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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琼花初落 疏雨处逢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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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蓝并不理会浮云山庄的种种是非,于拿到休书的次日便趟上了回娘家之路。路途中,她回想起了许多往事,原来只要一离开那个鬼地方,人的思想和行为就能变正常。到家之后,她日日陪在母亲身边略尽绵力,聊表孝心,令华扬氏颇感老怀安慰。这一晚,心蓝照例服侍她母亲泡脚解乏,她一边替母亲轻轻按摩,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有件事我要同妈商量一下。”“何事啊?”“我决定要遁入空门,侍奉佛祖。”华扬氏十分诧异地看着她,见她一脸诚挚,不像是在说笑,不禁觉得心像被人揪住一般地疼,沉吟半晌过后才含泪问道:“你已打定主意了?”心蓝坚定地迎着她的目光,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可妈舍不得你啊。”华扬氏顿感心酸不已。“人言可畏,我不忍让您因我而遭受非议,不如寻一个清净去处,让我往后余生有个寄托”,心蓝淡然地说着,见她母亲仍是一脸忧伤,便又浅浅一笑道,“况且还有团团,圆圆替我陪伴你,每逢初一十五,你前来寺庙礼佛之时,亦都能见到我。”“蓝儿,我知道这些年着实苦了你了”,想到女儿这些年的遭遇,华扬氏不由鼻头一酸,拉着她的手哽咽地说道,“如今只要你欢喜,妈都会支持你的,到底是佛法无边,普度众生,才让我闺女恢复神智清明,因此你决心侍奉他亦是应当的。”“妈……”听到此处,顿觉心头一热的心蓝伏在她母亲的肩头,任由纵情恣意的泪雨一下子倾泻而出。

“从小到大,你就特别纯良亲厚且识大体,自你父亲与世长辞之后,你便一心帮妈操持着这个家”,她话锋一转突然自责地说道,“都是我鬼迷心窍,明知你秉性质朴,根本不适合与人争宠,却偏把你往火坑里推。”“妈做什么无非都是为了自家闺女好,我又怎么忍心怪您呢”,心蓝满脸泪痕地说道,“只怪我时运不济,偏生遇着这么个毒妇。当初若不是她以两位妹妹的安危相要挟,我必然叫她以命偿命,为我那惨死的女儿讨回公道。”“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她一定会罪有应得的。”华扬氏搂着她劝慰道。“虽说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但她之前对我们造成的伤害已然无法弥补了”,心蓝一脸悲愤地说道,“我曾一心以为将她俩留在自己身边,不仅方便替她们觅得佳婿,而且也好彼此扶持,相互照应。谁知竟反遭人暗算,既保不住骨血,也留不住君心,偌大的一个浮云山庄,却无我们三姐妹的立锥之地,多么可怕,多么可悲!”华扬氏听了先是长叹了口气,后又低着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唉,也不知倾雪到底怎么样了,她这一去竟再也没了音讯!”“等安定下来之后,我想她必会鱼雁传书跟咱们报平安的”,心蓝转念一想又轻声说道,“可惜她与千帆这对有情人,最终却还是未能成眷属。”“你是说……倾雪她与千帆么?”华扬氏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问道。

心蓝微微颔首,眼神有些迷离地说道:“想当初,倾雪刚到浮云山庄的第一晚,便独自在十里桃林饮醉了酒,还是千帆将她一路背回兰絮阁的。酒不醉人人自醉,宿命总百转千回;意外邂逅心倾慕,姻缘却早已错配。”“那倾雪后来之所以嫁给他大哥,想必是不愿做小伏低,或者怕你会心存芥蒂?”“心存芥蒂之人不是我而是梦儿,但是二房错综复杂的纠葛必定已使她感到不寒而栗,又见慕傲山对她用情至深,她才会因此退而求其次的吧”,心蓝了然于胸地说道,“她一心渴盼岁月静好,奈何却无法如愿,毒妇先是害得她失去胎儿险些丧命,又在梦儿生产之后设奸计抢走景轩。而对她余情未了的千帆,则几次三番救她于危难之际,不想却致使梦儿在双重打击之下,顿觉生无可恋,这种种意外实在都是她始料未及的。”听到此处,华杨氏不无感慨地说道:“原本你们三姐妹一同嫁入豪门,不知羡煞多少旁人,谁曾想到头来,你们的缘分竟会如此离奇交错,命运又是那般坎坷曲折,难道说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么?!”“磨难挫折都总会过去的,若能了然顿悟,亦算不枉蹉跎,相信我和倾雪终究能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心蓝看着前方幽幽轻叹道,“而梦儿应该也已投胎转世了吧,希望这一世,她能活得随性洒脱,恬淡自如。”

“正是这么说”,华扬氏转念一想又关切地问道,“那恋蝶呢?”“恋蝶与海阔彼此已谈婚论嫁,也算是终身有靠了,因此我才放心让她留在浮云山庄。”闻听此言,华扬氏先是欣慰地笑了笑,接着又感触地说道:“都道是贫贱夫妻百事哀,怎知那男人有钱多作怪,果然世事难两全啊。”“最好的法子,便是远离世事,不染浮尘,身净心轻,方可超然绝俗。”心蓝一语中的地说道。转眼到了次日清晨,华扬氏亲自将心蓝送上马车,拉着她的手感觉有千言万语想要叮嘱,一瞬间却都堵在了喉咙,只剩一脸的心疼与不舍。心蓝见状,不由自主跪倒在地,愧疚不已地叩首说道:“母亲大人在上,请受女儿一拜……恕女儿不孝之罪,唯有来生再报答您的养育之恩了。”此言一出,华扬氏禁不住老泪纵横,可她又不想徒增她闺女的烦恼,便忙不迭地用丝帕拭去眼角泪水,急切地将心蓝扶了起来,颤颤巍巍地连声说道:“妈别无他求,但愿你从此平安喜乐便好……”“我会日日诵经祝祷,求佛保佑您身康体健,长命百岁”,心蓝强忍悲伤哽咽着说道,“女儿就此别过,望妈多多保重。”马车缓缓往前行驶着,坐在里面的心蓝却忍不住挑帘回顾,只见她母亲站在原地,始终含笑向她挥手,瑟瑟秋风将她的一头华发吹得凌乱不堪,叫她看了无比心疼,可她早在佛前立下誓言,此刻怎可言而无信,轻易动摇心志,便只得闭上双眼连声念起了佛……

遥星碧海逐天涯,一抹清阳饮浪花。错落烟云舒万象,潮声尽处梦吹沙。话说,倾雪和浮羽自出了浮云山庄便一路颠沛流离,期间历经不少艰难险阻。虽说她俩为了躲避好色之徒,已经乔装打扮成男子模样,却还是几次三番被人跟踪尾随,幸得结识一位武艺高强的郑二娘,才助她二人成功脱险。对于她的侠肝义胆,姊妹俩心生敬佩,感激不尽,一番倾谈之下,又得知她此次只身上路是为前往扬州寻夫,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三人决定就此结伴而行,互相也好有个照应。相比于春的绚丽,夏的繁茂和冬的寥落,秋季却是深邃中带着些灵动,萧瑟里藏几许诗意,惹人深思令人敬畏。秋风卷起无数残叶,一路裹挟着狂奔而去,像是赴一场轻盈之约;秋雨落得毫无征兆,阵阵凉意向身躯袭来,飘飘洒洒间涤荡心灵。就这般感受着秋雨的浸润,跟随着秋风的步伐,倾雪一行终于来到了扬州地界。倾雪目之所及处尽是满心欢喜,觉得跟她想象中的扬州如出一辙,果然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不枉这一路上千难万苦,但愿从此以后,能够过一些岁月静好的日子。浮羽有些近乡情怯,她不知有多想回家看望父母及妹妹,但为了躲避傲山的搜寻,为了不连累无辜的他们,却只能三过家门而不入,隐姓埋名处事缄默,怎不叫人心酸落泪。

郑二娘则不顾风尘仆仆,一心想要尽快找到她夫君,凭着一身武艺本打算靠一己之力,但倾雪和浮羽又岂会忍心,坚持说定要陪着她一道,见到她们夫妻团聚方才安心,面对拳拳盛意,二娘只好却之不恭。好在之前来往的家书中,二娘向夫君反复询问过如今在扬州的住所,一路打听之下好容易寻到那个地方,敲开门却是一年轻妇人出现在眼前。只见她容貌姣好,腹部高高隆起,显然是身怀六甲。“你们找谁?”那妇人和颜悦色地问道。“请问,陈有谅是住在这里么?”郑二娘不免有些迟疑地问道。“正是”,她点了点头说道,“不知几位所为何事找我夫君?”此言一出,倾雪和浮羽先是面面相觑,后又一脸担忧地看向了她们的好姐妹,郑二娘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全身麻木完全失去知觉,半晌过后才难以置信地问道:“他怎会是你夫君,你俩是几时成的亲?”开始察觉到异样的妇人不禁警惕地质疑道:“何以有此一问,你究竟是何人?”郑二娘并不作答,趁她不备便不管不顾地冲向屋内,倾雪和浮羽见状赶忙跟了进去。那妇人气得脸色大变,抬高了嗓门叫道:“青天白日的,你们怎能擅闯民宅?”倾雪不屑地笑说道:“不知陈有谅可否跟你提过,他早在十年前就已娶妻生子,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外室!”“一派胡言”,妇人连连摇着头急切地驳斥道,“有谅说他父母早亡,老家已经无亲无故,早就把我们一家当他自己的亲人了。”“想不到他为了另结新欢,居然不惜诅咒父母至亲!”郑二娘跌坐在椅子上,大为失望地说道。

“总之无凭无据,我是不会信你们的片面之词的。”那妇人自顾自地说道。“你又怎知我们无凭无据,但只怕你见了陈有谅写给二娘的家书之后,会经受不住打击,万一动了胎气,有何闪失反倒不美。”浮羽故意用激将法激她。“什么家书,休想唬我!”见她依旧死鸭子嘴硬,二娘只得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取出一沓书信直接甩在了面前的几案上,冷冷地看着她说道:“他的字迹你应该认得吧?”那妇人见状便走了过去,先是瞥了郑二娘一眼,后又迟疑着将书信打开一封封地细细翻看起来,脸上表情从最初的不以为然渐渐变成了匪夷所思,最后只是呆滞地站在那里口中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事已至此,你还想继续自欺欺人么?”倾雪毫不留情地说道。“他为何要诓骗于我,我怎会看上这么个背信弃义之徒”,情绪激动之下的她突然捂着腹部大叫道,“啊,好痛,我的肚子好痛……”三姐妹看她不像是在装腔作势,不禁着急起来,商量一番之后便决定由倾雪和浮羽分头去找大夫。二娘则留下来亲自照料她,先是慢慢将她扶至床榻,接着又斟了一杯热茶喂她喝下。此时,那妇人猛地拉住二娘的手卑微地恳求道:“我知道自己罪无可恕,不敢奢求姐姐的谅解,但这孩子是无辜的,请姐姐无论如何都要救他一救。”“安心些,孩子不会有事的,我那两位妹妹已经去请大夫了”,二娘听了心中触动,只得好言相劝道,“你此刻要做的,就是躺下好好歇息知道么。”闻听此言,那妇人果然不再挣扎,顺从地躺了下去。

不多久,浮羽带了一名大夫风尘仆仆地赶到,二娘见状不由地松了口气,赶紧拉着大夫催他替孕母问诊,所幸胎儿并无甚大碍,只需服几贴安胎药即可。送走大夫之后,浮羽见倾雪还未返回不免有些忧心,跟二娘交代了一声便又出门去寻倾雪了。原来,初到扬州的倾雪由于人生地不熟,非但未找到看诊的大夫,慌乱之中更是迷了路。此刻,晕头转向的她来到了一座幽静的小桥边,停下了脚步倚靠在桥上一边擦汗一边嗟叹。谁曾想这一幕却刚好被当地一霸胡天明给撞上了,四处猎艳的他一见到倾雪便开始两眼放光,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搭讪道:“哟,这是谁家的姑娘,长得好生标致啊!”边说边逐渐向她靠近,被吓得连连后退的倾雪正打算转身夺路而逃,却被他的一帮喽啰拦住了去路。倾雪见状不禁气极了,转头向那恶徒质问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是要作甚?”“姑娘此等美貌,怎可轻易辜负,明爷我自然是想与姑娘你彻夜倾谈咧!”他厚颜无耻地笑说道。“好个登徒浪子,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倾雪怒目圆睁,羞愤不已地说道。“哈哈……这方圆百里谁不知我胡天明眼里只有美色财宝,从来没有公义王法。”他与他的一帮喽啰嚣张的笑声在倾雪听来无比刺耳,桥上偶有经过的路人投来同情的目光,但却敢怒不敢言,一个个都匆匆离去,只留给倾雪无情的背影。深感绝望的她一再看向桥下的那条河流,心中默念:今日大不了就是一死,也决不向恶势力屈服。

就在她鼓起勇气准备奋力一跳之际,却被眼疾手快的胡天明一把拉住,又搂过她死皮赖脸地说道:“我若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岂非暴殄天物,其实姑娘大可不必怕成这样,明爷我定会好好心疼你的。”“你个市井无赖,狂妄之徒,放开我”,倾雪一边拼命挣扎一边高声呼救,“救命啊,可有哪位好心人施以援手……”胡天明手下的一个彪形大汉看出他老大被整得有些心烦意乱,便忙凑上前来拍胸脯保证道:“明爷,您老放心交给我吧,我保管让她服服帖帖。”说罢他就一把址过倾雪不由分说地将她直接扛了起来,倾雪顿感惊惧不已,狠命用双拳捶打着他那宽厚的背部,不料那大汉却满不在乎地笑说道:“嘿嘿,姑娘挠的甚妙,你怎知我背上痒痒。”“老天爷,为何你就是不肯放过我,非要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我”,倾雪含悲沉痛地说道,“不如降下天雷直接劈死我,索性还爽快些。”此言一出,那帮喽啰们便全都捧腹大笑,前仰后合,倾雪不想再听到这些粗鄙的笑声,便用双手捂住了耳朵,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渐渐地,笑声忽然减弱,取而代之的是那帮乌合之众的惊呼声。原来竟有一黑衣女子从天而降,一脸肃杀的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喂,好狗不挡道,快给我闪开!”胡天明平日里嚣张惯了的,全然未将对方放在眼里,只见他蛮横地双手叉腰,一脸的气势汹汹。“好臭的一张嘴!”伴随着刚落的话音,他便觉腰间一股气流上涌,低头一看竟是渗血了,这才感到疼痛难忍,赶紧俯身用手捂住腰上的伤口。

几乎同一时间,他那帮手下们的腿脚都被突如其来的暗器所伤,一个个疼得龇牙咧嘴,倒在地上滚作一团,只除了那名彪形大汉,但他已经吓得有如泥雕木塑一般,浑身僵硬地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傻站着作甚,还不将那姑娘放下!”黑衣女子说话霸气十足。那汉子听了赶紧乖乖照办,逃过一劫的倾雪虽说已然脚踏实地,却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番景象,怔怔地打量着英姿飒爽的黑衣女子和那帮丑态百出的男人们。这时,被彪形大汉搀扶着的胡天明则手指着黑衣女子忿忿道:“何人如此大胆,敢得罪我胡天明!”“我凤三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一向锄强扶弱,专门行侠仗义,你该庆幸这次受的只是腰伤,若下次再被我撞见你胡作非为,则必将小命不保!”黑衣女子瞪着他疾言厉色地说道。“凤三姐,好,好哇,我记住你了,你且给我等着!”那胡天明说罢,便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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