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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神陨_第17章 叵测 (第2/2页)

那句“下人”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心中隐约有个异常肯定的声音告诉自己——这句话若说出口,便什么都完了。

可究竟是什么完了,自己是在害怕什么,却全然想不清楚。

呵,害怕,无比新鲜的说词。放眼此前荒诞不羁的数千年,也从未有过的字眼。

沉默再三,仍想不明白为什么,索性遵从了自己心里的默许,从容坦然负手而立,理直气壮掷地有声地道一句:

“好,那以后我再不会去,你也不许去。”

这语气,这情景,若广堃在场必定会大呼“要命”,不由分说地把他拖回北天去。

确实是完了。

生来便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北天太子,我行我素了千年的自负神君,从来只有别人被他牵着鼻子走的份儿,他何时跟谁妥协退让过半尺?更别说妥协得这般干脆利落毫不自知,仿佛自己占了大便宜。

愚蠢自负的老虎往自己脖子上栓了根绳,趾高气扬地将绳子的另一端亲手交到了那人手里,还觉得是自己把人家捏在了掌心。

广堃的担心果真不无道理,只是那句“别把自己搭进去”还是说得太晚了些。

世间千千万万怨憎会,甘赴黄泉断舍离。情不知其所起,冬来一夜枯木,春至无声融冰,待察觉时,往往已到了泥足深陷,万劫不复之地。

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说这话时神情认真,漂亮凌厉的一张脸无端端生出一股烂漫纯粹的孩子气。借着天边一点晦暗的月光仔细描摹着他的如画眉眼,鼻若悬胆,眉如刀裁,目似点漆。

黑暗中,书生忽然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低下头浅浅笑开。

他想,他是喜欢他。

很喜欢。

越来越喜欢。

喜欢他丰神俊朗,喜欢他霸道乖戾。

喜欢他争风吃醋,喜欢他肆意妄为。

喜欢他眼睛里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孩子气。

打见第一眼就喜欢。

从前还能当他是一场海市蜃楼黄粱美梦,再喜欢也有所保留昼警夕惕,不愿交予全心,仿佛这样梦醒后就能一别两宽也够余生欢喜。

而那情愫不禁压抑,越压抑,反倒越满溢于心。不知何时起,他发现他想抓住他,管他未来如何粉身碎骨五内俱焚,现在,他想无所顾忌的牵住他,一如他每每蛮横霸道地来牵自己。

傲狠不明白面前的人为什么忽然笑了,刚要说些什么,掌心骤然覆上一片暖意。垂眸,傻傻地看着书生近在咫尺的脸,胸腔里那颗千万年来如有冰封凉薄无情的心似有一线裂开,起先一丝冰裂,而后裂纹噼噼啪啪地四处蔓延,刹那天崩地裂。

倾塌之声传到自己耳朵里犹如雷鸣振聋发聩。

“好,咱们回家。”书生牵着他的手,这样笑道。

于是心化了,人傻了,从前傲世轻物,天地众神三界众生皆视若无物的眼里住进了一个单薄书生。

书生施施然地牵起老虎亲自递到他手里的绳,原本作威作福的家伙立时收起了爪牙,亦步亦趋形影不离地跟着他。

被他牵着手,怔忡地走出一段,傲狠听到自己小心翼翼地声音:

“刚才......摔疼了吧?”

“嗯。”书生点头,看着脚下不算平坦的路,步子轻快地往前走,“有点疼。”

话音刚落,手里牵着的人蓦地顿住了,而后整个身子倏地腾空。

心下一惊,双手本能地环上了他的脖子,自然得仿佛做过千万遍的动作。

抬眼,入目是那人下颚傲然的曲线,往上,水色的唇,挺拔的鼻。

傲狠抱着他,沉沉目光落在他细瘦手腕的道道青紫上,薄唇轻抿,眼里凝重歉意混杂着他看不懂的纷乱情绪。

半晌,唇瓣轻启,“以后觉得疼了要说,你不说,我猜不到。”

不可一世了数千年的人啊,头一回低下高贵的脑袋,承认这世间也有神仙办不到的事。

夜阑更深,旧相府的大门吱呀呀的阖上。

绕过照壁,穿过前堂,内室烛台燃起,轻纱罗帐。

耳鬓厮磨,交颈而卧,灯火长明彻夜不息,抵死缠绵,恨不能将谁融进骨血里。这一夜,傲狠终于不用一次又一次停下来好笑地看着身下的人,提醒他“嘴张开些”。

原来他会。

......

不久之后,春风得意的北天太子又带着满脖子欢啮跑去天璇宫跟不悲不喜的冷清星君炫耀。

这个,这个是书生亲手给他做的香囊,檀木桂花的香调。

这个,这个是书生替他求的平安符,你说说,那个傻子,去求月老保哪门子平安呢?还不如拜他更靠谱些,月老那个只会扯线团的老牛鼻子能护得了他什么。

还有这个,这个是他昨天晚上咬的,那个是他前天夜里挠的......

越说越离谱,指尖托着泛着寒香的茶杯,翘着腿半躺在人家肃静冷清的布星殿内喜形于色摇头晃脑,污言秽语听得殿外守着的曲归眼中小火苗蹭蹭得长高,偏又要守着星君定下的礼仪规矩不能冲进去骂他什么。

好在傲狠现在每次来访待得时间都不长,说够了,尽兴了,便拍拍屁股扬长而去,下巴得意的恨不得仰到天上去。

而银发的星君也还是从前那样,任他来了走了说什么做什么,一如既往地立于褂前捻指算诀观星布阵,淡漠的眸子如院里雪地中千年不败的梅,波澜不惊岿然不动,与那群白胡子老头如出一辙的四大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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