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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回头他承认了 (第2/2页)

……好美。

太宰治心底不由赞叹。

那时竹下秋满腔悲愤,只看到了太宰面上的波澜不惊,却不知太宰也深深为他着『迷』。

他们第一次接吻伴随着竹下秋的委屈、绝望和太宰苦涩的血腥味。

正是这个激烈的吻,冲垮了太宰治为竹下秋划定的某道界限,让他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滋味。

不管这个叫不叫爱。

太宰发誓,那一刻他的心只为这个青年而跳动。那个时候他觉得世界上没有比竹下秋更『迷』人的男『性』了。

“秋当然和她们不一样。”

月光透过窗棂,轻柔地照在太宰脸上,在夜里把他的半张脸衬得温柔。

“你是——最最特别的一个哦~”

就连想想,心脏似乎记得当时鼓动的节奏,高高兴兴地『乱』蹦起来。没了血『液』涌上喉头的难受,只剩下能把人点燃的激情和兴奋。

太宰治更睡不着了。

一不做二不休,他干脆接着回想——第二次对秋心动无法自控是什么时候?

那又是一个使人头晕目眩的吻。

收到假炸弹事件后,秋消失了整整三天。

太宰在自己房间里吸入一氧化碳过量,手脚发软,呼吸沉重。经过长达三天的漫长等待,他才终于『逼』出那个故意躲在虚无不出来的小家伙。

竹下秋的忽然出现,慌忙抱起他找寻出口,他都有隐约的意识。在秋快要哭出来的呼唤中,太宰突然觉得,能不能死去都无所谓了。

竹下秋“果然出现了”的安心与满足,在某一刻突如其来地胜过了太宰对死亡的追求。

他对秋埋怨“你不喜欢我了!”,借此向他索求。

在那个青年的沉默中,太宰竟愈发期待。

他的回应没有让太宰失望。

他们之间的第二个吻发生了。

那个晚上的月光比今夜要模糊,太宰不知道秋的眼里看到了什么,但他能感受到竹下秋惊怒的心情,水『色』漾在他的眸中,一闪一闪。

哦,他们旁边还有一盏路灯。那时的竹下秋背着光,神『色』晦暗不明,他心绪太多,他说不出口。

他带着复杂的爱向太宰压下来,细密连绵的攻势不断。爱惜地、珍重地、贪恋的,小心翼翼却不忍松开。

那天夜凉如水。太宰记得空气冰冷,那人却呼吸灼热,气息凌『乱』。竹下秋主动的吻如舍身奉献一般,将他的心意尽数证明给此生挚爱的人。

那个夜里没有虫鸣,静得让每一次唇与舌的吮吸和分离声宛若雷声轰鸣,他虔诚的爱终究与『色』-欲合一,在唾『液』交响曲里变成更美更永恒的让人为之心颤的东西。

太宰治自诩可以掌控心跳,可他在那章乐曲前前后后的时间里完全失去了对心脏的控制,放任自己沉沦下去。

他忙于享受这场献祭。他太投入了,甚至忘记了呼吸。

……

等太宰从那个情-欲交融的吻中回过神,竹下秋已经消失了。

太宰『舔』了『舔』唇,忽然间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最后放声大笑。笑得在枕头上耸起肩膀,笑得一点泪水从眼角沁出来。

后来,他们还有无数个吻,太宰治也经历了无数次心动。

他始终未给竹下秋冠以恋人之名,只因为他憎恶“失去”。从来没有过恋人,那么一旦开战是不是就不会失去;还没成为他的恋人,秋是不是就会越过千难万难为他留下;没有得到过他,秋是不是会永远害怕他的死亡而失去他。

老天是公平的。

他那么多次明目张胆地让竹下秋“失去”,最终自己体会到了真正的失去。

这感觉并不撕心裂肺,只是沉重的孤独将他包围。

有个胆小鬼垂头丧气地说“果然啊”,却没有了另一个安慰者一次次地说“不会的,别担心啦,我在这里”。

太宰治就是那个胆小鬼。

竹下秋离开了,好像带走了他对这无望人生的唯一美好寄托。

你知道我的,秋。这样糟糕透顶的没有尽头的未来,我一个人怎么会好过呢?

“唉……”

就这样吧。

太宰翻了个身,习惯『性』地,一声低哑疲惫的叹息逸散在空气里。

“秋。”

*

四个月后。武装侦探社。

太宰精神抖擞,整装待发。

“早,太宰先生!”

少年中岛敦活力满满地对太宰打招呼,“您今天居然过来上班了啊!”

“别把我说得这么玩忽职守嘛敦君~”

“难道不是吗?”国木田独步坐在工位后,余光瞥向那个难得回事务所却行装完备的搭档,“你要去哪里?最近没有要出远门的委托……”

“海边。”

国木田独步:“???”

他心生警惕:“去海边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事务所附近的地方不就有海吗?

中岛敦瞅了瞅太宰期待的神情,大胆猜测:“您想去海里入水?”

“不是不是~”在国木田开口训斥之前太宰笑眯眯地解释道,“如果是入水这种事就不会特意告知你们了。”

“那你想干什么?”

“散心。”

“……”

两人无言以对。

散什么心?平时大半时间都在翘班还不够他散心吗?

再说,半年前秋刚消失的时候不见他说散心,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平白无故地要散心,这家伙怎么回事?

国木田独步心中这么想着,没有说出口。

最近的委托不多,中岛敦和泉镜花能独当一面了,侦探社里不缺人手。国木田独步对搭档赶苍蝇似的挥挥手:“保持联络,早去早回。”

太宰就这么出门了。

他来到一片无人的海域,见到平静的海面,下意识地考虑起哪个姿势入水比较优雅,并估算了沉不下去被出海的渔民打捞起、不小心飘到别的河里,或者被潜水爱好者救起的可能『性』。

考虑了半天,太宰才记起自己是来散心,不是来入水的。

说实话,要是任何一个认识他的人在这里,可能都以为他是来『自杀』的吧。

想到这,太宰治忽然感觉自己正在被注视着。他屏息凝神,环顾四周,周围空无一人。

太宰随意地想着:会不会是秋?

随即按下这个想法。

半年了。

秋如果还在这里,不会让他等半年。

时间能冲淡许多事。和半年前相比,他联想到秋的频率大大降低,至少不会抬头看到天空就想起秋的眼睛——有时雾霾天,天的颜『色』不如秋的眼睛那么干净。

大海是自然慷慨的馈赠,比陆地更广阔,孕育无数生灵。

波涛海浪滚滚推来的时候,海风也扬起太宰治的风衣,带走他不切实际的遐想。

海洋广袤无垠,常能使人发觉自身的渺小。太宰治的痛苦在与海的对视中被暂且遗忘,能够平静地思索一些事情。

以往他见到大海,大概率会回忆起织田作,不杀人、收养孤儿的黑手党和他海边写小说的书桌。

织田作去世后,那个长大的青年继承了和他类似的气质,海纳百川的包容,坚守信念的淡然。

现在他看到海,回忆起的是竹下秋赠与他的海。

“我有一份感情,如金乌白昼高悬,如玉轮生辉于夜,如大海『潮』起『潮』落,如群山巍然屹立。”

爱您,是一件像海水涨『潮』退『潮』那般,永恒的、无法逆转、不可避免的事情。

死亡与消失,亦无法停止。

因为每当太宰治看到一片海,就会记起有人曾这样爱他。

这时,太宰又感到有人在看他。

他困『惑』地转身,海滩边仍旧只有他一个人。

“……错觉吗。”

半年前秋刚离开,这样的幻觉幻听太多了,近来情况有所好转,没想到今天再度复发。

太宰治并不失落懊恼,在大海面前,他宽容自己堪称病态的错觉。

这本就是他来此处的目的之一。

半年了,他必须要接受竹下秋离开的事实。也许虚无就是他的死亡,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死亡。因太宰治而生,因太宰治而死,他的爱已经在八年前对抗身体与精神的伤痛时燃烧殆尽,无法再使他回来。

犹记得当年雨天的仓库,那个眼眸干净的少年的出现本就是一场奇迹。

在太宰见到竹下秋的前一刻,他躺在地上等待中原中也,脑中闪过一瞬间的念头——雨越来越大,要是有个人帮忙挡雨那该多好。

竹下秋便奇迹般地出现了。

奇迹之所以为奇迹,在于其可遇不可求,在于其独特而不可复制,在于人力所不能及,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竹下秋神志不清地被『逼』入了虚无,太宰治还想要他完好无损地回来,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太宰治必须接受有人这样爱过他,这个人又走了的事实。

而他会在接受这个事实之后,继续好好地活下去,心甘情愿等他归来。

尽管人们渴求的一切存在价值的东西从得到起就会有失去的一天,但那份爱所遗留的价值没有逝去,仍值得太宰治延长他的痛苦人生去仔细地等待与怀念。

这半年里关于竹下秋的无穷无尽的错觉,病情名为思念,对爱人的思念。而他是时候剥开胆小鬼的恐惧,承认竹下秋不会再回来了,再用余生去承认,其实他也胆怯地爱着竹下秋。

竹下秋消失了整整半年后,太宰治这样想。

他对着遥远静谧的碧蓝的海和天,长长地松了口气,笑着说:“竹下秋,我真想你。没有你的日子,我真难过啊。”

语调轻飘飘的,是竹下秋还在世时太宰治惯常的情话风格。

他第一次放下了那个对方无法遵守的约定,发自内心地、不求回应地说。

哪怕虚无的确只有虚无,哪怕那个青年不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也……

就在太宰以为只有规律的海浪声替竹下秋回答的时候,他突然浑身僵硬了。

他似是感觉到什么,回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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