陈八大王见了一拍胸,伸出腿一样粗的胳膊说:‘一边去!我来拉。’他一个人握住了缆绳,轻轻松松就把粮船拉过了桥,脸不红心不跳,多了不起!”

“光有点蛮力有什么了不起?我家老祖宗符葆大王武艺超群、臂力过人,常使六十三斤重的板门刀,手下有庄兵三千,朱元璋起义时,邀他出兵打当涂,许诺黄金万两。符葆大王说‘我谁也不帮,按兵不动’,此事令朱元璋耿耿于怀,当皇帝后下令,符姓人不得参加科考,后来符家子弟上书海瑞才改了圣旨,你看我家祖宗,有本事还有骨气,不贪利。”

陈老大看到蒋兴走了过来,说:“蒋兴,你说陈八大王厉害还是符葆大王厉害?陈家与符家,谁家祖宗有本事?”

蒋兴说:“你们两个吹牛都厉害,我也吹个牛,助助兴。”人们听蒋兴说要吹牛,都不再说话,眼睛盯着蒋兴微笑的脸。

蒋兴说:“有两个人说村里的桥,一个人说我们村上桥宽,一条船从过下过,进了桥洞,过了一个时辰船头才出来。另一个人说我们村上的桥高,一个人从桥上跳河自杀,没等到落水,已在半空中饿死了。”

众人大笑,有人说:“这两个村上的桥都不得了。”

蒋兴说:“吹牛归吹牛,修桥是利己利民积德行善的好事,我们今天就商议一下修桥的事。”

陈老大说:“修桥,我一百个赞成。”

符加杰说:“我不反对修桥,我想老祖宗一直不修桥,也有他们的道理,是不是怕坏了风水;好多算命的到村上来,都说何家庄风水好,修了桥种田是方便了,少绕远了,要是坏了风水引起灾难,后悔就晚了。”

忙时种田、闲时做木匠的吴老大来了,坐在蒋兴旁边。殷含锁一条腿有毛病,走路一步一撩腿,他和钱增富、荆明昌三人坐一张板凳。荆明昌放了一个屁,钱增富闻到了臭味,手捂住鼻子说:“也不少吃点!”他走到癞痢头柏老二旁边,靠墙站着,手一伸,抓起柏老二的破布帽,扔给了符加杰。符加杰把破布帽往屁股下一塞,对伸手要帽子的柏老二说:“我没拿你的帽子,谁拿向谁要,要我给也行,你得说你骗老婆用了几斤山芋?”众人看着柏老二头发稀疏、疤疤拉拉的头笑。

柏老二窘红了脸,说:“不是骗,彩霞愿意,不信你问她。”

去年夏秋之交,淮南苏北一带暴雨成灾;处暑以后从江北过来的拖儿带女的灾民,充满了苏南城乡;寺庙、祠堂、磨屋、牛棚等公共场所,都是破衣烂衫之灾民,皇塘街上和乡下路边都有饿死病死之人。已过而立之年尚未娶妻的柏老二,看到了机会,戴着破帽子常往灾民堆里跑,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用一小布袋山芋,把十四岁的彩霞买回了家,这件事成了村上人取笑的话题。常有人问:“柏老二,你那一袋山芋几斤呀?”

“是你的老婆还是你爹的,有人说你爹扒灰,真的么?”

柏老二每每急得脸红脖子粗,指天发誓:“我爹没有扒灰,不信问我娘,问彩霞。”人们看着他着急认真的样子便哈哈大笑。

蒋兴对符加杰说:“把帽子给他吧,他头发少怕冷。”

看到柏老二戴好帽子,看看人也齐了,蒋兴说:“今天请大家来商议大塘上修桥的事,都说说吧。”

钱增富说:“我赞成老符的意见,请人看看风水,看能不能动土造桥。”

荆明昌说:“我也赞成。”

钱增富又说:“先把何富贵叫来问问,他不赞成,我们说也白说。”

蒋兴对蒋康说:“你去请一下飞虎他爸。”

孝芳从屋里抱出花猫来晒太阳,猫头是黑色,前背是白色,后背是黄色,四肢和尾巴也是黑色,两只耳朵是白色的,毛油光舒滑,蓝蓝的大眼睛,长长的胡须,“咪咪”地叫着。荆明昌说:“这花猫真好看,在村里还是独一份。”

蒋兴乘机劝大家养猫,说:“何家祖宗属鼠就不养猫,他家祖宗要属猪属羊,还不养猪养羊了,还不杀猪宰羊了。我家养猫,家里一只老鼠也没有。”

荆明昌说:“养猫是比养狗好。”

蒋兴继续说:“我家养了猫,米缸都不用盖盖,老鼠一年要吃好多粮食,还咬坏东西。,塘坝老是溃塌,就是村上猫少,塘鼠造反。”

荆明昌说:“那我家也养只猫,花猫生了小猫给我一只。”

符加杰和柏老二也说要,钱增富说:“一龙二虎,三猫四猫怕老鼠。”

符加杰反驳道:“没听说过!哪有猫怕老鼠的?生七个八个也捉老鼠。”

钱增富斜了他一眼说:“姓何的多,还是别的姓多?为什么何家不养猫,你们也不养?”

有人要说话,看到何富贵跟着蒋康来了,便不再作声。荆明昌给何富贵让了座,蒋兴把不同意见说了,问何富贵什么意见。他捻着胡须说:“风水不是小事,还是看了风水再说吧。”

为了请谁来看风水大家又争论起来,各持己见,蒋兴说:“听人说,刘伯温的二十三代孙在常州,是风水大师,让蒋康和飞虎去一趟,能来就来,不能来就算一下。若他说行,我们就动手,趁现在不忙。”众人齐声说:“这样好”,何富贵也不好反对,说:“也好。”

蒋兴让长工马通山陪二人去常州,顺便买点常州特产和洋货。第二天,三人天不亮动身,步行去乘马车回来,进村时太阳还有一树高。村上人都跑到蒋兴家来听消息,听城里的趣事。蒋康从箩筐里拿出一支单管望远镜,说:“这是洋人的玩意儿,叫望远镜,从这儿能看到青墩村;风水先生的望远镜更了不得,在常州就看到何家庄,他看后写了个锦囊给我。”说着从箩筐里取出一个红色丝绸小袋,袋口用黄丝带打了个死结。符加杰把望远镜拿到门外,小眼睛对着筒眼,先往街上看,又往青墩村看,惊呼:“真不得了,西街头那人的酒糟鼻都看得清清爽爽的!”好几个人争着看望远镜。蒋康又从筐里搬出一个玻璃镜和一个座钟。座钟一尺多高,枣红色木壳,表盘白底黑字,柿饼大小的钟摆是金黄色的,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恰逢钟敲五点,“当当”的声音一停,有人便跑到后面去看,惊奇地说:“日鬼!这敲钟人藏哪儿呢,怎么看不见?”荆明昌笑说:“二百五!让你看见就不值钱了,这敲钟人和孙悟空一样会变,敲完了就变成二寸小人藏起来了。”大家都笑了。

蒋兴看到村上男人们都来了,大声说:“大家静一下!看常州风水先生怎么说的,把剪刀给我。”

蒋康把剪刀递上,蒋兴当众剪开黄丝带打的死结,从中取出一张纸条,说:“我念念风水先生写的话:‘鲁班造桥在赵州,千百年来美名留,大塘如练复如镜,河上修桥功千秋;济运利行财源来,积德行善惠长久,莲花点点本无种,彩虹一架添锦绣’。大家听到了吧?修桥是大吉大利、积德行善的好事,何老爷,你看看。”

何富贵接过纸条,面无表情地看了两遍,说:“蒋兴,我看风水先生的字和你的字差不多啊。”

“我学的是颜体,天下学颜体的人多,都学颜真卿的中正稳健,自然差不多。”

“风水先生说修桥好,那就修吧。蒋兴你提议的,具体事就你来张罗。”何富贵说。

有人高声说:“田多的人得好处多,出钱;田少的得好处少,出力!”

何富贵一下变了脸说“田多的也不多收租,凭什么多出钱?”

吴老大说:“不管田多田少,你家和蒋兴家有钱,总该多出点钱吧。”

何富贵说:“麻雀可不敢跟鹰飞,蒋家开饭店赚钱多,自古农不如商。”

蒋兴知道何富贵夫妇是铁公鸡,要他家出钱,就别想修桥,和他斗就是大象打架草地遭殃,对村上人家没好处,不如不管他,便说:“修桥是我提的,银子就我家出。我们商议一下请石匠的事,还有桥建在什么地方?”

钱增富说:“建桥当然是在大塘中间葫芦腰最窄处,就建在符加杰家小竹林前头。”

蒋兴说:“确实是那儿最好,河面窄,位置也在村中间,加杰,就得麻烦你了,要占你家的宝地了。”

符加杰有些不乐意,说:“我那块竹园虽不大,但春天的竹笋、秋后的竹子也卖不少钱呢,谁补我家的损失呀?”

蒋兴说:“这样吧,你把竹子数一数按市价算钱,我家出;你那块地,我用北塘边上那块一亩的水田跟你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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