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看书

字:
关灯 护眼
六七看书 > 龚尔思笑的新书风雨人生记 > 第29章 说饥荒听评书 想办法度难关

第29章 说饥荒听评书 想办法度难关 (第1/2页)

六七看书 67ks.com,最快更新龚尔思笑的新书风雨人生记!

到了1959年的暑假,廖文刚回到书院街口的家里,父亲廖紫云也回来了。吃饭的时候,只听父亲说:“从现在起吃饭要节约,每顿的米都抓两把起来,我去仓库里看过,井研县城的米,最多还能供应两三个月。”廖文辉说:“过年时,我回断桥河去,到伙食团吃饭,一大堆一大堆的红苕,就堆在露天里,烂成了泥。我问他们‘红苕半年粮,烂了以后,等二三月吃什么?’大队书记却说,‘有国家哩,你愁什么?’”白翼坤说:“红苕又不准窖在私人家的窖里,新挖的苕窖,也是一窖一窖地烂。”廖紫云说:“正常年景,二三月,在农村,是枯月,陈粮吃完了,新粮还没有出来。哪一家,那一阵不是瓜菜代,找野菜吃,靠借粮过日子。公共食堂,照样要吃饱,哪有那么多粮食?密植,小春基本没有收成,陈粮完了,新粮没有多少,饥荒,就要来了。”白翼坤说:“有什么办法?街上又没有粮食上市,你们能挣几个钱,也没有东西可买。”

虽然家里的大人在议论很快会闹饥荒,但毕竟现在还有吃的,而且饥荒是什么样子,小孩子家也不大懂。而这晚上隔壁茶馆里来了一个说书人,那可是最现实不过的事情。廖文刚、廖中伟和春晴、国忠、祥宁都吵着要去听,廖紫云每人发给了五分钱,五姊妹兴高采烈地早早进了茶馆,茶馆老板姓何,认得这是前年才搬上街来的邻居,就不收他们的茶钱。讲评书的,是一位六十开外的老人,身材高大,华发长脸,满脸沧桑,坐在茶馆最里面靠墙的一张长凳子上,面前一张方桌,上面放着一把二胡、一叠长方小木板和一把尺子。他见先来了五个小朋友,非常高兴。就问:“小朋们,高姓?”国忠这时已经6岁,刚读一年级,答道:“高兴,高兴,我们最喜欢听故事。”老人微微一笑。

廖文刚说:“我们都姓廖,是五姊妹。”“井研县姓廖的可不简单呀,廖经师是你们家祖吧?”廖文刚从小就听父亲母亲讲过廖进士,别的不说,单他逝世的时候,送葬的队伍就从井研县城直排到他的家乡——东林场。送花圈的有当时中国政界的要人和各界的精英。廖文刚的父亲,多次给他讲过廖家的来历。廖文刚说:“我们是一个祠堂的,明朝洪武二年,先祖叫廖万仕,先祖婆姓黄,嫌湖广麻城县孝感乡李子树坝太狭窄,廖万仕一家就到了我的老家周寺沟。他有六个儿子,我们家是大儿子廖胜大的后代;廖进士,是老五廖胜五的后代,幺房出老辈,廖经师比我高五辈。”“这个小把戏,不简单,把家谱搞得这么清楚!贵庚多少?”。廖文刚说:“都是听父亲念廖氏宗谱知道的。免贵,痴长十四岁了。”老人问道:“在读书吧?”廖文刚说:“下学期就读初三了。”“好好好!那要算是秀才了,什么社会,还是读得有书才好。”

廖中伟问:“今晚讲什么故事?”老人答道:“乾隆下江南”。茶客陆续进场了,老人就停止了和小朋友们闲聊,轻轻拿起桌上的二胡,悠闲地拉起来,他拉的是什么曲子,廖文刚并不清楚,只觉得这二胡听起来,有时像一个人在微雨中独步,有时又像几个友人在空山里细语,有时又像大雷大雨的夜晚,有时又像风和日丽的早晨,有时又像心事重重的诗人在低吟,有时又像蝴蝶双双自在飞。

茶馆里几乎是座无虚席了,对门的娄才元、娄才智姊妹和李荷艳,也来听评书。廖文刚站起来,和他们打过招呼,就坐下听。老人放下二胡,把那一叠有线连起来的小木板拿在手里“的的打打”地摆弄起来。虽然不过是左手一个小竹板,右手五六个小木板,但在老人的手里,一会儿像孔雀开屏,一会儿像白鹤晾翅,一会像猴子叠罗汉,一会儿像天梯入云天。而那声音,虽然不过是“的的打打”的简单声响,可是,经过老人两只手的快慢轻重的组合,竟然有时像空山鸟啼,有时像原野马奔,有时像细雨滴圆荷,有时像暴雨打船篷,有时像轰轰狂浪,有时像窃窃私语。场子里顿时鸦雀无声,只有老人的竹板声在或疾或徐、或重或轻地调动着听众的胃口。

等全场雅静下来,老人开始了讲评书。廖文刚是第一次听评书,他发觉讲评书和讲故事大不相同,老人不但要讲,还要唱,不但要唱还要用手比划,不但要用手比划,还要差不多又用竹板用二胡造势。使得评书不仅有故事情节,而且有声有腔,使人物活灵活现地就在眼前晃动,皇帝、大臣、武士、侠客、歹徒、小姐、走卒,各有面目、各有声腔,各有姿势。使得小小的茶馆里,忽而有了金銮殿的威严,忽而化作黑店的恐怖,忽而变成江南水乡的秀丽,忽而又是小姐深闺的雅致。特别是打斗场面,他能讲得剑光闪耀,棍势纵横,出招应式,攻防险恶,叫人透不过气来。小茶馆里时而发出惊叫,时而出现叹息,有老头子紧攥拳头,有年轻人重重地顿足,有老太婆把纳的鞋底板狠狠地向桌子上砸去。等老人说到“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时,观众们都争先恐后地把钱向他的盘子里扔。钱多数是贰分伍分的,也有壹角贰角的,不过当时吃一顿小菜饭,也只要五分钱。五姊妹一直听到深夜十二点评书散场才回家。回到家里,母亲一问起,国忠、祥宁就滔滔不绝地讲。白翼坤说:“讲得那么好,明天晚上,我和你们一起去听。”

星期天,白翼坤做完家务,就到对面街边的广播下面去听现代川剧。一边听还一边说:“唱得好,唱得好!”文刚和春晴等就和二哥中伟一起到粮站去看父亲、大哥编油篓子。他们在那里玩了一会儿,大嫂云霞背着贵生来了。文刚又有半年没见过大嫂了,见她特别地消瘦,贵生儿也没有精神。就问道:“大嫂,生病了吗?”云霞说:“伙食团已经没有多少吃的了,只有清华家背后的红苕窖里还有千把斤红苕,大部分要留作红苕种,我们现在每人每顿只有半斤红苕。”

紫云说:“我们这里少吃点,拿点米回去吃。”云霞说:“锅都没有,拿米有什么用!又不准你煮来吃,谁家里动火烟,就斗争谁。大哥邱正益,因为说我们大队粮食产不了那么多,被撤职了。”文辉说:“不当也好,瞎指挥,当他干啥。只有买点饼子回去,上次到峨边,我还剩有点粮票。”紫云说:“那就快去买,午饭云霞就在粮食局伙食团吃饭,我还有饭票,文刚你们就回你妈妈那里吃。”

暑假回来,同学们都忧心忡忡的,饥荒的消息,悄悄地在校园里传开了。吃晚饭之后,在川主庙的寝室里,廖文刚坐在紧挨墙壁的下床上,殷正清和他相对,也坐在下床。上床坐着钟同和来串门的鲁星天。只听殷正清小声说:“我们生产队的食堂已经缺粮了,我走的时候,去公社要粮的还没有回来,不晓得晚上吃什么。”钟同说:“我们那边还有些苞谷,说还能吃半个月。”鲁星天说:“我们那边也不妙,现在每天只能吃四两。”钟同说:“我们学生还能把饭吃饱,也要谢天谢地了。”

第二天,钟同的话就过时了。朝会课的时候,班主任刘真老师神色苍凉地走进教室,同学们都静静地等着他讲话,他在讲台上站了好一阵,才说:“我来传达上级指示,为了克服暂时困难,中学生的粮食供应要和全国的党政机关街居民一个样。年龄大个子大的同学,吃4两,就是早晨2两,中午4两,晚上4两。年龄小的同学,吃3两,就是早晨二两,中午和晚上各3两。(当时16两为一斤,也就是说,小同学,每天有半斤粮食,大同学,半斤多一点。)希望同学们学习红军长征的精神,和共产党同心同德,度过难关。”

说到这里,刘老师没有声音了。同学们都忐忑不安地等着。停顿了将近一分钟,刘老师才说:“还有一件事情,因为国家困难,需要调整,班上年龄超过了22岁的同学,要回公社参加农业生产,帮助国家大办农业,战胜暂时困难。这一点,我是很难过的,希望相关的同学,要理解国家的困难。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这些同学,立即去总务处办好手续,愉快地回到农村去。”刘老师说这话的时候,眼圈儿红了,班上好些同学眼里噙着泪水。刘老师最后说:“请彭端容、黄丽慧、李成龙、曾树良四个同学,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彭端容起身时手掩着脸大声哭起来了。李成龙摇摇头,“唉”地长叹一声,出了教室。黄丽慧像没有听见似地坐着不动。曾树良站起来若无其事地向外就走。

过了好一会儿,刘老师又亲自来叫黄丽慧。黄丽慧说:“不!我要读书!”刘老师把廖文刚叫出教室说:“黄丽慧想不通,你去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好不好?”廖文刚问:“国家的政策,主要是什么精神?”刘老师叹口气说:“我的理解,就是尽量减少城镇人口,缓解粮食供应的压力。”廖文刚又问:“22岁的年龄,又是怎么定的呢?”刘老师说:“这是上头规定的。我们的不少同学都是读的翻身书,解放时,五六岁、十几岁、甚至二十多岁,才从小学开始发蒙。像我们班,你还没有满15岁,黄丽慧已经22岁了。国家有困难,才会想这样的办法。这也是不得已的事。”廖文刚说:“那,我去试一试。”

廖文刚这一年担任少先队的大队长,还兼任六零初一班的班长。他见黄丽慧正伏在桌子上哭,就走到黄丽慧的桌子前面说:“黄姐姐,我们出去摆几句,好吗?”黄丽慧,抬起头,擦干眼泪说:“小班长,你不明白我们的心情。”廖文刚拉着黄丽慧的手说:“我懂。”廖文刚把黄丽慧请出教室后,在林荫道上边走边说:“黄姐姐,你学习很努力,成绩也好,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你完全可以读高中、大学。”黄丽慧说:“那是肯定的。”廖文刚说:“你为什么读书读得那样迟?”黄丽慧说:“解放前家里穷,父母亲都给地主当长工,哪有钱读书?”廖文刚说:“我也是靠了共产党,解放后,每年供应我们家三百斤口粮,我才能读书。现在,共产党有了困难,需要我们一同克服,如果国家要我马上回去搞农业生产,我一定背起铺盖就走。没有共产党,哪有我的今天?”

黄丽慧停下了脚步,说:“小班长,别说了。”廖文刚说:“回到农村,仍然需要文化知识。课本拿回去,有空就学。你要相信,有知识,有文化的青年,在农村也是会有前途的。现在,许多干部都是文盲,或者只是在扫盲班认了几个字,你要相信,以后的农村干部,一定要有文化,你不要放弃学习,以后一定有出路的。”黄丽慧说:“谢谢你,没想到,你年龄这么小,想得这么远。”廖文刚说:“我除了读课本,我还坚持天天看报,看理论书籍。烧钢炭时,我工余看的就是《共产党宣言》。”黄丽慧说:“谢谢你,我去捆行李。”廖文刚说:“你最好先去找刘老师,他正为你的事着急哩。”黄丽慧向刘真老师的办公室去了。

四班的曾翠香,也在黄葛树下,做一个女生的思想工作。这位女生,家里很困难,没有钱上学,学校补助他的棉衣,她就卖掉,把这点钱用来坚持上学。这次她是必须回乡的对象,但她怎么说也不肯回去。曾翠香说:“国家没有别的办法,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你还是体谅体谅国家的困难吧。”那位同学大哭着跑了。

这一天,许多同学,一下课就朝校门口跑,因为校门口陆陆续续有背着被盖卷的大龄同学离校。廖文刚在门口看见各个班都有同学在校门口和同学握手告别。他见那些大龄的同学,到了大校门外,大都站在校门口迟疑地望着没有行人的大街,然后回过头来望望学校,望望校门口排列两边的梧桐,含着泪或者擦着泪,慢慢向外边走去。遇到认识的同学,同学们就上前握握手,然后无言地退回学校。曾树良背着东西出来了,廖文刚迎上前去握手,说:“过了这一阵又回来学习吧。”曾树良说:“不可能了,我比你大7岁多,这一辈子再没有进学校读书的机会了!”曾树良拍拍廖文刚的肩说:“你快满十五岁了,又担任着井研中学少先队的大队长,又任我们班的班长,要争取加入共青团啊。”廖文刚说:“我满了十五岁就写申请书。你是好共青团员。保重,保重!”曾树良头也不回地走了。廖文刚看着校门口这一幕悲壮的人间惨剧,心里隐隐发疼。他虽然年纪小,但并不是轻易掉泪的人,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漫到了脸上,他立即挥袖揩干,咬咬牙,向教室走去。

回乡的同学们,和农民一起进入了“过粮食关”的艰苦时期,留校的同学,日子也过得并不轻松。昨天以前,每人有一斤口粮吃,现在只能吃半斤多一点,只一天的时间,肚子饿,就成了学生感受最为深切的问题。这样过了三天,吃饭,就成了最能牵动人神经的大问题。此后近三年的时间,饥饿成了师生的常态。每到吃饭的那一节课,同学们饥饿的肚皮就迫使每个人想还有多少分钟下课,只要下课的钟声一响,同学们就呼啸着从四面八方排山倒海地向食堂冲去。跑步可不是廖文刚的强项,体育老师曾经责备他:“六十公尺,还不如女生跑得快。”常常等廖文刚跑进食堂时,跑得快的同学已经完成了使一小团米饭溜进肚子的过程。廖文刚这一桌走了曾树良,调来了李荷艳。他们俩经常最后走出食堂。廖文刚说:“简直没有感觉。”李荷艳问:“你想吃多少?”“现在,我想吞下去一只大象。”李荷艳说:“廖文刚,真会夸张。”廖文刚说:“这可不是夸张,这是实感。”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本站防护由 速盾独家赞助防护,被攻击选 速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