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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飘浮的白水泥粉尘 (第2/2页)

赵意承说,“是的嘛,还是那里,进了大门笔直地朝前走……”

陈美打断丈夫,“你光知道动嘴。”又对德鹏说,“我带你去吧。”

自从陈吉爸去世,陈吉妈一直在千金矿做“小工”,临时计件工,做了长达二十年,近几年差一点儿还不让做,能继续做下去还是她竭力争取来的。

由于国家的用工制度改革,彩色水泥厂成立了劳动服务公司,宣布原来的临时工一律不再让做工,说是因为她们的情况不符合劳动服务公司的用工政策和条件,天知道是什么样的政策和条件,又是哪家规定的政策和条件?

陈吉妈一听说不让做小工,从来不愿意找人办事、只相信靠自己一双手能养活一家三口的她,立即跑到劳动服务公司经理大严面前,“我女儿还在上大学,你不让我做小工,是事实不可能的事情!这些粗事杂事,正式工不可能做,厂里的待业青年哪个肯下力做这个?你去外面请的小工来,还不如我们做的好。何况,你不让我做,我天天到你家吃饭啊?”大严看大嬷奶奶们较了真,也没再坚持不让她们做。

她们这小工组有十来个人,都是家庭妇女,只有耿香子的丈夫同样因工伤事故去世,其他的老公都从千金矿转来彩水泥厂上班,但耿香子三儿一女都已成家立业,和其他人一样,累了、有事了,总有人替一替,特别是有几个女同事只是顶个名字,工作全部都是老公来替做。唯独陈吉妈,从来没人替过,风里雪里日晒雨淋,就她自己一双手一幅身板,独撑整个天下。

赵意承从小没出过力吃过苦,干不了这个,陈吉妈从来也没想过让他去替。

前年德鹏第一次来,家还在千金矿,陈吉妈每天坐班车到水埠镇上班,德鹏对她的工作没的体会,只是感觉她一早就出门,大号搪瓷茶缸里盛着简单的早饭在班车上吃,路窄坑多人挤,二十公里的路晃晃荡荡一个半小时才到厂里,中午在食堂只买满满一大碗米饭加一小勺青菜,要一勺免费的青菜汤浇上,大口匆匆吃上,晚上一路颠簸回家,吃饭又很晚,太辛苦了,德鹏想给她补偿一下,就每天做好炸肉炸鱼,给陈吉妈带午饭。

去年在水埠镇过春节,来了几天以后与陈吉一起去厂里玩,第一次亲眼目睹陈吉妈搬白水泥包彩水泥包卸黑煤,德鹏当场就惊得有些目瞪口呆,跨步上车让陈吉妈下来,让她跟陈吉回家,他替着干完后面的活。回家后,德鹏摇头叹气感慨,“真不敢想象,妈这么多年怎么干的这种活?完全是壮男劳力的活,又脏又累,干时间长了壮劳力都吃不消。我一想到妈一个妇女跟着那些个老爷们一起一样地出力,我在家里就坐不住,没心思玩。”

陈美领着德鹏进入白围墙的厂大门,今天往车上装的是白水泥,还好今天只有一辆拉货的车,灯光下粉尘环绕飞舞,十来个人影在车上车下忙碌穿梭,分成三拔,往车边抬的、踩着木梯抬上车的、在车上堆码的,白水泥包刚装了不到十分之一车斗。

陈吉妈戴着蓝色劳动布的小檐帽,又宽又长的帽帘紧系到脖子以下,戴着白纱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一套蓝色劳动布工作服,白棉线手套发毛发乌,旧的黄解放鞋,从头顶到脚底,包括眯着的眼睛上扇动的睫毛,鼻翼鼻孔,都像刚刚经受了霜降,履盖着不薄的一层白霜。

如果是下煤,白霜就换成黑粉,如果是往上装红水泥或黄水泥,就敷了红粉黄粉。

陈吉妈正弓着腰叉着脚,与对面的人搭伴,将五十公斤一包的水泥,用带着薄棉纱手套的一双肉手,一包包抓牢、抬起、举高、码放。

德鹏在车下高声喊,“妈,我们回来了!”把蓝色面包羽绒服脱下递给陈美,只穿着陈吉织的毛衣,下身是马裤呢的冬装军裤,黑色军用皮鞋。

陈吉妈抬头扭身往下看,白粉糊住的脸,笑容马上堆了满面,“德鹏来啦!”

工友们都扭头看,德鹏向他们轻轻点头笑一笑,顺着木梯一跃而上,“我来了,妈。”

陈吉妈急喊,“别上来别上来,我一会儿装完了就回家!”她手里并不停下,谁都不敢停,计件工,你停了意味着别人要多做,况且都想早早做完回家。

德鹏不由分说,上前拽过陈吉妈,从她手里要过手套,没换衣服没带帽子,“你们先回家吧。”俯身与工友一道抓起水泥包。

陈吉妈揭下口罩,鼻沟处积满白粉,手倒背在身后,捶着腰,慢慢下车,身边老宋与冯四凤两人共抬着一个水泥包,打趣她,“乖乖,女婿来过年了,你又有人替了,享福吧。”

陈吉妈乐哈哈地,“咹,享福喽享福喽,你们不也一直享福嘛。”

她并没有走,与陈美站在车边,等德鹏全部装完了一道回家。即使有点累,她也愿意站在这里不走,这会儿不光是体力轻松,关键是看着个头一米七八的德鹏,陈吉家乡人眼中标准的山东大汉,更何况,德鹏有一付非常好的身板,孔武有力,在替自己这个老太婆出力,心情舒畅、面上有光!

陈吉妈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可毕竟从年青时一个妇女带着两个幼小的女儿,世事艰难,人间并不人人善良,于是,很多时候她选择礼待、避让和忍耐。如今第一次有人能来替她出力,而且军校毕业的军官准女婿硬朗帅气,家里多了个能文能武的男子汉,陈吉妈腰杆挺直、更加胆壮气顺。

下了工,经过厂门口,陈吉妈特意称了半只卤鸭,作为晚上的加菜,准备跟两个女婿多喝一杯。虽然陈吉还没好意思改口,继续称德鹏的父母为伯父伯母,但德鹏早已叫自己为妈妈,陈吉妈也早已将德鹏视作自己的女婿。

吃过饭,陈吉洗碗收拾厨房,陈吉妈洗完澡,脏衣服留着给陈美明天洗,自己拿起抹布把卫生间擦了一遍。

阳德鹏说,“妈真干净,你别干了,早点休息吧。”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

“大扫除还有哪些没搞完?”来了两次,阳德鹏也知道,这里的人即使平时到处干干净净,过年前也习惯再来一次大扫除,所有的家具仔细擦拭,从屋顶到墙面到地面所有角落打灰除尘,所有的用具用品清洗一遍。陈吉妈做小工,上一天班出一天力才有一天的钱,所以她没有休息日,节前发货又急,做家务全靠早起晚睡挤时间,再累,她也要收拾家务,家里脏了乱了,她就睡不下去,到处干净妥帖,她才能躺下睡得安稳。

“只是抽油烟机还没来得及擦。”

“抽油烟机明天我来擦。”德鹏连忙说。

给赵春洗过哄睡了放上床,赵意承陈美陪阳德鹏和陈吉去丰芳如家,陈吉的高中同学兼挚友丰芳如的家在接近月亮的左边弧内。

丰芳如与郝敏哲今年结的婚,平时住在丰家,两人上班也方便。临出门,陈美说,“丰芳如和小郝天天到我家来玩,平时这个时候都到了,今天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事,还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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