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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空军梦破灭 两碗面思深 (第2/2页)

大约九点过,父亲给了文刚一元钱,还给了半斤粮票,说:“你两弟兄,可以吃一碗面,看还有什么吃的,也可以买。”

这时,只听轰轰响,一辆解放牌大货车,没有篷布的,停在了粮店门口。紫云就领着中伟、文刚跑了过去。在中伟、文刚眼里,能把这么个大家伙开动的人,真和神仙无二。他们看这司机,一身劳动布工作服,平头,小眼,圆脸,样子很和蔼。见了廖紫云问道:“廖大爷,就他们俩?”“对,对,对,麻烦李师傅。”父亲又回过头对中伟弟兄说:“喊李叔叔。”文刚说:“李叔叔好!”中伟看着李师傅傻傻地笑着。李师傅说:“上车吧,上去,手要扒稳。”两个孩子虽说都是头一次上车,可是,爬山上树,都是他们的拿手戏,他们扒着车厢,蹬着轮胎,一下子就进入了车厢。汽车便开动了。紫云高声喊道:“扒稳些!早点回来!”“好……”

汽车穿过金山寺,上了公路,便风驰电掣般开起来。风,吹得两个小青年的衣服像风帆般鼓起,就像要飘起来一样。头发都向后飞着,文刚估计,很可能他们的形象就像两只缩头耸毛,要决斗的公鸡。好在下过雨的公路,没有灰尘,一路的行人、树子,房舍,河流、田野,都是风景。两个人还没有欣赏够,汽车便停在了一排大黄桷树下,李师父叫下车了。“顺着大街进去吧。”两人下了车,文刚谢过师傅,两人就顺着大街走。

这条路,是半边街,右边临河,就是岷江,水势滔滔,波浪拍打着河岸,“啪啪”有声。左边临山,山入云霄,雄伟青葱。河边放眼望去尽是巨大的黄桷树,树上歇满了白鹤,车来惊得飞起,啼叫着在树子上空盘旋;车子过去之后,又飞回来,落在黄葛树上,满树都是扑腾的白色翅膀。

两弟兄都没有到过五通桥,只得信步乱走,街上行人不多,都是面有菜色;几乎没有车辆,也看不见卖东西的。廖文刚说:“妈妈说,外婆家原来就在五通桥的竹根滩屙屎坝,我们找去看一看,怎么样?”中伟二哥说:“竹根滩在哪里?你能找着?”廖文刚说:“妈妈说的‘路就在嘴巴上’,找不到就问呀!”中伟说:“你问吧,我不会问。”廖文刚看见面前有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就上前问道:“同学,知道竹根滩怎么走吗?”“不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

中伟说:“算了,你怎么知道哪个知道?”廖文刚又去问了一个老大爷,老大爷说:“要从那里过河,走浮桥,过了河再问。”廖文刚边走边问,终于问到了竹根滩,是一条不大的街,他们问到了屙屎坝,一片菜地,就在大河边上。廖文刚站在菜地边,想起了妈妈讲的,她小时候,天天由她的祖祖抱起,到处去听打围鼓,听讲评书,她们家有两条船就拴在家里的房柱上,民国六年涨大水,晚上房屋倒塌,他们的船顺水漂流,天明时船在竹林里,最后辗转到了新津安家。眼看着眼前的景象,文刚自言自语:“真是沧海桑田啊!”中伟说:“什么甜?时间不早了,往回走吧。”两弟兄于是往回赶,直走到肚子饿了,才想起找地方吃碗面。可是从东走到西,从南走到北,根本就没有看见有饭店、面店。看来,又要饿肚子了。好容易走到四望观,正有一个面店在开业,两人便像寻到了宝山似的,急急钻了进去。

店里有六张小桌子,只有靠厨房的一张空着,中伟兄弟便坐下了。服务员说:“你两个小兄弟运气好,正好还有三碗面,你们各吃一碗。”廖文刚说:“谢谢,我们一人吃二两。”这时,一个身材颇壮的妇女,大约有三四十岁,进来站在拿面的窗口。廖文刚两弟兄就坐在那里等。服务员并不从窗口递出面条,而是把三碗面端来摆在了文刚他们的桌子上。廖中伟立即端过一碗就吃。廖文刚正要伸手端,说时迟那时快,那个妇女把应该属于廖文刚的一碗端起就倒在了另一碗面里。后面还要走几十里,廖文刚见这人这么不讲理,趁那妇女付钱的机会,一把抓过那碗面就吃起来。那女人大叫:“她吃我的面!”服务员说:“一人一碗,谁叫你倒别人的?”文刚停下筷子说:“我只吃了一口,分一半去吧。”那女人气急败坏地说着“比狗还脏,谁要你吃过的!”冲出门走了。中伟说:“勇敢。”廖文刚说:“她不仁,我不义,有什么办法。”文刚又拈了些面给中伟。可是算账的时候,两弟兄才傻了眼:钱还够,差一两粮票。那服务员说:“虽说只是一两,我怎么交待?现在的粮食可比金子还贵啊!”廖文刚问:“大姐,你说怎么办吧。”服务员想了想说:得给一角钱,还要写一个说明,不然,我没有办法交帐。廖文刚照她说的办,写了一张便条,上面写道:

说明

兹有井研县廖中伟、廖文刚兄弟,吃面差一两粮票,付给人民币一角。此据。

廖中伟廖文刚1960年8月18日。

那服务员看了条子,多收了一角钱,才让中伟弟兄出了店。

两弟兄经历了这一番小风波,已经无心闲逛了,便寻路步行回金山寺父亲住处。文刚把吃面的风波给父亲讲了。紫云皱了皱眉头,说:“说不定,她家里有个卧床不起的老人,或者还有两个等着吃面的小孩哩。”文刚吃了一惊,忙问道:“那,我就不吃?”“你可以和二哥分吃一碗嘛!”中伟说:“她也是街上的人,有口粮,回去煮就完了。该吃的吃不上,叫窝囊!”紫云说:“出门在外,要谦让。该忍让就要忍让。像这件事,文刚也可以想想,她为什么要两碗倒在一起?”中伟说:“那还用说!为了他个人。文刚,不要听老者的迂夫子话。闯社会,你不厉害,别人就要在你头上屙屎屙尿!”文刚感到这也许是这十几年来,他做出的唯一一件损人利己的事。他说:“伯伯说得对,我以后要特别注意。”中伟说:“你说我说的不对?到了社会上你就知道了!这件事,那婆娘错在先,我们两个小孩,在她眼里不算人。这就叫‘偷鸡不着,反失一把米’。本来一人一碗,谁叫她那么心狠!”

文刚说:“二哥说的,也有道理。对不讲理的人,怎么讲这个理?我本来想分一半给她,她反而骂我‘比狗还脏’,我就没有办法了。”文刚的父亲廖紫云却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人家骂一句,有什么关系。”廖文刚心里大半天不舒服,感到自己这个共青团员还不合格,虽然不认识,也许“比狗还脏”的孩子形象,将在那个妇女心中刻一辈子。

第二天,中伟就留在金山寺帮助父亲干活。文刚一个人带着父亲给的转交妈妈的15元钱和5角零花钱别过父亲、中伟,一个人回到了家里。

文刚又把在五通的吃面风波讲给妈妈听,白翼坤听后说:“你没有什么不对的。这首先是对贪心人的惩罚。这个妇女以后做事,就得记取这个教训,太贪心了,连自己本该得的一分也要失去。第二,是你维护了自己的利益。三碗,三个人,一人一碗,是公平的。她占了两碗就破坏了这个公平。如果你不这样,反而助长了歪风。很多事情的对和错,要向大处看。”廖文刚问:“那我是完全正确的?”白翼坤说:“完全正确。对社会对自己,都是正确的。按你老者的意见,她蛮不讲理,就给她;他骂你‘比狗还脏’就忍了,那就是在培养恶人。至于宰相肚里能撑船,其实是宰相有求于人。等你当了宰相去给她赔礼道歉不迟。”

廖文刚说:“妈妈的理论,属于法家观点;伯伯的意见,属于儒家观点。我是团员,应该有共产党的观点。”白翼坤问:“按共产党的观点,你说该怎么办?”廖文刚想了想说:“首先批评她的贪心,然后,分一半给他。我应该先控制好这一大碗面,不应该先吃。”白翼坤说:“这样,当然最好,但是你一个小孩子是办不到的,必须有权威,要别人听你的,才行。你如果不吃,她可能动手抢,事态会更糟。”廖文刚说:“看来,处理这样一件小事,不但要讲觉悟,还有许多学问哩。”白翼坤说:“那些伟人,也就是在对生活中的事,多方思考,不断按自己的想法去做,才积累而成的。”

漫长的暑假,饥饿的年代,廖文刚经常往书店里去翻书看。一天,他看见书架下玻璃橱柜里放着一套纸质发黄的旧书,是《苏东坡全集》,廖文刚已经从语文课里知道了唐宋八大家,而且从父母亲、大哥文辉那里听了苏东坡的一些传说,他很想看看,苏东坡到底说了些什么,于是,他打开橱柜,拿出书来一看,定价只有2角。此书标明是“国学基本丛书”,中华民国二十二年初版,定价大洋一元二角。他兜儿里,父亲给的五角零花钱,还一分没用,他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钱还在,就打开书橱,取出书,向收钱的同志走去。收钱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同志,看了一眼廖文刚,说:“这本书不能卖给你,我负不起这个责任。”廖文刚说:“你在卖书,我要买书,你有什么责任?”“领导打过招呼的,这种书,只能卖给教师,你这样的孩子,怕受毒害。”他又看了廖文刚一眼:“你能看懂?”廖文刚笑笑说:“懂不懂也得看了才知道。”“把书放回去吧,长大了再看。”廖文刚只好把书又放回了原处。

廖文刚回到家里,父亲和二哥都回来了。廖文刚向父兄问过好,二哥中伟说:“现在没有事,你教我认字。出去跑摊,字识少了,要吃亏。”文刚、中伟兄弟和春晴、国忠、祥宁一起到了饭桌上,廖文刚拿出一个本子,从身上摸出钢笔,想了想,就边写边教。先教他认从头到脚的那些字:脑壳,头发、眉毛、眼睛、一直写到脚肚儿,脚板心。弟妹们也跟着念。屋子里不断传出“脑壳”、“脚后跟”。紫云笑着说:“孩子们,专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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