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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看书 > 风月稀疏白发尾 > 第一章 出寒谷

第一章 出寒谷 (第2/2页)

我满脸震惊地望着这张熟悉的脸居然如此明目张胆地挑拨离间,愤恨道“是我自己坚持要出谷的。你怎么想得这么恶毒呢?”

话音刚落,殿内静得连吸气都有点困难。

我才发现自己不小心骂出了心声。我有点困难得咽了咽唾沫星子。

果然,有一道红色闪电划过我面前,然后我就觉得眼前一黑,头突然就歪了一侧,然后迟钝地发现自己被扇了一巴掌。

“放肆!”一声清冷的声音响彻耳畔。

我捂着疼得麻木的半边脸,直愣愣望着眼前出现的又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知风师姐?”

“右副使,这么可爱的孩子,你下手太重了。”这位阁主冷冷一笑。

我才猛然觉得自己似乎被一团湿冷冷的蛇盯住了。

“区区粗人,扰了阁主的清净。”知风师姐猛地把我的脑袋往地上按。我半张脸都被重重摩擦在地上,艰难吐气。

“右副使,你太较真了。”这位阁主终于离远了我,重新坐回主殿,耷拉着眼皮道,“你知道的,我是最喜欢真性情的人。”

“阁主再怎么喜欢,也别忘了,这可是寒谷的人。”知风淡淡提醒道,“沈叶明未死。寒谷出来的每一个人,您都应该小心为上。”

“你真是越来越无趣了。”红主摇了摇头,兴致缺缺地说,“我和沈叶明的事情,我自有分寸。只不过时间过得太长了,这么多年终于再看到一个子,我难免有些欢喜罢了。”

“属下知道阁主仁慈。但阁主,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便是稚子!”知风沉沉道。

上头那位主沉默了下来。

我喘着气纳闷:鬼个勒!你们都在讲什么话?!一路都被下迷药,一进殿就被打得人,是我!!!被碾压在地板上的,也是我!防什么防??!!!

“阁主若没有吩咐,这个人,我就先带下。”知风垂着眼镜,彬彬有礼地作揖,于是我又像破抹布一样被拖出大殿。

“看着,确实是个废物。”这是我陷入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出了寒谷的徒弟,便从来没有回来过的。

而能跟知风师姐相识,也是极其有缘份的:那一年,我刚来,那一天,她刚走。

每逢重阳节,三娘就喜欢拉着我一起做熟食。按三娘的意思,女孩子家要精通一门厨艺,绝对不能饿死自己的。虽然我是最讨厌洗东西和煮东西,但对于切东西,我倒是有股莫名的热情。所以我跟三娘在做吃食和酿酒倒是配合得尤其好。而重阳这天,三娘就像煮沸了的水,话非常多,跟我讲一个又一个关于热气腾腾的寒谷的故事。

而知风师姐的故事,便是我听到的第一个故事。

初入寒谷时,我就惊诧于这一树烂漫天真的梅花,和这簇簇团团的梅花树下的那一袭动人的青衣倩影。

三娘说,我来寒谷的这天,很是特别。因为在这一天,寒谷同时迎来了新人也送走了旧人。新人大约是我,旧人大约是知风。这是寒谷时隔6年又一次入新人,也是寒谷时隔8年再一次送旧人。所以,这年的重阳日,三娘一直感叹连连:“一来一往,却都见不到想见的人。”

这句话,我很是感同身受,而且我觉得自己比知风更委屈。好歹知风师姐为了见师父,只等了一天,就离开了。而我为了见师父,等了3个月,到现在都还没见到人影,还只能继续没名没份地寄人篱下,胆战心惊地过日子。

三娘把洗好的大白萝卜递到我的案板上后,擦了擦手,叹了口气,道:“知风,之所以取名为‘知风’。是因为你师父原是希望她能够如风一般,一世自由,不被囚住。却不想她还是自己走进了风口,挣不脱扯不断。”

“这寒谷挺暖的,哪有风口?”我奇怪道。

三娘瞟了我一眼,自顾自地慢悠悠道:“情不知所起,风起云涌呐!”

我那时也满腹心事,所以没有太多同情的心情,便冷淡道:“空荡荡如斯,何来得起!即便是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三娘瞪圆了眼,望着我,不吱声。

而我的师父,却第一次闪身出现在我面前,一袭淡淡的紫衣,一头墨色长发,眯着一双尖尖的桃花眼,像看到金子般欢喜地盯着我瞧。吓得我当时一顺手,就把手上的菜刀朝向他,猛地扔了过去。

“呀!!!!”

“谷主!我的菜刀。”三娘已经尖叫着追着空中的刀痕跑出厨房。

师父潇洒地一个侧身,避开湿漉漉的菜刀,近身,用冰凉的手摸了摸我的惊慌失措的脑袋,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当我徒弟?”

咦?不是说这寒谷收徒很难吗?所以入谷后,就是打杂几年干苦力几年也要撑住,要竭尽一切,死皮赖脸地留在寒谷。可是这谷主怎么收徒收得好生随意?扔一把菜刀,他就可以收徒?难道这其中还有别的真正用意?

我心里三分庆幸三分鄙夷三分疑惑和一分自豪,然后故作谦虚地点了点头,道:“我就是来当你的徒弟的。”

师父愣了愣,摸了摸我的头,笑道:“知风,你见过?”

我点了点头:,爽朗道:“进谷的时候,正巧见她站在梅花树下。”

“如何?”

“很喜人。”我老实道。

师父又眯了眯桃花眼,一歪头,笑道:“你说的是,梅花?”

我点了点,我从未见过梅花能开得如此茂盛和喜气,连树后人都能遮住。

师父又摸了摸我的头,轻轻问道:“那人呢?”

我忍住想拍下他的手的冲动,忍受着他手上刺骨的寒气,前前后后仔细想了想几轮,慎重道:“走得急,只来得及瞧见一袭青衣。但那身影,却是独有的风韵。”我回味得咂了咂嘴。

师父袖手一甩,背过身,望进庭院里,停了良久,才悠悠道了声:“你既是替她来,欠的总是要还的,你且随我来,记一记她的面貌,以后也知道得向谁讨债。”

哈?哪来的债?!

.

“可是师父,你一直忘记告知我:到底是谁欠谁的债啊?”我睁开眼,望着床梁,无声叹了口气,这一觉睡得无比得累。

我挣扎着起来,转着僵硬的脖子,瞧了瞧周围的环境。一室安宁,风和日丽。还好还好,终于不用一醒来就被灌汤汤水水,不用昏昏沉沉了。对于连续5个月一直过着雪里来风里飘雨里过的日子,如今能自由地僵躺着,我感觉到非常地满足。

“醒了?”清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知风。。。师姐。”我有些敌意地望着无声无息站在我床尾的女人。我觉得自己一定是欠她的。刚见她一面,自己被折磨得快丢了半条命。

“我不是寒谷的弟子,不要叫我师姐。叫我右副使。。。你,认识我?”师姐端着一个黑乎乎的碗,蹙着一双眉毛盯着我看。

“嗯。师父带我看过你的画像。”我老实地点点头。

“你就是当年进寒谷的人?”师姐一边轻轻地转着勺子,一边清冷地问道。

我盯着她手里的碗,点了点头。黑漆漆的,这里面,不会又是迷药吧?!

“你的眼力劲倒是不错,见到我就能认出来。要是武功也这么突出,就不至于这么狼狈不堪。”师姐一边拍开我的穴道,一边托过碗道:“起来,喝了它。”

我唯唯诺诺地端过碗,心理腹议道:那还不让师父每年都要让我瞻仰一次你的画像,好记得还债。可恶,如今想想,原来真的是让我还债来着。

唉,这债太苦了。。。。。

“酒三千出谷了?”师姐看着我,冷冷问道。

我点了点头,苦巴巴地咽下比砒霜还苦的汤药,闭不上嘴也说不出话。

“有说往哪里去了?”师姐扔了一颗糖给我。

我抹了抹嘴,郁闷道:“三娘说,师父是收到了左家庄的红字书信后,就匆匆出谷的。所以没有特意交代什么,我想大约是去左家庄了。”

“左家庄?”师姐疑问道,“左家庄在南方,你往西北来干嘛?”

天杀的,我想来吗!?我一脸懵逼地看着她,弱弱道:“我是被绑来的。”

师姐的眼风刹那扫来:“我听阿达说,他是在东边的边境抓到你的?”那眼神赤裸裸地在质疑我,从外到内,从头到尾。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忍!于是我呆愣在那边,不知言语。

“如此不知进取,寒谷怎么会容得了你8年?!”师姐越发苛刻地进行人身攻击,“居然能被阿达抓住,真是丢尽寒谷的脸!”

我心里鄙夷道,我还有2年的留谷时间。我如此低调地出谷,鬼知道寒谷居然跟人结怨,还能让我给碰上。而且,我那是被抓吗?我那是又饿又冷晕过去,被别人捡了个现成的而已。

“哼!”师姐瞟了我一眼,见我没有应答,冷哼一声,扬长而去。留我一个人重新躺回床塌上。

我理了理这期间的因果,这8年的岁月里师父是教养了我,算起来是我欠了师父的恩,而师父最后没见师姐,是欠了师姐的情分。所以归根是,我欠了师姐的恩情。大概,这就是债吧!可是,师姐,你长得如花似玉,为什么在意师父这种没心没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肩不能提手不能挑,还天天偷懒的人啊!唉唉,三娘说得不错:“情不知所起,风起云涌。”只可怜了我,还得给师父收拾残局,师父当真是我的累赘啊。

“当年要是一开始就只拜了沈叔当师父,多好!也没有这么多糟心的事情。”我盖上被子,舒展了全身的筋骨,迷迷糊糊地想着,“左家庄,南方?那距离禹都,是不是很近?不知道,阿珏,是不是能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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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主是沈叔的同胞弟弟,叫沈叶清,而师姐是千秋阁的右副使。而且,千秋阁对师姐待遇好得让人发指。不仅仅让师姐身处高位,肩负重责,而且饮食起居有一群仆从伺候。我怀疑沈叶清是把师姐当女儿和接班人来培养了。我觉得若沈叶清开口留我,我想自己也会好好考虑一番。不过如今,虽然遇除了遭受点冷眼冷语外,但吃喝拉撒睡都是极好的,我都有些乐不知蜀了。

十五天后,当我带着恢复康健的身子和清爽的心情随着师姐重新踏入千秋阁主殿的后,再看着沈叶清的这张脸,心里突突突地腾起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战栗感。然后我再一次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待遇和运气真的是有天和地的差距。

因为我一入殿就被师姐一把按着头紧贴地行礼时,但我居然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像前几天那么难受,很快便释然了。而师姐却微弯着腰敷衍得拂了拂,依旧一副清冷的语音语调:“阁主,我带这小子给您请罪了。”

我就被一股压力死死压着,动弹不得。

“哦?”沈叶清沉了沉眉眼,望着大殿里的人,轻笑了声。

“我打算带着他往南方去找【酒三千】。”师姐面不改色道,“不知阁主意下如何?”

沈叶清已经闪身上前,一把薅起我的头发,盯着我,对着师姐道:“你去,他留下来。”

疼疼疼,这个死变态,抓人为什么要抓头发?你不会抬下巴吗?

“他不在,【酒三千】就不会现身见我的。”师姐淡淡地看着远方,连个空气都没往我这边荡一眼。

“右副使,你就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沈叶清扔了我的头,转身站起来,舔了口手指道,“不如先让我尝尝他的味道,这样买卖也不亏啊。”

我心里惊恐万分,这是皮肉殿?还是食人窟?

“阁主若想这辈子都见不到沈叶明,倒是可以随意尝尝。”师姐轻笑了起来,像沾染红尘的仙女,清冷地凑到沈叶清的耳旁呢喃道,“我不介意。”

沈叶清盯着近在咫尺的脖颈,转了转漆黑的眼眸,笑着拉开了距离,道:“我就好奇这孩子,你又何必较真呢?右副使,我的心思可早就束在你那里了。”

我看着沈叶清用着沈叔的脸对着师姐做出你侬我侬的深意,突然就好奇师姐心理会不会有点反胃?沈叔是不是因为知道这件事,自己的弟弟如此依恋本门的女徒弟,所以日日抄经念佛,为他洗去罪孽?难道,师父因为沈叶清夺人所爱,所以一直对沈叔气焰难消?

这这这,红颜祸水,怎么这么复杂?

我正如此想着,师姐砸过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我心里一个疙瘩:难道师姐也会看心?

“不过,这个人,我倒是很喜欢。”沈叶清转身朝主座走去。

我惶恐地抬头望着沈叶清,这个变态真的很难出常理牌。

师姐看都不看我一眼,衣炔一摆,转身远远传来了一句:“记得别弄坏了就行。”

我便听到背后脆脆的轻笑声,起了我一身鸡皮疙瘩。不会吧?!!!师姐!!!!

大殿里第一次只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跪着。

沈叶清坐在上头没有一丝声响。

等了许久许久,我好奇至极,微微觊觎过去。

“一刻钟,”上头传来漫不经心的声音,“你倒是个能忍的角。什么时候入谷?”

我在心里猛烈地翻了一轮白眼,温顺道:“天顺33年。”

“沈叶明这几年在谷里做什么?”沈叶清放低了声音继续问道。

这思路好跳脱,但我跟得上:“沈叔一直在抄经书。”

“呵呵。”沈叶清发出一串单音词汇。

我脑中快速地又过了一遍这八年的观景,小心翼翼地接住笑梗:“不过沈叔每年,四月十三会去梅林三天,九月初八去祈星楼三天,腊月去后山三天。”

沈叶清的眼睛眯了眯,问道:“哼,真会挑时间。”

我听到什么东西碎裂得声音。

我整了整脖子,干净利落道:“三娘说,他是想念一个旧人。”

“旧人?”沈叶清嗤笑道,“真把自己当个长情的人物了。不知羞耻!”

唉,听听,这语气酸酸的。我好奇地看着他,期盼他能多说一些。

“还有呢?”沈叶清转过来,继续望着问道。

呃!难道需要把沈叔抄的经书明目都一一罗列?可我没记那么多啊。老天,你是不是在惩罚我没对真正的师父敬孝心?我再滚了滚脑袋里的场景,斟酌道:“每次见完故人,沈叔都要喝瓶长天一色,醉上三个月。”

上头终于沉默了。

我觉得自己真的是机智过人,忐忑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命运。

良久,沈叶清才悠悠问道:“长天一色你能喝多少?”

这个问题真怪,我骄傲答道:“额,从未醉过。”

沈叶清笑了笑,“是吗!!果然是酒三千挑的好徒弟。只是你师父欠下的债,看来得由你来还了。”

胡说!他又不是我真正的师父,我干嘛老是要帮别人还债。我一面在心里暗骂,一面端着谦和的姿态。

“我该把你送到哪里去呢?”沈叶清慢慢挪过来,像只饿狼绕着我转,“你师父在左家庄有桩孽缘是要处理,你现在过去显然不大合适。要不,你先帮我去趟禹都吧。帮我赎个东西回来。这东西,是你师父借走的。你去一趟,帮我拿回来,也是应该的。”

显然,我没有选择,也不能有意见。

因为在说话间,我下巴毫无预兆地咔啦一响,一个东西顺着舌头滚入我的喉咙,然后再嘎达,恢复原状。徒留我惊呆地捂着自己的嘴和胃,愣愣地看着这张和沈叔一模一样的笑脸,一片迷茫——我刚刚是被下毒了?还是被下蛊了?

“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冰冷的眼神折射出死亡的味道。

我拼命地点头,再点头。

真不知道,寒谷这几年,我都学了什么。居然可以接二连三地栽在别人手里!第一次,我突然觉得“寒谷”这个词,有些没用,它的气质怎么跟师傅一摸一样??

沈叶清摸了摸我的头,突然道:“‘寒谷’叫‘醉生梦死温柔乡’,‘千秋阁’叫‘一本正经老实人’,你知道吗?”

我捂着发麻的下巴,沉默不语。

沈叶清柔了柔目光,看着我,一词一句慢慢道:“别急,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到时候,你若无路可去,可以来这里。千秋阁会一直等着你。”

大言不惭!盲目自信!狂妄自大!!我心理鄙夷。

沈叶清笑了笑,又往大殿上座走去,悠悠道:“备好东西,就出发。”

我见他挥了挥衣袖,赶紧一屁股挪起,往外跑去。这个人就是一个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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