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红柳庄 (第2/2页)
俞延闷声笑了会儿:“你倒还挺直接。”想了想,又问,“你刚刚提到的养分是什么?”
“一些死去的孩子。”他垂下眼,“跟我一样身上长着怪东西,却没像我这样长大的孩子。”
俞延想起景殊行提到关于景容不好的往事,一时间没有说话。
“我原本是没机会站在这儿见到你的。”景容沉浸在回忆里,神色有些悲伤,“如果我不做那些……如果我不做那些事……”
后面的就是断断续续的对话,俞延很在意拿活人修禁术做养分究竟是为了什么,虽然是当事人,但景容却也一知半解,说得模棱两可,但还算是知无不言,能说的都说了。
在分开后,景容走去山下的林子,他每天这个点雷打不动地都会过来训犬,这是他为数不多无忧无虑的时光,他很珍惜。
俞延则与八仪重新走回山上住处,两人仍像来时那样并肩前行,他侧着脸看了八仪好一会儿,“我以为你不会帮他的。”他突然道。
“谁?”八仪忙问。
“景容,就咱们刚刚碰到的那个人。”他道,“你刚刚为什么选择开启了万军阵?”
即使景容的经历令他有些受触动,但俞延心中的警惕仍未完全消除,在景容突然提出要进万军阵空间时他其实并不愿意,犹豫再三,就想着让八仪拿决定。
意料之外,少女居然毫不犹豫地开启了万军阵,选择了帮他。
为什么?
“他要去死了,他很想活,所帮他。”这就是八仪的答案。
俞延不由地想起那天在蓝花楹大道上,少女捧着一朵花瓣的神情。
虽然作为祀与戎的象征,也好战,但八仪本性却并不是嗜好杀戮的人。他回想起三番两次梦见的杀神一样的红盔少女,她有着跟八仪一样的容貌,既然出现在自己梦里,也证明了她是属于八仪过往记忆的一部分,她们并不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个体。
所以,这样单纯善良的八仪……曾经为什么是那种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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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赭先是给孙井桐倒上一杯热好的牛奶,又在一旁的小碟子上放了块面包。孙井桐随手拿起放在嘴边咀嚼,眼睛却直直地望着客厅门外的庭院,久久没有说话。
“您是在想昨日回禄说的那番话吗?”他问。
孙井桐缓缓挪动目光,最终停在男性使徒的脸上,“不,他说得其实很清楚了,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中原佛学数种流变,万佛石窟雕像给回禄的观感却并不像显宗,这是他自己否认的。奉咸寺修建于唐,不排除唐密这一小众可能,但联想到俞延突发的病症……
或许真如回禄所说,内里的东西早已经更改过了。
倘若不修正念,引人伤身害命,的确也称不上菩萨。
“你有什么想问的?”孙井桐见自家使徒欲言又止的神色,不禁问。
“不知您有没有察觉。”良赭俯身,低声道,“俞延突发恶疾,八仪的治疗权能并未生效。”
孙井桐瞥了他一眼,挪出一块空位,又指了指,示意他坐过来。良赭见状,依她的意思坐到她身旁。
“你也注意到了。”孙井桐吃完面包,正用纸巾擦着手上残留的油渍,“只是他既然不愿意说,那我们也替他隐瞒吧。”
她神色若有所思,“地皇殿的经历凶险异常,我听说叶峡哥为了救景殊行把文狸给了他。叶峡哥和俞延两个被困在幻境里,如果不是俞延做了什么,仅凭八仪,他们也很难成功身退。”
“那位叶先生也知道?”良赭问。
“你是问鸣九大哥吗?他应该有隐约猜测到,只是没说出来。”孙井桐说着望向他,意味深长,“有时候就是这样,明知道对方在撒谎,但也还是选择不挑破,因为体谅背后的缘由。”
良赭神色动了动。
为人时辅佐过君王的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孙井桐看似是在说别人,其实是暗指自己以前对她做出的隐瞒。
“主公您……”
孙井桐没让他说完,她握着男人宽大的手掌,在他手心里重重捏了一下,捏得他有点痛。
“你不要学俞延。”她道,“我不需要你伤害自己来帮我,你该学着怎么尽可能多保全自己,以求能更长久地协助主公。”
“遵命。”
“听我的话,别轻举妄动。”
“好。”
似乎是因为自己的警告起了作用,又或许是良赭的顺从取悦到了自己,孙井桐脸上有了笑容,她端起牛奶杯遮了遮弯起的嘴角。
这时一名黑衫走进院子里,压襟的长信灯玉佩尾端穗子随着动作轻摆,见到她坐在里面,连忙赶了过来。
是景家人。
孙井桐神色一敛,坐直身,正要问来意,良赭却先起身一步,从景家黑衫手中接过请帖。
“孙主家,”黑衫笑容和煦,“我们主家请您和您的朋友明日移步红柳庄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