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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挖红苕运糖果 卖瓷盅续餐费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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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饭,已经下午三点过了,全校的教师和同学都背着行李,下乡支农:挖红苕,点小麦。六三高两个班的同学,都去一个地方,大家都混杂着走。

廖文刚和毛老师走在一起。路比较宽,前边有李秀芝,旁边有鲁近初,殷正清,郭惠玉,后边是李荷艳、程茜平、温兴忠。毛老师说:“廖文刚,你好大胆,有人说今天的事,是六三高二的廖文刚带的头。”廖文刚说:“那有什么可怕的?反对克扣师生的口粮,这叫伸张正义。”“你不怕秋后算账?”“我们没有找他们算账,追查是谁叫克扣师生口粮,就算手下留情了。再说,我相信毛老师也会保护我的。”毛老师笑着说:“我已经保护你了。他们说是六三高带的头,我说不是。还有六一高,六二高哩,他刚进入高中,人家会听他的?我们不说这事了,廖文刚,你长大了准备做什么?”廖文刚说:“当作家,诗人。”“哟,志气不小!你看看,现在这个景象,写首诗读给我们听听。”

廖文刚,见夕阳在天,给满山遍野洒满了金色,于是朗诵道:“夕阳给群山铺满了金片,使流动的人群更加灿烂。这是一条蓝色的河流,滚滚东去就会波涛连天。”

同学们都赞扬说:“好诗,好诗。”毛老师说:“有发展前途。”廖文刚说:“我们班的才子是鲁近初,请他来一首。”鲁近初说:“才子不才子,不知去哪里。”廖文刚说:“到山头挖红苕,和星星在一起。”同学们都喝起彩来。郭惠玉说:“听我来一首,你们听好了:我们路上走,晚霞天上头。地上有什么?夕照伴人流。”大家都说:“好!好!”“我们六三高诗人还不少哩!”

师生们一路闲聊,直到夕阳西下,才到了目的地——千宝公社的瓦子坝。同学们被安置在办公室、保管室和农户家里。晚饭在伙食团吃。这是一个四合院,三面是小青瓦房,一面是草房。郭惠玉说:“这房子还不小嘛。”吴绪良说:“这是一个大地主的房子,主人早不在了,房子还在。”旁边的政治教师漆海星说:“吴绪良,你这口气可不对啊!你一个共青团员还同情地主?”吴绪良说:“主人是不在了呀,房子就是还在嘛!”漆老师声音提高了八度:“主人?地主是主人?贫下中农才是主人!”廖文刚见事态要闹僵,大声说:“带好碗筷,到伙食团就餐了!”同学们就跟着带路的农民和廖文刚一同向伙食团奔去。晚饭的主食是红苕,菜是一大碗黄南瓜,里面还放有生姜。同学们早已是饥不择食,轮到自己打了红苕,盛了黄南瓜,就找个空地,或蹲或坐或站地,狼吞虎咽起来。

六三高一班的同学,在另一个伙食团吃饭。他们的待遇可就更差了,主食是红苕,菜却是一大碗红苕叶。一个瘦瘦的女生,吃东西不行,一大碗红薯叶吃不下,就说:“我的菜吃不完,谁要?”班主任魏老师说:“不要浪费了,给我。”旁边的廖德煜,大声说:“吃不完的红苕叶,魏老师要了!”魏老师狠狠瞪了廖德煜一眼。

吃完饭,这个地方的总领队漆海星就召开师生大会,他说:“我住在大队办公室,每个班有什么情况,要及时汇报。同学们是来支农的,不是来吃农的,明天开始挖红苕,谁也不能偷吃生红苕,发现有人违纪,晚上就开斗争会。阶级斗争这根弦,可不能松,今天就有一个团员为地主说话。”吴绪良一听“嗖”的一声站起来,鲁近初赶忙把他按下去了:“你不能说!”声音小而严厉。漆海星继续说:“国家处在困难时期,饿死了一些人,这没有什么了不起。解放前,一次瘟疫,死的人都比这多;两次世界大战,死了多少人?五千多万!阶级敌人一定要乘机兴风作浪,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同学们一定不要问人家家里饿死了多少人,一定不要去问,这个队饿死了多少人,这是纪律。听清了没有?”领队还把国际国内的大好形势讲了一大通,才喊大家按时休息。

六三高二的同学,男生都住保管室。女生就住下面的一个大草房里。这保管室是一个“丁”字形的房子,有一个大坝子,是晒场,晒场边上,是长长的一溜石基,看样子,是准备砌墙的;安好石基后,就丢下了,现在可成了同学们的天然座凳。同学们到池塘里洗了手脸脚,已经星光满天了,大家都还没有睡意。廖清风说:“廖文刚,你的故事多,来个‘且听下回分解’。”廖文刚说:“正好,假期里,我借到一本《说唐》,我抄写了一遍,我就讲给大家听。”同学们一听,就围拢过来,下面房子里的女生也来了。廖文刚就从秦彝托孤直讲到陈咬金卖草扒。才动员大家回去休息。

第二天吃过早饭,师生们就由社员带着上了山。廖文刚的身边走着一个瘦如干豇豆的人,满脸胡须。廖文刚看见山上有许多新坟和树蔸,摇了摇头,但想起漆老师宣布的纪律,就只是问道:“大爷,这也是砍来烧了钢炭吧?”那位社员说:“柏树可不能烧钢炭,树子都砍来作了伙食团的烧柴。”“这么大的树,烧了不可惜?”“有什么办法?以前一家一户自己煮饭吃,烧的,主要是毛毛柴,山草,笋壳叶,黄荆条、庄稼秆,大伙食团,百把个人的饭,不烧木柴,可不行。”廖文刚问道:“大爷,贵姓?”那老人说:“免贵,姓张。”“啊,张大爷,高龄多少?”老人说:“痴活了三十有三。”廖文刚一听,知道把别人的年龄看得太大了。他满以为这是一个老年人哩。那位社员见廖文刚,长得瘦小,就问道:“没有干过农活吧?”廖文刚说:“四五岁就干农活,扯草。我们学校,每个班都有一块地,种满了苞谷、蔬菜,翻地播种都是我们自己搞。个儿高的就挑粪,个儿矮的就拿起瓜瓢,一瓢三窝。”老人夸奖道:“现在的学生,都能文能武,以后长大干大事。”

到了山上,毛老师分好组,十来个人由社员带到一块地里,照着社员的指点,边学边挖。开始,同学们就像小老虎似的,进度还不错,不到一个小时,大家都腰酸臂疼,成了强弩之末。有的用锄把撑着脖子休息;有的来回踏着步,揉着腰;有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有的干脆躺在刚挖过的泥里。廖文刚看看大家不行了,就喊:“文娱委员,起音大家唱个歌。”李荷艳说:“累死了,哪个还有精神唱?”鲁近初说:“我来教大家唱,我才在仁寿学会的,《人民公社好》。”山上于是响起了悠扬的歌声:“人民公社好,人民公社好,人民公社是社会主义的阳关道……”

下午,漆领队来工地检查,在六三高二班所在的工地发现了红薯皮,红薯皮是用土掩盖着的,漆老师用脚踢,才发现了。漆老师板着脸说:“有人偷吃了人民公社的红苕,你们看,这么多红苕皮,至少也是两个红苕!这是绝对不允许的!这是破坏集体经济的严重罪行!卢泽文,你是班长;廖文刚,你是团支部书记,要好好清查!查出来,严肃处理!”毛老师知道了,也觉得问题严重,晚上,在月光下,在保管室的石基上,全班同学就开始了清查。清查会由班长卢泽文主持。他说:“偷吃社员的生红苕,这是极不道德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社员的生活,处在怎样困难的时期!漆老师讲了,查出来,要严肃处理!希望犯了这个错误的同学,承认错误;希望看见的同学,揭发这些同学的错误。自己承认的和被人揭发出来的,处理是不同的。希望大家积极发言。”

查来查去,谁也不承认自己吃了红薯,也都说没有看见别人偷吃红薯。廖文刚说:“我看,就这样吧,以后任何人都不要再吃了。希望同学们都想一想,我们,国家每个月还供应了19斤粮食;社员就得全靠自己种的这点庄稼,而且要除去公粮余粮,才是自己可以吃的。我们在山上,都看见了那么多新坟,我数了一下,这个队有32座,他们是怎么死的?大家心里都清楚。我们还忍心偷吃社员吊命的红苕吗?偷吃了生红苕的同学不敢承认,说明这些同学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有些同学也许看见了,但不肯说,我估计,这不是展不开批评的问题,而是知道偷吃生红苕对这些同学前途的关系。既然如此,我们就下不为例。再也不能偷吃社员吊命的红苕了!”

李秀芝,这时是校团委的少先委员,她说:“我们绝大多数的同学都没有偷吃生红苕,我们也健康地活着。告诉同学们,我也想吃,但是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我告诫自己,决不能吃,因为这是社员的,不是属于我的。”

曾翠香说:“生红苕,我们班肯定是有人偷吃的,有那么多红苕皮为证。吃了的人,不敢承认,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光彩的事情。犯了错误,又不敢承认,这是更可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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