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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看书 > 龚尔思笑的新书风雨人生记 > 第2章 新津河滩捡石子 黄泥渡上祭小坟

第2章 新津河滩捡石子 黄泥渡上祭小坟 (第2/2页)

他们一行八人离开校门,翼坤在路边小摊儿上买了七个烧饼,要了一碗开水,大家吃了。春晴还不能吃,只是望着大家吃,还咂着嘴。翼坤又叮嘱了文辉许多要努力学习的话,把外公给的银元给了文辉两个,让文辉回校去了,才慢慢向岳店子走。中伟、文刚、莎晴、剑雄早就没劲儿了,只得由紫云和翼坤,一会儿抱抱这个,一会儿背背那个,一会儿在脖子上骑“马马镫”。实在走不动了,就坐下来休息。“不怕慢,只怕站。”紫云坐一会儿就这样说,说完,爬起来就走。天黑了好一阵,他们才回到了外婆家。

第二天,深秋的太阳,偏偏还红得耀眼。廖紫云一家五口由外婆陪着,上了黄泥渡山上,白翼坤手里提着一个有盖的圆篮,里面装着些祭品。山上是一片地,地里都种着小麦、豌豆,浅浅的,盖不住生长它们的黄土。只有庄稼地靠东边的山脚下,有晒垫大的一块,野草丛杂,虽然有些枯黄,但却没有露出一点黄土。仔细看来,才能看出,草丛里原来是两块土包。地里并没有路,他们小心翼翼地从庄稼地里向那一块草地走去。离那个小草垫还有十来步远,文刚发现母亲已经泪流满面了。

大家的脚还没有走进坟场,翼坤已经泣不成声了:“桂,桂华,三姑,三姑儿,妈,来,看,看你们,来了──”随即一声长嚎,白翼坤手里的篮子,掉到了地上,人也瘫下去了。文刚、中伟大叫着“妈妈”奔过来;外婆和廖紫云赶忙围过来蹲下,扶住翼坤,外婆颤抖着声音说:“大女子,不要这样……”廖紫云说:“慢慢地哭吧,不要急。”过了一顿饭的工夫,翼坤才缓过气来,说:“老天爷呀,你狗日的瞎了眼睛啦!我白翼坤前世作了什么孽啊,这辈子来受这些罪……”

紫云见翼坤没事了,才拾起圆篮,走到坟前,揭开盖子,一件一件地拿出里面的东西安顿好。先在两座小坟前,各摆上一个土碗,再在碗里各放上一块拳头大小的肉,两个鸡蛋,一个豆腐干,两个红橘。然后,拿出几炷香,翼坤流着泪爬过来,划燃火柴,点着,两座坟前各插上四支,坟场上立即香烟缭绕,散发出一阵幽香。紫云又取出四支红色的小蜡烛,也由翼坤点燃,中伟、文刚各抢着两支,学着父亲插香的办法,插在了两座坟前的泥土里。最后,紫云拿出厚厚的一叠黄纸,上面有许多很规则的圆圈,分了一半给翼坤,放在两座坟前,点燃了,立即烟焰冲天。外婆、紫云和翼坤都说:“桂华儿,三姑儿,快来享用吧!”中伟、文刚已经明白了,坟里就是他们听母亲哭诉过几百次的大姐桂华和三姐。他们没有听见父母说过三姐的名字,只知道叫“三姑儿”。对眼前的一切,文刚觉得无限的奇怪和迷惘,她们怎么钻到里面去的呢?在里面怎么出气呢?摆着的这些吃的,她们怎么拿进去呢?他看见外婆、父亲和母亲都是那样的伤心,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儿,也就不敢问了。

灿烂的太阳无声地照着惨白的火焰,淡淡的烟,半青半黄的草,老小三代人,宽阔的黄土,无边的山野。坟场上所有的大人都在流泪。黄纸钱都化成了黑灰屑,一阵风来,像小黑蝴蝶似地在草丛间飘荡。蜡烛的火苗,飘飘摇摇的,烟也在轻轻旋转。外婆说:“看,桂华、三姑儿来了。”白翼坤说:“中伟、文刚,给大姐、三姐叩头作揖,让姐姐保佑你们不受苦,有出息。”中伟、文刚都学着妈妈教的样子,给姐姐们叩了头作了揖,并说:“好姐姐,保佑我。”祭祀完毕,文刚问道:“哪个是大姐?”翼坤指着右边的小坟说:“这里是大姐桂华,那里是三姐。”大家久久站在坟前。廖紫云见太阳已经当顶了,便小声说:“可怜的女儿,我们以后还会来看你们的。”翼坤接着说:“你们要什么,就给我托梦吧,家乡虽然山隔几十座,路隔几百里,桂华是认得路的,你们两姊妹一路回来吧……”翼坤又声音哽咽了,全家人又都掉下泪来。廖紫云劝着,提着圆篮,大家都走出了坟地。

走到地边,翼坤指着山埂上那间小草房对中伟、文刚说:“那是夏家的牛棚,我们民国二十八年,一家五口逃债住在里面,住了五年,大姐桂华和三姐都死在里面。大姐死的时候,只有八岁,三姐才两岁。”外婆说:“你两口子没有死,就算菩萨供得高了。”紫云说:“国民党兵不讲理,我的摆子发了,倒在飞机场边的树林里,他们硬说我是奸细,是来割电线的,那个像狗熊的东西,把我吊了一夜。”外婆说:“幸好你四姨父是警察局的,不然,就麻烦了。”翼坤说:“还多亏了卖糖果的岳老三小兄弟,他不来猛喊起,我哪里知道!”外婆说:“睡了两个月,两个女儿,也惹上了摆子,我们哪有钱医!”

一家人向黄泥渡坡下走去。文刚在父亲的背上,扭过头向两个姐姐的坟地望去,天高地阔,孤零零的,晚上谁来陪伴她们?泪水忍不住像断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在后来耍的这三天里,外婆和翼坤的主要事情是做饭和坐在吊着黑糊糊的炊壶的灶门前摆龙门阵和抱头痛哭;中伟兄弟,就跟着莎晴表姐、剑雄表哥到河坝里捡鹅卵石,把小手伸进冰凉的河水里,感受流水的冲击,或者摆一些小孩们津津乐道的事情,比如,如何捉螃蟹,如何用笋子虫推磨,如何让石子在水面上漂得更远;廖紫云则晚上陪四姨父喝茶,白天去警察局外看一个老头用细篾片编油篓子——一种外形像烧坛的装油装酒的器具。廖紫云一家后来竟然就靠这门手艺养家糊口。

客走主人安,紫云和翼坤都懂得这个道理,耍了一个星期,他们便向外婆家告别了。

离开的时候,天刚刚亮明,翼坤向母亲要了三升米。外公说:“回去好好搞,把孩子养大就好了。”外婆摸出五个银元,交给翼坤说:“大女子,娘对不起你,隔着这么多山,这么远的路,也帮不了你的忙,只有天天挂念着你,……”她说不下去了,满面泪水地说,“天天求菩萨保佑你,好人好心有好报。”翼坤也满眼含泪地说:“我是长女,父亲又是瞎子,弟妹们又小,那个时候,你们不靠我靠哪个?幸好廖家的钱还让舅舅、翼翔读了书,不然,全被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吞下去了,一点痕迹也留不下。”紫云也上前去扶住外婆说:“老人家保重,我们廖家会振作起来的。”

这一家所有的人都到院坝里来送行。紫云挑起小箩筐,一头是中伟和铁锅,一头是廖文刚、米和碗筷等简单的生活用品。翼坤用背单背着春晴。翼坤教中伟兄弟:“给外公、外婆、舅娘、四姨、四姨父、表姐、表哥道谢。”他们都完整地说了昨天晚上才从母亲口里学会的道谢的话。莎晴、剑雄还追出门来喊:“表哥、表弟,明天再来!”文刚说:“我们会来的!”在满院子依依惜别的气氛和“一路平安”的祝福声中,这一家五口踏上了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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