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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重生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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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四年九月初八.

    晴。

    今年的冬天比往昔都冷了些,雪连下了好几场,皑皑白雪倒是给这索然无味的宗人府平添了几分好景致,连着这清寂的日子也多了些盼头,只是遗憾小九先走了,他一直是极爱这落雪的天气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胤禩正依着一棵不知道枯死多久的老树,往日里的淡漠如潮水一般褪去了,便显露出一副开心的模样。

    这倒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了。

    宗人府比不得皇宫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往多了说也不过是一间破屋,一方残院,四堵高墙,当年太子极登荣宠,尚且不能讨到好,又何况他这个早年被“亲父”厌弃,后被“亲兄”除了宗籍的阿其那?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只不过是辛者库贱妇所出的低贱血脉,只不过是颗任人摆布的棋子,只不过是块集天下异心者的靶子,又哪里能太子这等尊贵非凡的人比?

    所以,这高兴的事儿,还是听我慢慢地说。

    今儿早天还蒙蒙亮,胤禩就起了身,浑身是说不出来的轻松舒适,连前些日子里怎么也咽不下去的粗粝也入了口,最叫人吃惊的还是他那如影相随的呕病破天荒的没有再犯。

    如此情形,胤禩免不了要大叹奇迹。

    但这可不是胤禩高兴的原因,虽说他早已不复当初风光,可毕竟也曾经是这大清朝人人赞颂的八贤王,断不能肤浅,为了这点小事就显了喜怒不是,真正的原因还是其他。

    时日至此,胤禩自然是不会奢求上苍垂怜,让他继续在这人世苟延残喘下去了,想来今日便是阎罗王相约,死前的回光返照了。

    自小九含恨辞世,钰瑶被挫骨扬灰,胤禩就一直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但他这个想死之人和别人也是不一样的。

    饭照吃,觉照睡,在这方破落庭院里极尽可能地待好自己,更别提伤害自己了。这一是恪守着身体发肤受自父母的礼,二来他也不急,他相信凭小九和语言那股闹劲,阎罗王一定是挨不住多久的。

    这不,好日子就到了。

    胤禩依着一棵死树,笑得很开心,很畅快,很轻松,很真实。

    ——那是存在于过去,发自于内心的笑容。

    将死之人的思维都是不同于常人,胤禩高兴完了,开始琢磨起自己的身后事了。

    想这平民百姓得了功劳都还恨不得出书立碑以颂后世,虽说现在自己是入了贱籍,可好歹也曾是皇亲贵戚,这紫禁城里风光无限的八贤王,再怎么也不能简简单单地在这四堵高墙之间销声匿迹了不是,总得留点什么以诫后人。

    想想当年他风光无限的时候,阿谀奉承不绝于耳,现在看来都是些不实的,什么仁义无双,什么才高八斗,扔大街上能笑掉一街人的大牙,思前想后,还是他曾经的皇阿玛和皇兄说得最为中肯了。

    他这皇兄也就暂且不去说他了,反正自打年号改成了雍正,他就没有几天不被奏折敲打,辱骂训斥什么的,多得连廉亲王那心高气傲的性子都被磨平了,要挑一句具有概括性意义的还真是难事儿了。

    更何况圣祖皇帝在上,又怎么轮得到雍正做大。

    胤禩自视不是个小心眼儿的人,过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忘记那年皇阿玛说的话,完全是因为那些词儿的组合太过精妙准确,任他在宗人府这般清闲的地方翻来倒去想了了那么久,也是学不到半分。

    所以,作为谦谦学子的他,只能终生铭记这等精言妙语,以表明自己无上的崇敬与爱戴。

    犹记那日朝堂之上,皇阿玛早已忘记了,不,应该说是从来没有把底下跪着的自己,当做是受了他的雨露才出生在这天家的亲生儿子,一句“柔奸成性,妄蓄大志。辛者库贱妇所出,自幼心高阴险。”言简意赅,字字诛心,果不愧对千古一帝的风范,这皇家的气度,天家的无情真真是演绎得淋漓尽致,让人不得不钦佩,不得不心寒。

    枉他胤禩自视大度,放不下的始终是放不下。

    罢,罢,罢,终究是他自己奢求太多,也错得太多。

    他不应该仁义尽孝,他不应该勤勉为政,他不应该广得善缘,他最是不应该出生在这个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天家。

    此时此景,胤禩很想仰天大笑几声,告诉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他知道自己错了,可终究已经是是有心无力了。

    鲜血从口,从鼻,从耳,从心,自由地流出形销骨立的身体,染红了大片大片的白雪,眼前小九,额娘的笑脸不停地晃着,催促着他早早离了这冷冰冰的人世,他还分明地看见了两人后头跟了一个扯着阎罗王胡子的钰瑶,眉眼之间还是当初那个大胆泼辣的模样。

    幸好。

    幸好……

    胤禩再无力支撑,倒在了树旁,他满足地闭上了双眼,任由大团大团的雪盖住了他单薄的身体,拭去了他唇边血渍,轻轻淡淡,干干净净,至死也不见悲戚。

    雍正四年九月初八日巳时,原廉亲王,爱新觉罗胤禩于禁所逝,享年45岁。

    戌时。

    雍正草草用了晚膳,正如往常一般批阅奏折,只是心底说不清的慌乱在徘徊,入目的捷报也没能让他心情好转,气急之下索性扔下了奏折,捧了经书默念起来,但那股不祥的预感非但没有因此淡了,反而更重了。

    主子心情不好,苦的就是奴才了,像是苏培盛这等人精,隔了扇沉重的红木镂花大门也能嗅出里头不寻常的味道,但苦于这件事情不得不说,他只能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朕不是让你在外守着吗?”果不其然,雍正放下经书,冷了神色,养心殿里上好的炭火也盖不住了他的寒气。

    “奴才,奴才有事启禀皇上。”苏培盛死死得憋了一口气儿,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自己成为这位喜怒不定的爷的出气筒。

    “准了。”雍正没好气儿的说道。

    苏培盛暗暗在心理嘀咕,为自己遇上这么个位高权重又喜怒不定的主子感到不幸,但是明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操了一口公鸭嗓子说道:“启禀圣上,罪人阿其那走了。”

    ——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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