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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少年同风起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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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叔说的确实没错,他确实是顾燕不知道多少辈的祖父。

从前顾家并不是商户,也是京都赫赫有名的大官。不同于其他家族家族枝繁叶茂根深蒂固,顾家一代单传,也不是真正的一代单传,比如说他们这一代就有两个人,都是嫡支,不过一个继承家业,一个没继承罢了。

顾家最近的这一代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大房的顾予望,一个是二房的顾予怀。

和正常的大家族不同,他们不用争夺所谓地位,也不用勾心斗角,所以两兄弟感情很好。

所谓圈子,就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圈子,顾予望身上肩负着整个家族的责任,也就导致他接触的都是各个家族的继承人。

而顾予怀则不一样,他喜好饮酒作诗,结的也是相同兴趣的朋友,他们的圈子一般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这一代谢家是个拎不清的,当然,这是顾予怀他们私下讨论的,没敢说出去。毕竟逼长退位不算多见。在他们这个时候,就是以长为尊,没有别的理由。

而谢家这一代又有个奇葩。立幼不立长。

他们这时候的人都不取字,对于礼节这上面没有之后那么严,是以,喊人本名也不会有人觉得冒犯。

谢钰算是他们这一代学识最好的人,真真是一骑绝尘,要是问顾予怀怎么认识的谢钰,很简单,谁让他的圈子广。

这时候,京都势力多,除了稳坐高堂的王室成员以外,便是以孟,华,谢,顾,以及古为首的五大世家掌握京都命脉。

至于其他家的,顾予怀认识的不多,倒是谢家的这个早就出户的谢钰他印象深刻。

对于谢钰,他就只有一个字。

狂!

少时的谢钰可不知谦为何意,每次诗歌集会,他谢钰的大名总会挂到最高处。

他没兴趣在朝堂上掀起风风雨雨,倒是养成了在这些诗歌集会留风的习惯。

后来顾予怀认识谢钰以后,他问了这个问题。

时间太久远他记不太清楚了,但他依稀记得,少年眉眼带着放荡不羁,整个人如宝剑出鞘,让人莫名想避之锋芒。

他说:“当官?当官做甚?我觉得我现在的诗文甚得我意,当官沾了官场上的风风雨雨,诗文变味了怎么办?”

顾予怀见过他一次,当时他正在与人斗文。

少年一身素衣在一群华服里显得格外突出,眉眼带笑,身上带着少年人的傲气,唇角噙着笑,手里提着一个制作精良的灯笼,灯笼里的光照在少年脸上,衬得少年本就精致的眉眼更加耀眼,灯火葳蕤,少年有些冲击性的外貌在光的照耀下去了一分凌厉,多了一分柔和,顾予怀一时看花了眼。

失神只是一时的,待了解清楚发生什么事以后,顾予怀也上了台。

谢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少年,想来是富家子弟的缘故,唇红齿白,笑起来脸上还带着浅浅的梨涡,身体微微有些发福,不高,但看着面善。

于是,谢钰拱了拱手:“在下姓谢,单名一个钰字,请问阁下……”

他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少年便迫不及待开了口:

“本公子名唤顾予怀!”

谢钰望着少年,斟酌一番,开口道:“不知阁下,要比什么?”

少年眉毛微挑,“不比诗歌不作画,我们比箭术!”

“箭术?”谢钰挑眉,忽而咧嘴一笑,道:“行啊!”

他谢钰,或许比剑不行,但比箭,他别说多行了。

现场的人很快就布好景,谢钰和顾予怀一人拿着一把弓一支箭。

“一箭定胜负如何?”少年清泠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谢钰目光倾斜,只见身侧的少年发丝飞舞,贴在他的脸上,眸中带光,整个人像一块珠玉,发着光。

谢钰盯着前面的火把,灿如星辰的眸子闪烁着点点光辉,他忽而一笑,薄唇轻启,也是傲气十足:“行!”

“一箭!谁先射到靶中心,谁赢!”

“行!”

两个少年同时搭上箭,箭头迎着火光,反射出奇异的光芒。

咻——

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谢钰望着箭的方向,忽而笑道:“看来咱俩谁也不让谁啊!”

——只见立在不远处的靶子上,两支箭稳稳当当地钉在同一个位置。

顾予怀也是一笑,笑得张扬:“还真是。”

“行了。”谢钰四处张望,目光定格到一处,他快步走到那里将灯笼拿起来递给顾予怀,道:“兄弟,交个朋友?”

顾予怀接过灯笼,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笑道:“行啊,乐意之至!”

再次见到谢钰是在哥哥的圈子里。

顾予望和华家的华南瑾关系甚好,顾予怀跟着去,然后呆了。

华南瑾长了一副好皮囊,身形修长,五官精致,肤色白皙,肩宽腰窄,一双手骨节分明,穿着一身藏青色袍子,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杯子,眼神没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予怀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面,华南瑾的样貌对顾予怀的冲击感比之谢钰过犹不及。若说谢钰都尚且还带着柔和,那华南瑾的便是带着攻击性,但他身上的气势又冲散了这种攻击性。

他说话音色温柔舒缓,似清泉入耳,一下就给顾予怀听呆了。待回过神,就见华南瑾面露担忧的看着他,他莫名脸一红,和谢钰挤在一起。

他也没和谢钰争吵,就静静的看着华南瑾和他哥聊,他们说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懂,半晌,他看着华南瑾,几个词汇莫名涌入他的脑海。

青松玉立,风霜高洁。

君子人如玉,陌上世无双。

如是也。

少年的心思如乱麻,斩不清,理不尽,在看不见的地方生根发芽,直至长成参天大树。

好吧,顾予怀想,他承认他是个以貌取人的人。

再次见到华南瑾是在哪儿呢?顾予怀想了想。长陵吧,似乎是。

清晨尘土的气息裹挟着杂乱的气味扑面而来,逼仄的街道上人满人患,声音杂乱,热闹非凡。

“让开,快让开,快让开!”

嘹亮而又带着惊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紧接着,马的嘶鸣声,人们的叫骂声在街上回转。

突然,一阵哭声响起,孩童惊恐的哭声混杂着嘶鸣声,无端让人感到心情杂乱。

顾予望推开窗户,望着下面混乱的场景。

驾着马车的车夫面色涨红还泛着紫,目眦欲裂。马直直朝着前面的小孩子冲去。

突然,他被撞到一边,待他回过神往下看的时候,便发现他那菩萨心肠的弟弟从二楼跳下去,往那个小孩那里奔去。

顾予怀快速向那个小孩子那里去,他正想着以什么速度将小孩子抱走,再制服那匹发疯的马时,余光却瞥到一抹青色身影向那个小孩那里跑去。他立马调转方向,三两步跳到马上,从车夫手里夺过缰绳。

缰绳被他绕成几圈缠在手上,紧勒着他的手。

马受惊的程度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夸张,他用了全身力气还有这些年的骑马经验去牵制马。

修长的手指紧攥着缰绳,骨节凸起泛白,他眼眶布满血丝,紧咬着牙。

他的双眼盯着那抹青色身影,手上蓦地用力,手臂上像有蜈蚣扒在他的手上,牙齿咬着下嘴唇,他忽而感受到一股血腥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将嘴要出血来。

“呜呜……”突然,马长鸣一声,缓缓停下。

见马差不多停下来,顾予怀将缰绳扔给车夫,跳下马,看向那个人。

华南瑾将怀里的小娃娃轻轻放下,一位妇人急忙跑过来,略带哭嗓的跟华南瑾道谢:“谢谢,谢谢,谢谢您!”

华南瑾轻声安抚她,那个妇人很快便带着小娃娃走了。

他手心里全是汗,脸色有些苍白,华南瑾转身看向身后的少年。

少年衣袂蹁跹,迎风而舞,发丝飞扬,在阳光投射下闪着金光。少年双眸含光,亮晶晶的,像是看到什么珍宝。

倾斜洒来的阳光衬得少年眉眼正俏,引人艳羡。

望着少年熟悉的眉眼,话南瑾心一窒,他忽而有些慌张,单手负在身后,手心才擦净,隐隐又有一层汗沁出。

在顾予怀的眼中,一身青衫的青年身姿挺拔,面若冠玉,青丝飞舞,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意。少年忽而慌了神,嗫嗫嚅嚅不敢上前。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少年如是想到。

“南瑾!”僵局被打破,顾予望匆匆赶来。

“顾兄!”华南瑾蓦地心里一松,对着顾予望浅浅行了一礼。

顾予望应了一声,便拉着顾予怀,检查他的身体,“伤着没?”

顾予怀摇摇头:“没。”

“华公子。”

“嗯。”

再后来,他们从长陵回去以后,就没见过面了。

三年,谢钰去了缙章,他哥也成了亲,他自己也有些成就,华家却犯了事。

华南瑾当时已经接手华家,作为家主,他受的伤最重,顾予怀偷偷去看了,他伤得极重,几乎濒死。顾予怀又去了几次,带药给他,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后来,华南瑾身上的伤渐渐好了,顾予怀便不再来了。

再后来,他们流放之时,他拜托谢楠给他们一些东西。

其实这些事情他都可以自己出面,但是……

再后来,他得了兄长的许可,去找华南瑾,却出了意外。

当时修真界似乎出了乱子,他到长陵的时候被人掳走,是个邪修。

听那个人说,他资质奇好,是个炼制灵的好材料,那个人用各种“东西”养了他一年,在整个人间乱了的时候,他被炼制成灵,一个失败的灵。

那个邪修用一团很阴冷的火和他待在一起,火很冷,那时他已经快不行了,痛感也消失得差不多了,就慢慢看着身体被烧成灰,灵魂一点一点被侵蚀。

那个邪修用他的骨灰和其他材料不知道炼制成什么,和一颗槐树种子混在一起,种下。

——一直到现在。

*

从回忆里回来,顾予怀莫名有些感慨。

原来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他还以为,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记忆已经流失了,没想到忆起还是格外清晰。

其实记忆已经有些断断续续了,但他从来没忘记,那个青衫青年,对着他一笑,那时,他的心就丢了。

*

“走吧。”

楚秋池将要准备的东西写在一张纸上,起身。

裴瑾瑜从他手里接过那张纸,细细看了一遍,缓缓道:“你要给那个小姑娘调理身体?”

“嗯。”楚秋池点点头,抬脚向外走去。

裴瑾瑜想了想,抬手画了几个符隐入地下,拿着那张纸跟楚秋池去了。

穗城病怏怏的,药房却是时常开着的。

两人找了间较大的药房便将凑齐了。

穗城的规模比祭神镇大,虽说有些冷清,但还是有热闹的地方的。

楚秋池找了个茶楼,里面说书先生讲得正火热,台下附和声一片。

“两位公子,这边走。”小二引着楚秋池和裴瑾瑜往二楼走。

说书先生不知道讲了什么,四周突然变得寂静起来。楚秋池往下望了一眼,颇有些惊奇。

裴瑾瑜面露不解,问道:“怎么了?”

楚秋池摇摇头说:“没什么。”

他看向下面,示意裴瑾瑜听听。

说书先生:“今日与各位说道说道那与我们相隔不远的乐城吧。”

“乐城,想来大家都不陌生吧?但是诸位一定不知道,最近乐城发生了一件大事……”说书先生说到这里还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吊得下面的人心痒痒的。

“快些说啊!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是啊!”

“快说快说!”

那说书先生还没停顿多久,便有人开始起哄。

说书先生神秘一笑,便开始侃侃而谈:“这乐城啊,这两天发生了一件大事,乐城的城主弃城跑了,不管乐城的死活了。”

“啊?跑了?跑了做甚?这乐城城主不是一个贪官吗?整日花天酒地鱼肉百姓,被检举了上面也不管不顾,他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有钱还没人管!”

说书先生手中的扇子一合,捻着胡子道:“这位小兄弟说得在理,但是你们知道吗?这乐城城主才跑了几天就被人发现了,你们知道是在哪里发现的吗?”

有人问:“哪儿?”

说书先生手指翕动,慢条斯理道:“在树上,那乐城城主吊死了。”

他这句话落下,四周一片哗然,周遭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怎么就死了呢?”

“像他们这类似的官不是都很惜命吗?咋会死了呢?”

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

说书先生眼底精光一闪而过,接着说:“这乐城城主死相很惨,整个人除了脸没多大伤,其他地方都惨不忍睹!四肢被砍下,身上被划了很多刀,深可见骨,惨得呀!”

说书先生一脸悲痛,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他亲戚呢!

“惨什么惨?他也是活该!欺压百姓,饮百姓的血吃百姓的肉,谁都知道他不是个好货色!死得好死得好!”

“就是就是!能做出这样的的事的人,这样死再合适不过了!”

“是啊!……”

说书先生:“这乐城城主死得也奇怪,明明四肢被砍了地上却没有一滴血,身上的伤口哪怕再夸张伤口处也没有伤,你们说,怪不怪?”

“这么一说,确实怪!”

“手脚都被砍了怎么可能会没有血呢?”

“这乐城城主死状怪异,上面立马就派人下来查这件事情,这一查,不得了啊!”说书先生说到这就立马停下,收拾东西,眼看着就要下台了。

他这一下台可把那些人给急坏了。

“怎么不讲了?”

“听得正起劲呢!”

“不得了啥啊!”

说书先生走到台下,道:“今日便不说了,明日再与你们说道说道,老夫累了!”

“什么呀!”

听到这句话,坐在堂下的人瞬间闹腾起来,虽说闹,但也没人强硬着要那说书先生再说。

“走了走了!”

这声出,人们一哄而散。

楚秋池手里攥着一个杯子,意味不明的看着说书先生离开的背影。

裴瑾瑜问:“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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