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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东旦之决定乾坤 (第2/2页)

久微也不去打扰她。

半晌后,风惜云似已想通某点,才抬看着久微道:“若真以棋局定天下才是最好的结局,否则……”她眼中一片凝重,“那必是哀鸿遍野,千里白骨!”

久微心头一跳,怔怔看着风惜云。

“久微,你看现今天下百姓如何?”风惜云问道。

“虽有战祸,但冀州、幽州、雍州、青州素来强盛,再加四州各结同盟,是以四州百姓的日子还算安泰,北州、商州和祈云王域的百姓却是饱受战乱之苦,不过冀王、雍王与你皆非好杀残忍之人,虽攻城略地,却军纪严明,又常有救济之举,所以百姓之苦已算降至最低。”久微答道。

风惜云点头,“虽是如此,但是战乱中死去的又何止是士兵,祸及的无辜百姓又岂止是成千上万! ”她轻轻一息,想起每进一城时,沿途那些惶恐畏惧的百姓,那些失去亲人的呼天恸哭,那些绝望至极的眼神,一颗心便沉在谷底,“自我继位以来,便是战争连连,入目尽是伤亡,而我自己亲手造成的杀戮与罪孽怕是倾东溟之水也洗不净!所以若能在此结束这个乱世又何尝不好。”说着她复自嘲地一拍额头,“一州之王竟有这种天真的想法,真是……幸好是久微。”

久微闻言却不答话,而是奇异地看着风惜云,那样的目光令风惜云浑身不自在,因为极少有人会用这种目光看着她,那里面有着刺探、怀疑、研判……以往那只黑狐狸偶尔会这样看,但她往往选择忽略,可久微不同,她不能视而不见,却希望他可以停止这种眼神。

“夕儿,你在乎的并不是天下至尊之位落入谁家,你在乎的是天下百姓。”久微紧紧盯住风惜云的双眼,不放过那里面的任何一丝情绪。

“那至尊之位有什么稀罕的,不过就是一张无数人坐过的脏破椅子。”风惜云在久微那样的目光中,忽生出逃走的念头,心头隐隐地感知,似乎下一刻,她便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既然你不在乎江山帝座,那你为何不相助于冀王,以你们冀、幽、青三州之力,再加冀王、玉公子与你三人之能及帐下名将,雍王再厉害必也处于弱势,乱世或可能早些结束,可为何你却毫不犹豫地站在雍王这一边?以你之心性,又或者可以直接将青州托付于冀王、雍王中的任何一个,然后你自可逍遥江湖,可你为何明知会为家国王位所缚却依然选择留下,更甚至订下婚约?”久微双眸明亮又锐利,直逼风惜云惊愕的双眼。

风惜云张口欲言却哑然无声,呆呆地,不知所措地看着久微。

久微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又道:“白风夕潇洒狂放,对任何人、事都能一笑置之,可她唯独对一个人百般挑剔、百般苛求、百般责难!青王风惜云雍容大度,对部下爱惜有加,对敌人辣手无情,可即算那个人让她爱如己身的部下命丧黄泉,即算那个人做了许多让她失望、愤怒、伤心的事,她却依然站在那个人的身边,从未想过要背离那个人,更未想要出手对付那个人、报复那个人、伤害那个人!夕儿,你说这些都是为什么?”

仿佛是雷霆轰顶,振聋聩,一直不愿听入的东西此刻却清晰贯入!

仿佛是万滔袭卷,击毁坚壁铁墙,将一直不愿承认的直逼身前!

仿佛是雷电劈来,劈开迷迷浓雾,将一直不愿看的直摊眼前!

那一刻,无所遁形!

那一刻,对面那双眼睛那样的亮,如明剑悬顶,直逼她仰面对!

风惜云面色苍白,浑身颤抖,惶然无助,踉跄后退!

这是她一直以来从未想过的,这是一直以来她从来不去想的,这是一直以来她从来不敢去想的!因为她就是不肯不愿不敢!那是她最最不愿承认的!那是她最最不可原谅的!

可是此刻,无论愿与不愿,无论敢与不敢,它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呈现在她的眼前,印在她的心头,以岿然之姿要她正面相对!

一步一步地后退,瞪大着眼,惨白着脸,她一直退到帐门,依靠着,平息着,半晌,抬手指着对面的人,“久微,你欺负我!”

帐帘一卷,人影已失。

“到底是你欺他,还是他欺你,又或是自己欺自己?”久微轻轻松松地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笑着,“你也该看清了,该决定了!你要以我们的周全来安你心,那我也要你的周全来安我心!

元月八日。

天晴,风狂,鼓鸣,旗舞。

黑白分明,紫金耀目,刀剑光寒,杀气冲天。

东末最后的、最激烈的、最著名的一场大战便在这东旦渡上展开,后世称为“东旦之决”。

“这一战,我想我们彼此都已期待很久,期待着这场决定命运、决定最终结果之战!”皇朝对着身旁的玉无缘道,金眸灿亮地望向对面的对手。

“玉无缘位列四公子之,这一战便看看他能否当得起这‘天下第一’的名号,看看我们谁才能登上‘天下第一’的玉座!”丰兰息平静地对身旁的风惜云道,黑眸遥遥望向对面的对手。

君王的手同时挥下,那一刻,战鼓齐响,如雷贯耳!战士齐进,如涛怒涌!旌旗摇曳,如云狂卷!

“乔谨!齐恕!弃殊!徐渊!”丰兰息召唤。

“在!”四人躬身。

“东、南、西、北四方之!”手指前阵。

“是!”

“金衣骑与数月前已不可同日而语,皇朝御兵之能当世罕有!”风惜云目光看向战场上锐气凛然的金甲士兵感叹道,“今日方是真正的四大名骑会战!”

“端木!程知!穿云!后方三尾!”丰兰息再唤。

“是!”

风惜云转头看他,“你如此布置,我倒真不知你打算以何阵决战。”

“何须死守一阵,战场上瞬息千变才可令对手无可捉摸。”丰兰息淡然一笑。

风惜云唇角一勾,似笑非笑,“你不怕任是千变万化也逃不过一座五指山?”

“正想一试。”丰兰息侧目。

对面,皇朝目光不移前方,唤道:“皇雨!”

“在!”皇雨迅速上前。

“去吧,中军将!”

“是!”皇雨领命。

“雪空!九霜!”

“在!”萧雪空、秋九霜上前,一个雪似的长在风中飞舞,一个银色的羽箭装满囊袋。

“左、右两翼!”

“是!”

大军双方的阵式已展开,各军将领已各就各位,两边高高的瞭台上屹立着双方的主君,决战即始!

“传令,北以弩门进!”墨色的旗下出号令。

“是!”

传令兵飞快传出命令,霎时,北方的风云骑阵形变换,仿如箭在弦上、一触即的长弓般快速前冲,当其冲的金衣骑顿时被“弩箭”射倒一片!

“中军弧海御敌!”紫色的焰旗下传出命令。

“是!”

传令兵马上传令,位居中军的金衣骑顿时疾退,片刻便化为弧形深海,如弩箭而出的风云骑便如石沉大海,被深广的金色海水吞噬而尽!

“传令,东军双刃!”丰兰息对战场的变化淡然一笑。

“是!”

传令兵传下命令,东边的墨羽骑霎时化为一柄双刃剑,配以墨羽骑当世无以匹敌的速度如电而出,位居左翼的争天骑被刺了个措手不及!

“传令,左翼空流!”皇朝迅速令。

“是!”

左翼的争天骑化为滔滔江流,墨羽骑之剑直穿而出,却刺个空,争天骑已两边分开,有如江流拍岸而上,再纷涌而上围歼墨羽骑,墨羽骑顿如剑束鞘中,动弹不得!

“传令,穿云长枪!”丰兰息丝毫不惊。

“是!”

霎时,只见右翼的墨羽骑如长枪刺出,锋利的墨色长枪划过紫色的“剑鞘”,顿时飞溅出血色的火花!而鞘中的墨羽骑如剑横割而过,冲破“剑鞘”直逼中军金衣骑,将陷入金色弧海的风云骑解救出来!

“传令,中军柱石,左翼风动!”皇朝下令。

“是!”

中军金衣骑阵前顿时竖立无数盾甲,仿如擎天支柱,任风云骑、墨羽骑如潮汹涌,它自岿然不动,壁坚如石!左翼则化为风中紫柳,墨羽长枪刺来,它自随风隐遁!

“皇朝名不虚传呀。”丰兰息笑赞,却也迅速下令,“东、北暂无大碍,西军阵雨!”

“是!”

军令方下,位居西方的墨羽骑已长弓如日,贺弃殊大手一挥,霎时一阵墨色的箭雨疾射而出,右翼的争天骑未及反应便被射倒一大片!

“争天骑右翼的将领似乎是那个有着神箭手之称的秋九霜,那她率领的右翼军必也精于骑射。”丰兰息看着阵中那飘扬着的,有着斗大“秋”字的旗帜微笑道,“但制敌须取先机,我倒想看看皇朝该怎么破这一招,看看当世仅次于你的女将有什么作为。”

“论到箭术,秋九霜……已当世无二了!”风惜云看着战场,墨羽骑的箭如阵雨连绵,雨势如洪,无数争天骑在箭洪中挣扎倒地!

丰兰息闻言看她一眼,眸光一闪,似要说什么,却终只是默然转头。

“传令,右翼壁刀!”皇朝洪亮的声音响起。

“是!”

命令传下,右翼争天骑中忽一箭射出,如银色长虹飞越千军,直射向墨羽骑阵中,迅猛无挡,还来不及为这一箭惊叹,一顶墨色的头盔已飞向半空,咚的被长箭紧紧钉在有着“贺”字大旗的旗杆上!

“将军!”墨羽骑阵中传来惊呼,瞭台上丰兰息眉峰微动,但眨眼间却是了无痕迹的平静。

“本将无事!不要乱动,守好阵形!”伏在马背上的贺弃殊起身,除失去头盔外,并无半点伤痕,抬眼遥望对面,暗自咬牙:好你个秋九霜!若非躲避及时,此刻钉于旗杆上的便不只头盔而是本将的脑袋了!

墨羽骑因这一箭而军心稍慌不过是片刻之事,但对面的争天骑却已趁机变动阵势,当墨羽骑回神之时,争天骑阵前已齐列全身甲胄的战马,战马之前是厚实长盾,密密严严整整齐齐一排,墨羽骑射出的箭全部无功而坠。而争天骑在长盾的掩护之下,步伐一致地向墨羽骑冲杀而来,箭已无用,墨羽骑迅速拔刀迎敌,两军相交,墨羽骑的刀全砍在了长盾之上,而争天骑盾甲之中忽伸出长长一排利刃,霎时,墨羽骑战士血淋淋地倒下大片!

“挫敌先挫其势!好,秋九霜不负盛名!”丰兰息赞曰,眉峰一凛,“端木,锤刀!”

“是!”

左角墨羽骑闻令而动,直冲争天骑,即要相会之时,迅速变阵,头如锤,尾似刀,争天骑还未明其意之时,那墨色锒锤已夹雷霆之势锤向坚实的长盾,尾刀伏地扫向战马甲胄披挂不到的四蹄,“啊呀”之声不绝于耳,争天骑兵纷纷落马,坚实的盾壁顷刻间便被瓦解!

“除风惜云外,我未曾遇如此强敌,丰兰息不愧是我久候的对手!”皇朝沉声道,目光炯炯地望向敌阵,眉间锐气毕现,“传令,右翼疏林,中军倾山!”

“是!”

军令下达,右翼争天骑前后左右疾走,顿时散如疏林,锒锤挥下,触敌寥寥!中军重骑纵马飞跃,不顾一切冲向敌人,有如金色山石砸向那一波一波袭来的银洪墨潮,无数石落,阻敌于外,歼敌于内!

“传令,北军鹰击!”

“传令,左翼豹突!”

“传令,东军狼奔!”

“传令,右翼虎跃!”

……

一道一道的命令从双方的主帅口中下达,下方大军迅速而分毫不差地执行。

两军阵式变幻莫测,战场上尘沙滚滚,战马嘶风,刀剑鸣击,喊杀震天!

那一战从日升杀至日中,又从日中杀至日暮,无数的战士冲出,又无数的战士倒下,放目而视,银、黑、紫、金甲的士兵无处不是,倒着的,站着的,挥刀的,扬枪的……一双双眼睛都是红彤彤的,不知是血光的映射还是吸进了鲜血!风狂卷着,风怒吼着,吹起战士的长麾,扬起血溅的战旗,却吹不熄场上的战火……血飞,血落,声扬,声息,风来了,风过了,战场上依然鼓声震耳,依然刀寒剑冷,依然凄嚎厉吼!

“传令,左翼五行封塞!”

“传令,西军八卦通天!”

……

瞭望台上的主帅依然头脑冷静,依然反应灵捷!为这场决定最终命运的战斗、为着这世所难求的对手,双方都倾尽一生所学、倾尽己身所能!

皇朝目光赤热,剑眉飞扬,谈笑挥令,傲气毕现!

玉无缘无绪淡然的脸上此刻一片凝重,眉峰隐蹙。

风惜云负手而立,静观战局,神情淡定。

“传令,中军蛇行……”

“不可!”一直静观的玉无缘忽然出声,“中军指峰,左翼龟守,右翼鹤翔!”一气道完后转看向皇朝,“雍王是一个让人兴奋的好对手,但不要忘了月轻烟评他的那个‘隐’字,他的左、右尾翼至今未动!”

“是。”皇朝颔,长舒一口气,有些自嘲,“这样的对手太难得,以致忘形。后面的你来吧。”

“若论行军布战,你并不差他,但若论心计之深,思虑之密,这世上难有人能出其右!”玉无缘目光深沉地看着下面,双方阵势已是数变再变,彼此深入,复杂至极,稍有不慎便会一败涂地。

而对面丰兰息见争天骑之举动不禁讶异地挑起眉头,但随即淡淡一笑,“东军鲽游,西军龙行!”

“难道他……”玉无缘一惊,眉头一跳又蹙,“右翼四海,左翼八荒!”声音利落而沉着,一双缥缈难捉的眼眸此刻却是亮夺寒星。

“唔,被看穿了吗?”丰兰息轻轻自语,看看战场上的阵势,复又自信一笑,“但已晚了。”

“传令,左尾极天,”

“好一个老谋深算的丰兰息!”玉无缘看着两军的阵势感叹着,“他果然早有算计!左翼无为!”

“右尾星动,结了。”丰兰息轻轻舒一口气,志得意满的一笑。

“中军归元,成了。”玉无缘轻轻舒一口气,展开眉头。

但下一刻,看着阵势的两人却同时一愣,然后齐齐苦笑。

风惜云看着战场,侧叹道:“若此为下棋,该叫死棋还是平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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