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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半路截杀 (第2/2页)

我往他的那柄蒲扇抓去,一个侧身便闪到他的身后。

“流萤脚。”水娃子抬头看我突然笑了一声:“不错不错。不过,我这紋楼,既然不会随便让人进来,当然也不能随便让人离开。我就静静地坐在这里等你三刻钟,你随意逛逛。若你走得脱,我也不阻你。若你走不脱,以后你便呆在紋楼里吧。这里最近刚好缺了一个跑堂的侍从。”

我看着他,有些生气。这人卑鄙,来了半天,却不以真相示人。

“请吧。”水娃子大大方方地抬手道,悠闲地喝起了茶来。

我看着他坦然悠闲的模样,明白他应该所言不虚,毕竟这是他的地盘。现在我为鱼肉,他为刀俎。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既然敢在大白天开门做生意,自然就不会干杀人偿命的勾当。更何况,有寒门弟子的头衔在,这禹都可没有几个人真的敢动你。”水娃子笑得人畜无害的模样,继续道,“不过,你若告诉我你是哪家的遗孤,我便放了你。而且我实在好奇,当初你能从禹都逃出生天,现在怎么还敢来这里?你不怕再死一次吗?”

我瞪着他:“听说,死于非命都是因为好奇别人的秘密。你最好多多惜命。”

水娃子没理睬我的挑衅,只是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摸着下巴疑惑问道:“你于武道并非天生异禀,法术也还未成,天赋连知风当年的五成都不到。酒三千怎么会让你出来?难道,寒谷出事了?”

大狐狸。。。

我决定不再理会他。

水娃子看着我一脸玩味,甚至笑出了声,道:“不,我不是狐狸。我只是紋楼的一个管事。”

我后脖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着这个白衣公子,炸起了一身的冷汗。这人会慑人心魂?我得尽快找到出去的路,不然我会被困死在这里。

“千秋阁那边,你就别跟着去了。那边还有一个套等着你呢。”水娃子盯着我,劝得温和,“到时候可别连累了酒三千。”

我进退两难之间,质问道:“你拘着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别兜圈子,你到底想要怎样才能放了我?”

水娃子摊了摊手,笑道:“我只想让你多呆一段时间。你呆得久点,这紋楼就越值钱。”

“无聊!”我翻了一个大白眼,瞪了过去。

“你如果觉得无聊,倒可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逃出禹都,跑进寒谷的,然后又怎么来禹都的故事?”水娃子漫不经心地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也能查得出来。”

我气得说不出话。这个人比沈叶清还让人讨厌,属于白刀子进去,黑刀子出来,刀锋上摸了毒药的那种。

“别气别气。”水娃子无辜地摆了摆手,“我从来不逼人。我就是有些好奇。”

我望着他这张目若朗星、无辜单纯的脸,恨得牙疼。

水娃子看着我笑得更欢快。

“笑什么?”我看着他笑成一团,严肃得反思这是好奇是哪里这么好笑的?

水娃子抿了抿嘴,嘴角里还存着笑,温声问道:“你来禹都是来找什么东西?”

“我是被绑来的,不是自己来的。”我耐心地解释道,“千秋阁想进禹都,所以拿我来买路费。”

“但你也想来,不是吗?”水娃子微笑道,“小公子心思深沉,别人看不出来,我却能瞧出几分。”

“自作聪明。”我瞧着他哼声道,“我堂堂寒谷子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不愧是寒谷之人,有骨气。”水娃子想得春意融融,“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走走,如何?”

我皱眉看着他,问道,”哪里?“

“周南西郊,离这里不远。“水娃子笑笑道。

我沉下脸。

那地方是旧朝禁地。非常人能够进去的。

“小公子别摆出这般脸色,你连白玲玉那个鬼地方都能进,那周南西郊就是举手之劳而已。你进去后顺手帮我个小忙。”水娃子托着下巴看着我,笑道,“只要你点头,我保证护你在禹都里平平安安,保证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

我扯了扯嘴角:笑话。

“我需要救一个人的性命,就缺一味药材。小公子只要点头,以后纹楼里一半的人都可以供你差遣。”水娃子瞧着我笑眯眯,商量道,“这买卖,你可是赚了哦。”

我看着他,仍旧没有应声。

“禹都这块地从来不闻旧人哭,只闻新人笑。”水娃子撑着下巴,拐了个话题道,“万俟一脉历来都是忠臣,而这护大督卫给自己挑的,给禹都百姓挑的,目前看来确实是一位明君。”

我冷冷地盯着他:为什么这个时候又扯到万俟?

“若小公子觉得为难,那我只能把你交给护都府。能从白玲玉全身而退的人,我想,”水娃子压低了声音道,“不止我感兴趣,护大督卫一定也感兴趣。”

“白玲玉是我们寒谷的底盘,与他何干。”我冷冷道。

“但打开周南西郊的禁门却是新皇给护大督卫下得死命令。你师父都会给东皇裘几分薄面的。更何况,左右不过借你试试而已。”水娃子凑进了一些,压低声音道,“何况,大家也想知道周南西郊里到底藏着什么?”

“你在威胁我?”我盯着他有些愤怒,“你就不怕我师父找你麻烦?”

“威胁?不不不,我是跟你商量。”水娃子停下手中的扇子,瞧着我,道,“所以,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嘛。要么我们悄悄地去,要么咱们一大堆人一起去。”

我扣住手心里的小尖刀,准备杀人灭口。

可水娃子似乎侧耳听着什么,等了会儿,露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凭空道了一声:“唉,就你任性。”然后转头看着我笑了笑,解释道,“我师弟要跟你亲自谈一谈,他是病人。你可别欺负他哦。”

话完,扇子一合,眼前的白衣公子已然消失,我转过身看向背后。原先白纱飘荡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个占星天,上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水娃子,另一个是。。。

我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那个人。

对方也皱着眉头冷冷地盯着我。

我盯着眼前这个白衣男子,依着模模糊糊地印象,脱口而出,问道,“肖辞???”

对面的两个人明显沉默了下来。水娃子看着肖辞问道:“你们俩认识?”

肖辞挥了挥手,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道:“坐。”

我看着他拿着一个木盒子走过来,这一路沸腾的热血也稍稍得冷了一些下来,择了一个稍远的位子,看着他。

水娃子左右看了看我们俩,笑笑地转身离开。

肖辞给我倒了一杯水,推了那个木盒子过来,简言意概道:“这是治你病的药。服下。”

我打开盒子,看着一颗黑咕隆咚的大丸子,撇了撇嘴,就着水,一点点地分四次吞下。

药效不一会儿就涌了上来,我的喉咙就被千万只蚂蚁爬过,痒得我直哆嗦,怎么挠都止不住嗓子肉里的痒。“咳咳咳。”等呕出一口血,推着痒麻出了口,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腹内似乎有团小小地火气,终于能重新运转内力了。

“把这个喝了。”肖辞又推过来一碗黑乎乎的汤水,好似我的难受痛苦像一场戏。而他这个看戏的人仍旧持着理所当然的理智。

我一边喝汤水,一边好奇:肖辞的行事作风和刚刚的那个水娃子简直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纹楼里真正的当家人到底是谁?

“虽然用药推开了些血气,但你这病来得古怪,又耽搁了最佳的治疗时间,病是不能马上治好。这几日,若按时服药,或许能恢复以前的七八成。”肖辞慢慢地开口道。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风轻轻而过,我有很多事想问他。可我看着他又无话可说。

我悄悄抬眼,仔细打量着对面那一双皮包骨头的手指,一身瘦得发慌的骨头身架子,一张刀削的面孔,和黑白半参的长发,一股冷意涌了上来:初初当年相伴,即便岁月荏苒,他也该是风流倜傥的模样。虽比不上那个水娃子的祸水皮相,但也该倒有几分潇洒的影子。可现在看去,只剩一身的骨架子在摇晃。

肖辞任我打量,自顾自低头把玩着手里的一把扇子,压根没有看我一眼。

我吞了吞口水,撑着嘶哑着嗓子,艰难地开口,断断续续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的医术?”

“久病成医。”肖辞回答得惜字如金。

”你病了?“我瞧着他发白的脸色和瘦弱的身子,好奇问道,“你怎么会病了?绝症?”

”是,也不是。“肖辞回得模糊。

啊?

这又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病?”我等不来他的慢言慢语,一口气问道,“对了,辞武山的人不管你吗?你师父呢?”

肖辞顿了顿,上下挑剔地打量着我,才冷冷地回道:“你师父呢?”

哎???我师父。。。。唉。。。

“你不是总爱粘着霜师父?怎么,终于被嫌弃了?看看你现在这落魄样子,就合该被霜师父丢了。”我挑衅道,如果他敢再学我,我就气死他。

肖辞得脸色更白了些,握紧扇子,半天才堪堪低低地“嗯”了一声。

“哼,我可不一样,是我嫌。。。哈???霜师父丢了你?”我的舌头太久没用,半路打结在一处,半天没绕回来。

我看他猛地站起身来,背对我站着,立马觉得有一股孤单凌厉的气息带着这涂满了这冬日里的落寞扑面而来。我更加好奇地问道:“为什么?霜师父待你那么好,不可能丢了你。你。。。是不是惹事了?”

“或许吧。”肖辞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了一声,表情怏怏的,似乎没打算再解释一二。

“你做了什么惹她生气?”我看着他的背影,站了起来,追问得直接。

肖辞抬头望向别处,问道:“怎么?你想管?”

“如果能帮上忙的话。”我坐直了身体,端正地开口。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能操心别人的事?”肖辞嗤笑了一声,轻摇着扇子。

我看着那把晃来晃去的扇子,按着发疼的嗓子眼,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说话。

“我需要周南西郊里的一剂药材。你去不去?”肖辞看着我,问道。

我抬眼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即便你不来截我,我也会去这一趟。”

“那就好,过几天,我们就出发。”肖辞说完转身就走,片刻不耽误,那表情像是很难能忍受得了什么似的。

我看着这个诺大的亭台,心里压抑得难受:“等一下,霜师父,到底怎么了?”

可惜,没人回我。

连风都安静了下来。

.

十二周天的【莫尘】慢慢念全了下来,心才稍微静了些。

我刚刚睁开眼,便见纹楼的那个管事安静地立在一旁,见我清醒过来,只是简明扼要道:“小公子,主人让我送你去内院休息。

我吓了一跳,纠结着。一上来就用迷魂阵的人,现在这般好心又想干什么?刚刚迷魂阵里不过是个影子,却狡猾得如同狐狸。如今这个气息全收表情全无的人,更可怕。我越想越觉得前面是个坑。

“再不走,过了时辰就真的走不出去了。”管事冷冷地补充道,直接转身往后中间的占星台走去。

不管我信还是不信,只要对方愿意,都可以玩死我。我只能轻功跃起,稳稳地踩上这个蓝色的占星天。

占星台的中间已经空出一个只有一人通过的空间,管事瞟了我一眼,便直径跳了下去。

我瞧了瞧那个黑洞,又瞧了瞧周围安静得诡异,一咬牙只能跳下去。强烈的腾空失重感和浓烈的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淹没了我的眼睛,我的口腔,我的四肢,和我的思绪。

唉,禹都的每一处,都跟我有仇。

大约在120个呼吸后,我才看到底下出现一丝细细的光亮和闻到腥咸的海水味。我绷紧了身体,捂住鼻子,调整成垂直坠落。”哗!!!”瞬间全身像被无数根细细尖尖的针一瞬间扎入。身体无法得到控制,不住地坠落,任由海底的碎片割伤,不断地下沉,再下沉。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有一只比海水还要冰冷的大手才抓着我的后领,勒着我浮出水面,再把我拖离海水。我一边恶毒地盯着那张极度不耐烦的脸,一边拼命地呕海水。

管事弹了弹自己身上的衣裳地水珠,一身清爽地继续往一条弯弯曲曲地小道上走去。

我缓了缓气息,用内力慢慢地给自己烘干衣服,也只能一声不吭地跟随其后。

这是一个极大的洞穴,洞穴底的水应该是连着海的。洞穴里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木花草,棵棵丛丛簇簇,杂糅在一起地难舍难分。其中还间接着有那么一两声鸟鸣的声音,才稍有活气。所有的一切里唯有那条小道可以分辨得出应该是人为特意开垦出来。只是说是小道,爬起来才知道,这是一条越走越长,越走越陡的道。只可惜旁边的树掩饰了所有极目远眺的风景,整个路程只能累得发现自己应该是在爬路,而不是在走路。流血流汗流眼泪,古人果曾不欺我如何知苦。

“到了。”管事停在三丈外停了下来,背对着我,突然出声。

我急忙多跑了几步,一抬眼便见【紋阁】的牌匾。我一惊,转身回头望去,身后是来时的那一片泛黄的绿草坪。洞穴,海水,树木,花草,小道,全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再远处,便是来时的那一处只容一个人的角儿。我惊悚地回头看向管事。

管事已经一脚迈进了【紋楼】,只留下一句低沉的声音:“有缘似无缘,无缘胜有缘。一会儿自有人送你该去的地方。”说完,袖手一挥,整个紋楼和人影直接在我的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一屁股摔在地上,愣愣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前方,无法思考。

角儿那边隐约传来马踏声,我才回神往回走去。奇怪的是,来时这路极长,回时却只需要十步路。

.

黑衣人百无聊赖地靠着马车,见到我的身影,先是惊诧,然后是狂喜,接着连忙奔了过来,殷勤地看着我,激动地说道:“小公子,我,我,不,不,在下廖山,廖山送小公子去内院。”

我瞧着他这三百六十度大变的姿态,莫名其妙。

“主人还等着你,小公子。”廖山摘下黑面纱,露出一张憨厚老实的脸,一脸谄媚地催着我上马车道。

怪人怪事。

我搭着他的胳膊,爬上了马车,在一阵摇摇晃晃中,努力思考和串联这前后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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