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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看书 > 陈吉的脚印走成花 > 第32章 赌博的古老太公 不识得钱的古老太婆

第32章 赌博的古老太公 不识得钱的古老太婆 (第2/2页)

他俩自己还能干农活,自己种蔬菜足够两人吃,稻田有他的三儿子我可怜老实巴交的小爷爷给他们种,他们每月到点就领的抚恤金,月月全部花完,不存,也不给别人,唯有我姐能帮他俩多花点。过年过节太公还去千金矿要救济,不怀好意的金主任把救济给了他之后,跑到我妈面前邀功,我妈冷冷地说,“他大孙子死在矿里,他不到矿里来要救济,到哪里要?”

他俩每餐桌上都有四、五个菜,荤素搭配,还有豆腐和鸡蛋。太婆端来在米饭上蒸的鸡蛋羹,搁在饭桌上,太公操起小汤瓢从碗底朝上快速搅动几下,只见水从蛋里面淅出来,蛋是蛋、水是水,分离得既清楚又糊涂,他再舀上一瓢送嘴里试试,命令太婆从厨房里拿来酱油瓶子,“咕咚”,倒一滩到蛋羹里,再用小汤瓢搅搅,好嘛那颜色!他再舀点送嘴里试试,再把勺子放回到鸡蛋羹的碗里。我奶奶和我妈谈心时都说,他为什么养成了那样的怪习惯?我呢,但凡一见他拿汤瓢搅拌一下,喝上一口,放下汤瓢,不管我平时多么爱吃鸡蛋羹,这一碗我是绝对不会试图再尝一口的。

太公太婆住的的房子,是爸爸妈妈婚后小两口自己盖,是我真正的“老家”,但是我去的少,只有陈美在那儿的期间,太婆会自己走到石湖爷爷奶奶家,接我过去。好像她从来没有进去过爷爷奶奶的家门,她那个年纪的人应该是小脚,但是她的脚并不小,天足,黑布鞋,白布袜子,大腰扎脚黑棉布裤子,泛黄的白棉布大襟褂子,小小的身体佝偻着,坐在门前的长青石条上,灰白的头发不很整齐地束在锻花的银圆片发髻里,银簪子丢了,用一根黄杨木的簪子替代插住,双手垂在两大腿上,捧着奶奶端出来的茶和一点点心。因为我从来不肯离开爷爷奶奶跟她走,她总是很不开心,歪着脖子,“是我家陈家人,又不是你家汪家人!”奶奶抢白她,“哪个跟你抢你家陈家人?你带她走就是啰。”

我躲在屋里不出去,爷爷只在太婆来的时候露一面,然后陪我在屋里也不出去,哄我说,“吉儿乖,你跟她去吧,就蹲两天,两天一到我就去接你。”我才不情不愿地捏着爷爷给我收拾的两件换洗衣服出去。

路上,她走在前面飞快,我在中间边走边玩,爷爷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后面。我舍不得离开爷爷所以愿意让爷爷送,而且,走过大水库,有一片茂密阴暗的小山林,我不敢单独跟着太婆这个弱小又古老的人走。过了小山林,进入明朗的村子,爷爷才折返回去。

不光是因为相处少感情浅,使我不愿意去,我还太害怕到她家的感觉。

太公家里只有那么两个古董似的老人,正房三间的大屋子和西侧面的一大间厨房,本来就阴森森的缺少人气。更骇人的,厨房和堂屋之间西厢房的正中央,两条松木的长板凳上,并列摆着两个他们唤着“老屋”的东西,是太公与太婆六十大寿时就备下的两口棺材,黑红发亮的油漆每年在他们生日的时候会重新刷一遍,停在那里二十多年,纯粹就是为了吓唬孩子的。我宁可顶着风淋着雨冒着雪,经过外面的土场基从厨房门到堂屋门,或从堂屋门到厨房门,也不要走入西厢房途经那“老屋”。万不得已,经过一次,心里极力忽略它,目不斜视身体绷直背上发毛。我发现胆小如鼠的陈美好像不怕,从来不绕着走,我就奇怪,问她。陈美说,“那个有什么怕头?那是装稻子用的,小爷爷给种的稻子,就装在里面。”我不信。陈美说,“真的,老鼠偷稻子吃,把‘老屋’咬了一个洞,太公用牛粪把洞糊上了,老鼠才不咬了。”我信了,但我还是说服不了自己不害怕。

太婆不让陈美晚上带着我出去玩,她说,晚上小伢不能随便在外头乱跑,小伢“火焰”低,容易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吓着了,就会哭闹发烧拉肚子,等等。“不干净”的东西,是指非生命的生命,会飘移会穿墙的鬼怪灵异之物。这不仅没让我们获得安全感,反而更害怕,只好不出门跟着她早早睡觉。睡觉在东厢房,只有一张太公太婆的木雕架子床,陈美和我都不喜欢跟太公在一头,因为他比太婆还要古老好几岁,少与我们亲近,又严肃,国字脸,法令纹与嘴角耷拉着显得更加威严。其实他长相很好,与扮演过刘邦唐明皇孙中山的老演员刘文治很是相像,不过因为不可亲,所以不觉得可爱。可是太婆分配我与太公睡一头,她要带着偏爱的陈美睡一头,我偏不听,挤到陈美身边,这头三个,那头一个,就是这样,我还颤颤微微的睡不踏实。

对了,我太公家里本来是大地主,在他手里败光了。他嗜赌,为了赌资,把家里成堆的水缸粗的木材,一根一根顺着青通河漂到青阳街上去卖。输掉了二十多间房的祖屋、上百亩的田地,最后,输掉了二儿子。我爸爸长大了以后说,“得亏爷爷赌输了全部家当,不然我家一定划成地主成份。”划成份的时候,他家直接被划成贫农,我爸后来才有当团支书的可能。

有一回赌输了,没有赌资,债主把他打的吐血,他爬着回来,吐血不止,忙让家里的小男孩尿一泡尿,接了一小碗,童子尿喝下去,才止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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