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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骗子显形寻组织 (1)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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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实中寻找信仰而不可得,转而寻求智慧的解决之道,

这些人一部分成了智者,

另一小部分,则成了骗子。

大象有形,真相难寻

一道耀眼的闪电,几声轰隆隆的惊雷在城市上空炸响,急风裹挟着骤雨急至,天眼回传的城市影像瞬间变得模糊。

机要员抱着一沓文件快步向五楼多功能会议室奔来,敲门而入。主座的陈颢元局长指指座位。机要员有点慌乱地把文件放整齐,掀开了电脑,接驳着视频线路。类似的紧急会议倒不鲜见,只是参会人员这么少倒不多见。

主座是两位领导,市局陈局长和省厅谢经纬副厅长,对面是反诈骗中心主任俞骏和经侦支队的美女向小园。今年中州连发数起跨境诈骗大案,作为警方公开新闻发言人的向小园在电视媒体上频频亮相,要论起公众知名度来,级别最低的她倒要排在首位。

“准备好了。”机要员提醒了声。

“开始吧。”陈颢元局长道。

他起身关上了窗户,熄了灯,省厅谢副厅专门召集的临时会议开始了。所有的视线聚向了会议桌正面墙上的投影屏,字幕提示这是“1·30非法集资案”。视频一开始就是混乱的场面,警员冲进了一处办公场所,拿人,封存电脑,被堵住的公司员工声嘶力竭地和警察理论,后面闻讯赶来的受骗群众围着警戒线叫嚷。一座办公楼的里里外外,挤满了人。

“3·24电视(网络)购物诈骗案”,缴获用于转账的各类银行卡排了半个房间的地面,各类工艺品填满一仓库。

“4·11网络赌博诈骗案”,执法记录仪记录下了跨四省十余城市的抓捕,由此案衍生的其他刑事案件三十余起,其中包括抢劫、信用卡诈骗、挪用公款职务犯罪等。影像中特别记录了一个财政局的公务人员,因参赌输掉了一千六百余万元,都是挪用的公款,巨额债务让他最终选择了从中州大厦楼顶一跃而下,一了百了。

“5·5非法传销案”,起始于中州,蔓延至全省十一个市,这个以“虚拟货币”为噱头的新型金融传销案,其涉案金额达到了八个亿的恐怖程度,收网动用了八千名警力。即便如此,最终还有一个多亿的涉案资金去向不明。

“6·12跨国电信诈骗案”,从菲律宾跨国押解归案的涉案嫌疑人有二百六十七名……这一案是中州今年最抢眼的新闻,专案指挥人员就是在座四位。机要员悄悄瞥了一眼几位,晦暗的光线里,在他们脸上看不到一点骄傲和自得,有的只是近乎冷酷的凝重和肃穆。

两年多来,中州市数得着的大案在此重现,即便回头再看,即便已经把大部分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可仍然令人心情复杂。可能其他人会关注骗局的精彩和骗子的狡猾,但身为警察,看到的更多是倾家荡产,甚至家破人亡,是哭天抢地,甚至欲哭无泪,是秩序坍塌和公德崩坏。骗子一遍遍收割着人们的善良、勤劳、诚实,越来越多蔓延的谎言和欺诈,也一直冲击社会底线。

影像在押解归案后停止了,为了运送这些中州史上最大一宗跨境电信诈骗涉案人员,市局用了十几辆大巴,市里三个看守所人满为患。

啪的一声,谢经纬副厅长起身开了灯,他往后一捋满头花白的头发,默默地坐了下来,似乎在化解此时无语的尴尬。面对各类犯罪,可能有人义愤填膺,有人怒发冲冠,也可能有人无语慨叹,但骗子不同,人们对于他们的愤怒有时候更甚于那些恶性罪犯,是一种恨不得把这些浑蛋置于死地而后快的咬牙切齿。

“说说吧,什么感觉?”陈颢元局长出声问道,顺手拿起了文件资料。他面色有些疲惫。

俞骏和向小园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都不明白被紧急召来观摩旧案的用意,按理说在连续一年多的高压打击下,诈骗案的发案率已经下降了近六成,特别是跨境电信诈骗被起底之后,整个社会风气都为之一新。俞骏斟酌片刻后回答道:“这几个月来,我们反诈骗中心采取了多项举措,重点以防为主,防以宣传为先,通过车身广告、自媒体宣传、标语、广播电视等途径,把不同类别四十多种常见的诈骗方式以各种形式让群众家喻户晓……”

“等等。”陈局长打断了俞骏的话,“这不是汇报,也不是表彰,我是问你们对这一年多的反骗工作是什么感觉。”

“感觉?除了累,还有别的吗?”俞骏尴尬一笑。

“哎,这就对了,和我的感觉一样。小向,你呢?”谢副厅长问。

向小园笑了笑,道:“再加一个字,就是烦!骗局层出不穷,骗子前赴后继,加上互联网和通信的便捷,但凡有个新花样出来,一蔓延就是全面开花,很难控制。”

“这就是今天我们要讨论的一个议题。对付诈骗,我们一贯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种见招拆招的方式长期以来让我们难以首尾兼顾,我和陈局一直在考虑,能不能采取更主动、更深入的反欺诈工作方式,也就是说,找到一种事半功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事倍功半的方式。”谢经纬副厅道。

“那样的话难度更大,诈骗本身就是个高智商活儿,我们要提前预知或者研判发生的时间、地点和方式,那得要多高的智商和预判能力啊?”俞骏愣了,领导一贯高瞻远瞩,就是经常忘记眼前和脚下。

“可能性还是有的,最起码涉众类传销、非法集资还是有可能的。”向小园补充道。

唱了句反调,俞骏不悦侧目。这位美女同事招人妒忌的地方太多,无论是脸蛋还是能力,她刚到三十岁就坐到了副支队长的位置,与她同龄的大部分人还在科员的位置上苦熬呢。

向小园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众人瞩目的感觉,她清清嗓子,道:“特别是涉众类的诈骗,作案时间长、区域跨度大、参与人员众多,这是难点,有时候恰恰也是我们的切入点,只要有一点关键线索,我们就可以做到提前预防。这个关键线索可以来自内线的侦查,或者大数据的研判,无论是涉案人员还是涉案资金上的线索,只要运用得当,完全可以做到警于事前,提前预防。”

两位领导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陈局指指俞骏道:“俞主任,在心态上你得向年轻人学习啊,行动上进取是肯定的,但前面得加上乐观,而不是悲观啊。”

俞骏讪笑,向小园方自窃喜,却不料立时听到了陈局的转折,话锋不按常理走了,就听他道:“但小向啊,你这个乐观,可千万别成过于乐观,最起码从‘骗’字渊源上讲,俞主任能当你的老师,他当派出所民警时,厅里遇到诈骗案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他;反诈骗中心组建时,俞主任的提名可是全票通过。”

向小园好奇地看了俞骏一眼。参案虽有过协作,但仅限于各管一片,眼中四旬开外的俞主任宽额方脸观感虽佳,可总是显得病恹恹的颓废表情,会拉低人们对他的评价。

“我们现在进入正题,在反骗领域,你们俩一个追人、一个追钱,算是资深的了,厅里对近两年以来的案情做过一个汇总梳理,文件就在你们手上,回去仔细看。我现在提几个问题,你们思考一下。‘6·12跨国电信诈骗案’,资金的中转地是中州,其成员有六成来自我们省,他们所有人员出境起程地就是中州国际机场。”谢经纬副厅长挥着手指,第一个问题出来了。

这可能直接牵涉重大案情,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却不料谢副厅一摇头,道:“别期待我的答案,我没有答案,只有问题。第二个问题,在捣毁境外诈骗窝点的时候,我们缴获了犯罪团伙的核心玩意儿——话本。放一下,这种话本只有纸质版,传说全套教程在暗网上能卖到十几万。”

机要员回放着画面,在成堆成片的银行卡、钱、电脑、手机中间,放着几本纸质打印装订的东西,上面堂而皇之印着“话术交流指南”,传说这几乎是诈骗的纲领性文件,可以在短时间内把一个外行培训成电信诈骗的高手。

谢经纬道:“里面细节很丰富,怎么开场,怎么交流,怎么控制对方的情绪,怎么取得对方的信任,甚至还有冒充我们公安机关人员的注意要点……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这些话本上也发现了两个细节,一个是一本话本的扉页污渍,经过技侦分析,这片污渍的成分是胡辣汤,我们中州的特产;另一个话本里夹了一张公交车票,属于我们中州公交公司16路车。现在市区大部分已经是无人售票,16路是开往远郊的一路车,还保留着人工售票……跟着细节往深里判断,实际情况可能是这样,骗子在坐公交车、吃饭的时候都在发奋学习,等学成之后出国反过来骗国内人。骗子都这么拼,我们没理由不努力啊。”

一个无伤大雅的幽默,换来了众人满脸苦笑。谢副厅看了眼自己的笔记本,继续道:“第三个问题,近五年来,我们全省发生各类涉众类诈骗四千四百余起,手法花样繁多,但有几个共同点,涉案资金总有一部分去向不明,追踪不到;涉案人员交集很多,这也是反骗工作的难点,很多一般参与的小骗子是抓了放,放了抓,关几天再出去倒替他们省下开支,而且不耽误他们一次又一次参加各类诈骗案。这类重复犯罪的问题症结又在何处?”

俞骏和向小园陷入了思索。谢副厅顿了片刻继续道:“第四个问题,我们省是个文化大省,历史悠久,又是中原核心,历史流传下来的文化精华和糟粕差不多一般多。旧社会有关‘风马燕雀金评彩挂’八大骗的传说起源于我们这里,还有一个传说叫‘天下行骗,中州教练’,说的是我们这里的骗子技高一筹,出去就能当教练……厅里研判,是不是有这么一伙或者几伙高明的骗子一直在兴风作浪,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故意把水搅浑,然后在里面浑水摸鱼,毕竟诈骗的组织和策划层面,我们还没有机会掌握情况。”

难了,难度无限提升了,俞骏皱着眉头。向小园却是一反常态,兴趣上来了,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谢副厅等着下文。就听谢副厅继续道:“第五个问题,在‘6·12跨国电信诈骗案’里,又发现了‘金瘸子’的踪迹,主谋之一朱丰交代,他的上线仍然是金瘸子,但他描述的体貌特征和我们掌握的还是不一样,换句话说,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有六七个体貌不尽相同的‘金瘸子’的肖像了。这个骗术名家到底是个传说,还是真实的存在,值得商榷啊。说他是传说吧,不可能所有的诈骗嫌疑人都能交代得有板有眼吧;说不是传说吧,我在二十年前就听过这个名字啊,骗一辈子不失手,可能吗?”

问题摆出来了,肯定是要往深里查,往根上查。俞骏撇着嘴摸摸鼻子,那是手足无措的下意识动作。向小园见谢副厅停顿了,好奇地问:“是不是嫌疑人刻意假借‘金瘸子’这么一个名头作案,故意干扰我们的视线?”

谢副厅笑笑道:“如果不同的团伙都用这个名头,也恰恰说明有提前的策划和预谋。要是跟风倒好说,但要是来自同一个人,那就细思极恐了。不管是金瘸子还是银瘸子,他都快成功把我们忽悠瘸了……俞主任,你的看法呢?”

“一个团伙不管抓多少人,真正能达到起诉标准的没几个。涉众类诈骗一般参与的嫌疑人罪不重,获利也很轻松,他们其实很享受那个过程。庞氏诈骗、非法集资、传销式裂变,这些经典诈骗方式不断在融合激荡,花样不断翻新,让我们应接不暇。传统的‘风马燕雀金评彩挂’、江相、巫蛊借助网络粉墨登场,我们实在是疲于应付啊。”俞骏道,他显得有点黯然地看着副厅和局长。一直以来他都是这种不讨喜的悲观主义的口吻。

“所以局里准备出个人事决定,给你调个副手,怎么样?”陈局长抬抬头,示意向小园。向小园愕然地看了眼俞骏,对这个消息有点意外。

两人再一次对视,依然不太对眼,一个风姿绰约,一个其貌不扬,怎么看都有点不搭调。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实在无法相互吸引。

“工作的方向有这么几点,第一,往小处走,连年的高压加上打黑除恶,规模性的涉众类诈骗短时间内不会出现,要抓小案,抓群众关注的类型案;第二,主动走,往深里走,深挖一下这些所谓市井江湖里以骗为生的嫌疑人,重点打击;第三,往带破的方向走,历年来的积案、旧案,能带破一部分或者大部分,那么我们反骗工作的整体水平就可以上个台阶了。”陈局长道。

俞骏和向小园相觑一眼,心跳加速。领导轻描淡写的话里,千斤重担已经压上来了。

“有什么问题和困难,你们可以提,市局调令很快就下来。厅里准备给你们一把尚方宝剑,经费充足供应,设备优先配备,人员嘛,你们完全自主,只要看上哪个局、哪个队的苗子,我给你们全程开绿灯。”谢副厅豪爽地道。不管哪种激励方式,都缺不了最后这根胡萝卜,今天的这根胡萝卜够大、够甜、够意外了。

陈局接着话茬儿道:“现在是九月份,具体的工作目标,是用三个月左右的时间,解决一批类型明显的诈骗案件,培养一批熟悉各种诈骗套路的警务人员,深挖一批躲在幕后操纵、策划和组织诈骗类犯罪的人员,比如这个什么所谓的‘金瘸子’,假如真有其人的话,要是被我们揪出来,那对于全市乃至全省的反欺诈工作都会有深远影响啊……”

“我个人认为存在的可能性很大,每每涉案资金都要缺失一部分,每每发案都有同样的面孔出现,每每消停一段时间,不是卷土重来,就是变本加厉啊。你们组建个小组,要发挥先遣队的作用,要想尽一切办法为明年春季的统一行动提供指向性的信息线索……有信心吗?”谢副厅问。

“有!”向小园起身,敬礼道。

不过一发声尴尬了,俞骏还端坐着,像是不为所动。陈颢元局长指节叩叩桌面提醒道:“俞主任啊,你明明也算是威名赫赫嘛,每次领任务怎么都这么消极啊?”

“信心我真没有,以我们几十人建制的一个反诈骗中心对付全市层出不穷的骗子,夸多大的海口就是吹多大的牛。”俞骏软绵绵地道。

“然后呢?”谢副厅稍有不悦,盯着俞骏,总觉得这位病恹恹的主任外表是一张极具欺骗性的面孔,和他吓人的履历恰成反比。

俞骏缓缓站起身,凝视着两位领导慢慢举手敬礼,缓缓道:“但职责所在,我会尽一切努力完成上级下达的各类任务目标。”

“呵呵,谢副厅,您别介意,他就这个蔫样子,能有这个态度已经很不错了。”陈局打了个哈哈,收拾着桌上的笔记本。谢副厅提示道:“先就这么着,‘6·12跨国电信诈骗案’的案情还在深挖,有任何进展,信息会第一时间传给你们,前期的人员选拔工作可以开始了。我就不信,市井江湖里都有吹得这么玄乎的奇人异士,我们数万民警中,就找不出几个藏龙卧虎来。”

说话间,谢副厅已经起身离人,完全不似往常布置任务那种上下一心,同仇敌忾的铿锵场面。领导生气甩脸子了。陈局气得剜了俞骏一眼,手指点点,愣是没憋出话,挟着本子追出去了。

俞骏开会时蔫,领任务蔫,走起路来一点儿都不蔫。向小园刚要跟未来的搭档打个招呼,俞骏已经快步出门了。向小园追出来堪堪闪身进了电梯,用一种质询的目光愕然看着俞骏,蔫蔫的俞骏不为所动,只听向小园用质问的口吻说:“俞主任,您这什么意思?我还没上任呢,就这么招您不待见?”

“误会了,我顶多不待见上级,绝对不会不待见下属的。”俞骏蔫蔫道。

这一句听得向小园笑了,背后这么埋汰领导的,也就这些混了十几二十年的中层了。她笑着问:“就不怕我把闲话传领导耳朵里?”

“我无比期待有人构陷我,让我在现在这个位置上直接下课啊。”俞骏道。

向小园皱眉了,没想到声名如日中天的俞主任是这种心态。她想了想,问:“是过度谦虚,还是过于爱惜羽毛,或者过于悲观?‘6·12大案’算不上反诈骗中心的巅峰,完全还能再高一点。”

“过于悲观和过于乐观,其副作用是相同的。小案靠能力,大案靠运气,姑娘,你太乐观了,根本不了解骗子。”俞骏道。

电梯到一层了,他快步走着,边走边点上了烟。憋得久了,他大口贪婪地抽着往外走。向小园不服气地追着问:“我和你同样是‘6·12跨国电信诈骗案’的专案组成员之一,嫌疑人朱丰藏匿的资金是我们组追到的,法律上定义为‘以隐瞒事实和非法占有为目的的犯罪’,难道骗子还有其他解释吗?”

出门厅,闻听此言的俞骏回头,看了跃跃欲试的向小园一眼,指指自己的脑袋道:“你看,我们俩同行,这儿的思维都不一样,你想知道骗子这儿的思维,就更难了……可如果想达到两位领导的意图,那就必须知道骗子这里的想法,否则不可能做出预判,你能吗?”

“学啊,我们不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吗?否则也不会拿下‘跨国电信诈骗案’,以现在技侦和大数据的研判水平,我就不信挖不出线索来,没有人能把案子做得天衣无缝。”向小园道。

“对于追求及时享乐的坏人,只在乎捞得够本,谁在乎天衣无缝?”俞骏嗤笑道,他回头像看邻家不懂事的小妹妹一样看看向小园,鼻孔里冒着烟,表情神神秘秘,又道,“有位哲学家说过这样一句话,‘在没有上帝的世界里,寻求信仰而不可得的人会转而寻求智慧的救助,他们中一部分成了智者,另一部分成了……骗子。’二者的共同之处在于,都能洞悉到人性的每一个细节……你能理解到这种大盗不盗、大骗不骗的层次,才有可能胜任反诈骗中心的工作。”

哲学家?谁?

向小园愣了下,咂摸着此话中的意味。等她回过神来时,看到俞骏已经匆匆奔进雨中,快步上了车,疾驰而去。她心里默念这句话良久,从曾经学过的知识里没有想出是谁,又翻查手机,度娘、谷歌全求助了一遍,然后郁闷地看着俞骏离去的方向喃喃道了句:“编的,根本没有什么哲学家说过,这个骗子。”

她幽怨地盯着视线里茫茫的天地一线,任务一股脑儿地往下扣,搭档又这么不靠谱,要追的还是位传说中的人物,怎么此时的心情越来越契合眼前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情境了……

智商捉急,猫被鼠戏

一个月后,国庆假期即将结束前。

五纺厂附近的胡同。中州老城区本身就是胡同纵横交错,在这种曲里拐弯的环境里,不是本地人根本找不着方向。

清晨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胡同稍宽一点的地方,小卖部刚刚开门,小吃摊的生意已经是热闹非凡了,豆脑油条热豆浆,羊杂羊肚胡辣汤,老板多数就是胡同里的老居民,厨房就是自家的房子,经营场所就是整个胡同,小脏桌子、长条凳子沿胡同错落摆开。食客络绎不绝,热腾腾地就着小吃喝上一碗,一扯卫生纸嘴巴一抹,鼻涕一擤,小卖部里再来包特产黄金叶吧嗒点上,滋吧滋吧抽着,一天的幸福小日子就这么愉快地开始了。

“老板,来碗羊杂。”

“唉,好嘞。”

“加根油条。”

“好嘞。”

“再给我弄点汤。”

“好嘞。”

一处摊贩爷儿俩忙得不亦乐乎。加了汤的食客总讨便宜再抓点香菜和葱花,他也不恼,生怕烫着客人似的把碗端着放回桌上。邻座正吃着的一个身材稍胖的食客无意间抬头瞅瞅,加汤的是个平头长脸、长相找不出特点来的男子,便对着他一笑,又埋头吃饭了。

这个环境实在不怎么样,一溜胡同有时候挤百八十号人,没座位的时候就蹲在墙根,实在架不住口味奇美。而环境特差也有个好处,吃完肯定都不逗留,碗一放,码一扫,起身匆匆就走。

这个身材稍胖的食客吃得很快,不过似乎对面加葱、加香菜的那家伙吃得比他还快,吸吸溜溜声音又大,他有点反感,耐着性子快吃完,恰抬头又瞧这货很没品地捏着鼻子侧头一擤,嗞的一声,然后手一抹继续吃,哎呀,把他给反感得放下碗,起身掏出手机付账了。

“多少钱?”

“十六块。”

他划开手机屏锁,对着摊前的二维码一扫,嘀一声,支付成功,刚要装起手机,正舀汤的老摊主动作停了,怔怔地看着他:“没收到啊!”

“哎,我扫了,这不支付成功了吗?”那胖男子扬扬手机里显示的支付成功画面。

老摊主明显对高科技还有点迷茫,擦擦油手,看看锅台边的手机,迷蒙地说:“一扫我那手机就自己报数呢,咋没报呢?”

“反应迟钝吧。”

“等等,真没有,你给我现钱吧,小本生意,赔不起啊。”

“嗨,这……我已经给了,再给你一遍呀?”

两人争执上了,一个扬着手机没收到,一个扬着手机已经支付了。刚才那个擤鼻涕的男子已经吃完,起身道:“十来八块钱吵啥呢,来来,我有现钱,老板,给你。”

“别别,我手机确定扣款成功了。”付款的胖子亮着手机,挡住了要替他付饭钱的男子,瞬间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伙好感倍增。

“我看……咦,老板,耍赖就不对了,人家确实付款了。”那男子一拿胖子的手机,指着道,“这不老郝羊汤吗?人家付了。”

“那我……真没收到啊,收到不都有提示吗?”老摊主愣了。

还是那男子反应最快,一指付款的二维码提醒胖子:“哟,兄弟,这付款码是新的,是不是……”

“啊?!”胖子一愣,瞬间想到了现在街头有些无良混子常换付款码替商家收钱的事,还未反应过来,那男子一拉他,一指,他一侧头,恰看到一高个男子正在远处胡辣汤摊前晃悠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他手一按,虽然看不甚清他的动作,不过看得见他掏出一张二维码,顺手贴到了油条摊前秤的斜面上。

“快追。”男子一拉胖子,边追边喊,“忒小蟊贼,站住!”

前面高个子闻言即逃。老摊主急得叫着:“嗨!小伙等等!”

要追的胖子回头气得把手里的钱往摊上一扬,斥着:“给你钱!人家是帮你,你们这些人啊。”说着追上去了。老摊主拿起钱,喊也来不及了,重重“唉”了一声。

追的胖子落后了几米,追了几十米,那男子就势往岔路的胡同里一拐,边跑边喊道:“兄弟,你往前追,我绕着堵,我家在这儿,路我熟。”

“噢,谢了啊,哥们儿!”胖子道。

“不客气。”那男子嚷着,已经只听见音,看不到人了。

胖子追呀,追呀,就见路不见人了,追着追着,他脚步放慢了。咦?似乎哪儿不对呀,可一下子想不起哪儿不对来。哟,碰到第三条岔路他明白了,这胡同里根本没法追,四通八达的,得有七八十来个出口,万一在哪儿闪身一躲,错过可就永远找不着了。

想着还觉得不对啊,突然,胖子一刹车站定,一摸口袋,一直心慌的缘由终于被他喊出来了:“坏了,手机……妈的!不会上当了吧?”

他急得掉头就往回跑,自己的手机还在那个见义勇为、帮他追贼的男子手里,不会贴码是假,骗手机才是真吧?万一……他抱着万一的希望急急奔回吃饭的地方,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老郝羊汤摊前。老摊贩舀汤的动作一滞,语重心长地唉了声:“你这娃呀,手机咋敢给到别人手里呢?不要讹我啊,都说呢你不听,起身就跑。”

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出这事了,连老摊主都知道套路了。那胖子四下看看,已经换了一茬食客,气不自胜地一拍额头:“哎呀!防不胜防啊,这人丢的!”

“报警啊,小伙。”

“报警管个屁用,就没有找回来的,警察给你报销啊?”

“也是啊。”

“自己得操心,现在我买菜扫码都经常扫上假的,一不小心就着道了。”

在食客们窃窃私语中,满含同情的目光中,那胖子羞赧似的掩着脸败退了。旁观者的同情对于被骗者是一种极度的嘲讽,更何况被骗者……还不是一个普通人。

这不,这位胖子已经坐回到了泊在街边的车里生着闷气,这个恶当上得他怒火中烧,重重地一捶方向盘,恶狠狠地自言自语道:“妈的!等着,非把这俩龟孙逮回来。”

车倒回头疾驰而去,车前仪表盘上放着他的胸牌,标示着他的工作单位:中州市金河区110指挥中心。

姓名:钱加多。

一个小时后,中州市中南路派出所门口,一位警察笑得直捂肚子,肚子疼得他不得已捂着蹲下,蹲着还在笑,好不容易憋住了,抬头一看哥们儿钱加多那被凌辱般的气愤样子,又忍不住继续笑。

他是钱加多的死党兼高中时代的同校同学,姓络名卿相,长得比钱加多可清秀多了,就是笑得有点没品,快一屁股坐地上蹬腿捶胸了。

“起来,起来,很好笑吗?我是找你帮忙的,不是来跟你讲笑话的。”钱加多拽着络卿相。

起身的络卿相笑道:“平时碰上报警的二货我也不敢笑啊,也就你我才敢这么笑。你这个吧,倒不算最奇葩的,前几天就有俩买性药的报案,说吃了不管用,不增大不增粗,净拉肚子,我们一问,你怎么和人家联系的,你猜在哪儿?”

“哪儿?”钱加多随口问。

“就派出所门口不远那电线杆上,‘增大增粗不是梦想,七天还你猛男理想,无效全额退款……’都啥年代了,还有人信,你让警察怎么办?傻子太多,骗子都忙不过来了。”络卿相笑着站起身,看哥们儿瞪着他的眼神,醒得失口了,赶紧帮钱加多抚抚胸安慰道,“不是说你啊,我说钱多多兄弟,你家财万贯的,丢个手机只当长个记性得了,你又不在乎那点儿。”

“丢手机我不在乎,可丢人我在乎啊!哎,我好歹一警察,你说吃个早饭都被人把手机给骗走了,我这脸还要不要了?要让110中心那帮女生知道这事,不得笑话死我?”钱加多郁闷道。智商被人侮辱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络卿相安慰道:“我悄悄告诉你啊,我们所长他妈,老太太被一帮卖保健品的忽悠得把存款全买保健品了,他不是也不好意思说?你是警察,你不知道不能跨区报警?你这得到五纺派出所报警。”

“报警有用我来找你呀?”钱加多斥道。

络卿相一脸为难:“找我也没用啊,我一管户籍的能管得了骗子?”

“是不是兄弟啊?给我想想辙啊,就知道请客吃饭让我掏钱,一有事就躲着啦?”钱加多生气了。

这倒是真的,就数钱加多家境好,吃喝玩乐肯定没少被兄弟们宰。络卿相明显吃人嘴软,笑道:“那倒是,应该帮……哎,你是什么手机?”

“华为……支持国货,我早换了。”钱加多道。

“多少钱?”

“两千九百九十九元。”

“哟,那完了,现在立案标准三千元,你这恰好差一块钱,去了派出所给你登记都达不到立案标准。”

“信不信我捏死你啊?要报警我早去报了,还用跟你说。”

“我知道,我知道……不能急,那咱们分析一下。”

络卿相安抚着兄弟,一问附近监控,钱加多摇头:那胡同里,没有;一问体貌特征,钱加多一咬手指:唉,这难为的,可咋表述;再一问目击者,钱加多说那地方人虽乱,可羊汤摊贩肯定看到了。这话立时被络卿相驳斥了:那摊贩一早上见多少人呢,能描述清才见鬼。

分析来分析去,先把俩人分析住了,络卿相埋怨道:“你犯啥神经,大早上跑那儿吃去。”

“那儿好吃呗,中州一绝,平常也没见出这事啊。”钱加多道。

“可不,有一件就让你撞上了,没监控没目击,你自己又说不清,你准备怎么找啊?”络卿相问。

“咱们警方不是有天眼吗?周边出口一查监控,不就查到了?”钱加多期待道。当警察也是各管一片,那种传说中的天眼是他这个层次的警员根本接触不到的。

“大哥,你傻啊,调看监控得有派出所或者刑警队的公务需求,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调出来啊?”络卿相否决了。

“那不是有那种什么体貌恢复什么的?”钱加多问。

络卿相更为难了,嗫嚅道:“重大或者恶性案件才有可能起用描摹师,全市都没几个,今天你要被捅残或者被杀了,啧,差不多就能请动他们了。你光丢个手机,派出所都不立案的,可能吗?”

“敢情我手机就白丢了啊?”钱加多怒了。

“基本是白丢了。”络卿相两手一摊,耸肩道,“你是110的,你不知道?每天丢手机、丢电单车、丢电瓶、丢钱包的有多少,案值太小查不过来呀。哎,你要用个昂贵手机就不一样,案值十几万就好说了。”

钱加多一把掐住络卿相,这回是真怒了,恶狠狠地道:“今天我他妈掐死你犯个大案得了,嫌我丢得不够多是吧?”

“等等……我想起来了,快……快放开。”络卿相急切地掰着钱加多的手。钱加多一放,他脱口道,“你手机微信和支付宝里的钱多不多?”

“哎呀妈呀……我绑着银行卡呢,不会有事吧?”钱加多吓了一跳。

“赶紧去补卡,别交了智商税再让人家收割你一回脑残税。”络卿相提醒道。

“坏了,丢人成丢人plus了,人丢大了。”钱加多一拍脑门,不容分说拽着络卿相就走,两人朝最近的营业厅止损去了……

嘀嘀……付款成功。

一男子提走了柜台上一兜子烟酒,大大方方地走了。

出门,同伴就跟上了,成了一高一矮俩男子。

“雕哥,现在哪儿都是猫眼,咱这……”高个子紧张道。

毕竟是刚才小吃摊上骗来的手机,花人家存的钱心虚不是?

那矮个子不屑道:“现在丢个手机谁报案啊,就算报了也没人管,钱都转到手机卡注册的微信上了,一会儿花完把卡一扔,屁事没有。”

“那卡是我身份证办的!”高个子怒了。

“所以才没让你去花钱呀。对不上证据,不能成立。”矮个子道。

哟,一想似乎也对,高个子怔着落后了几步,又追上去问:“雕哥,你咋知道人家的支付密码?好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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