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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亲密关系心得 (第2/2页)

哦……我恍然。所以我一直苦苦寻觅的爱情,是在寻找一个能使我最终变得完整完美之人。希望那个人能彻底接纳我,期待他与我严丝合缝地契合,相互使对方完美完整的同时,也从彼此那里得到对自身独特性的印证。

所以人怎能不独特、没有个人性、泯然于众呢,那样岂不是谁和谁都能随便组合一个整体?但显然事情不是这样设置与运作的。

“我的经验是,”阿巫振聋发聩,“热恋期间,绝对不要做出任何有关职业发展和个人生活的选择或巨大变动。因为热恋中的人都是晕乎乎的,处在强烈的陶醉状态,几乎与现实失去了真实的联系,对面前这个带来希望之人几乎根本不了解,但却感到一切都是完美的。然后,完整合一的愿望一直在推动,热恋中的一切努力都集中在一个目标上——更加接近这个’完美’伴侣……于是不可避免的,我们终将会了解并确认——这个人并非完美无缺。越接近,越能清楚看到缺点和真实面目……”

大平认真侧耳聆听,脸上却没什么波澜,我忍不住拍一下他搁在餐桌上的手,又轻轻摇晃坐在方桌另一边的阿巫肩膀,埋怨道,“为什么不早些认识阿巫?枉我谈了那么些场恋爱,到现在还浑浑噩噩。”

大平摸摸头,只笑。

阿巫也笑,“我也是枪林弹雨中以身试法才取得真经,不过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罢了。文字工作者嘛,凡事爱总结提炼精华,也不过是新近才有此体悟,你们认识我早了也没用。”

大平立刻接道,“再说,你知道也没用,听不进去。”

我翻白眼,“那就活该我有此一劫?”

阿巫却眼珠一转,“是劫是缘嘛,现在还不好说。”

“何以见得?”

“两位客官且听我往下分说。”

阿巫犹如说书人,我们侧耳倾听下去,竟是越听越心惊。

原来,爱情经历过一开始的虚幻浪漫后,往往会开始一段权力争斗的拉锯战。两个人都期望对方满足自己的需要,但通常谁都无法得偿所愿,于是:相互指责,愤怒和反感,绝望和迷惘,拒绝和反抗,甚至感觉被背叛等种种情绪开始逐一上演。有时也夹杂着自我谴责,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看清这个人,竟会被他迷惑……

我和大平交换眼神,才知原来这是我们大家都曾有过的感受。

“避免拒绝和丧失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再期待,于是人们通常会一面退缩一面表现出独立自主的姿态,做出自己什么都不需要的样子。”阿巫竖起手指,“这时依赖和独立开始轮番上演。一方越是表现出独立、什么都不需要,越是会使另一方感到失望和不确定。一个人想要靠近,另一个人却更加远离,依赖的一方更加不满、更加悲观……矛盾开始激化。”

我轻轻哇哦了一声。这正是我与世德如今的写照。昨晚他还在说对我的依赖,殊不知事实却是——不知不觉中已沦为一名依赖者的人竟是我。

阿巫望着我,语重心长,“人们通常会在这时选择分手,然后迅速去找到下一个伴侣。但是找到后,同样的过程会重复,仍然会卡在这一阶段,通常只会再次分开。”

“既然不能彼此满意,难道不分手还继续?”大平诧异说。

“要知道,分手是最容易的,所以大家才一言不合就分手,当然我也曾如此。但是据我所知,机会恰恰就潜伏在这个阶段——某种程度上,作为我们另一半的那个人提供了可能性,使我们能超越自我限制而成长……所有我们想要拒绝的,其实正是应该整合的。”

我望着阿巫,“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我能够在世德身边坚持到今天,除了对他的情感本身,何尝不是因为用了类似说辞来进行长期自我洗脑。当作一场试炼,一个自我成长的机会,也许——还是一个治愈心灵创伤的契机。

我想我是有创伤的,从被迫离开父母到外婆身边生活的那一刻开始,就种下了分离、不被爱、被遗弃的恐惧,而无论日后长大多么理解父母的无奈与苦衷,多么明白他们对我的爱从无更改,无论看了多少心理学方面的书,懂了多少道理和理论,一旦遇事触碰到那个点,童年的我便瞬间回来,不被爱、被遗弃的恐惧悉数涌现。

有时我想,寻找更好的另一半的背后,也许是在寻找治愈自己的可能,所以才会每每在最融洽最亲密的时候要说些不开心的话,发生些不开心的事,——那是一种不受控的内驱力,内在的创痛永远在寻找机会得到救治。融洽亲密的时刻充满安全感,于是创痛伺机而出……然而往往又因彼此缺乏爱心与智慧,一次次导致失败。

太难了,这条路。

“当然,”阿巫一脸无辜,“所以我只是总结经验分享经验,自己都没把握能做到。”

大平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那你——”

她耸耸肩,“我是真的知道这个过程会很痛苦很纠结,所以感到畏缩,不战自退。”她转向我,拍了拍我的手,拉长声调说,“所以,就看你的了。”

大平哼了一声,“成长可以有许多方式,没必要这么自讨苦吃。”

“还有比亲密关系更能激发痛苦的事情吗?独自一个人是很轻易就能令周遭一切都符合自己的意愿和舒适的。”阿巫指指自己,“尤其我,写作为生,生活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可以远离人群,不喜欢、令我感觉不舒服的人与环境我可以自动屏蔽和隔离,于是生活就只剩下了平和愉快。但是一旦与人类近距离接触,许多时候我会感到受不了,种种看不惯的东西处处冲撞我。当然,躲回老巢是容易的。除非我打算一辈子单身,不然亲密关系这一课终究得补上。”

我想起身处山林中的阿巫,她似乎更属于大自然,无论如何都绝不属于人群。

“难道一个人可以完全拒绝爱情?”大平说。

阿巫摇摇头,“这个问题现在我还不能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另一个人总令我感到挫败,生活脱离了常轨,令我不适,远没有独自一个人时舒适。但因此就要拒绝爱情和关系吗?我还不能下这个决心。”

“阿巫,”我说,“为了你的写作艺术,你是需要痛苦的。我不能想象一个整天快快乐乐的人能够有深度的思考,能写出有深刻内涵的作品。以我的体会,快乐太轻浅了,都不值得描述。”

阿巫没说话,偏着头沉思。

大平也沉默了半顷,才说,“你们两个都太敏感了。如果是一个我很喜欢的人——”他垂头看着桌面,不愿和我们目光相触,“我愿意一切以满足她的意愿为主,至于日常生活中的冲突碰撞,我认为那都很正常,而且不值一提。”

“嚯。”阿巫发出一个说不上是赞叹、惊奇还是质疑的叹词。她问我,“你了解这家伙之前的恋情吗?”

我点点头,“知道一些——”

却又突然顿住,感到迟疑:是真的知道吗。其实这么些年,一直是我和梦露在滔滔不绝说我们自己,大平更像一个倾听者。

大平笑了,似乎误会了我的迟疑,他说,“没事,我不介意,你跟阿巫说吧,我也想听听你是怎么评价我那些恋情的。”

我想一想,总结道,“大平交往的好像都是索取者。曾经他用情最深、也伤他最深的是一个问题少女,其它女友基本都是蛇蝎美人类型的,就是外型十分性感迷人,然后极有城府心机的那种……”

阿巫大笑,“哈哈哈,为什么我会突然想到梦露?”

“问题少女,蛇蝎美人?我的前女友们在你看来是这样?”大平惊愕又愤慨,和阿巫同时发声。

这下我也乐不可支,指着大平说,“我知道为什么你总看不惯梦露了,原来你在她身上总看到前女友们的影子,你这是投射。”

“无稽之谈!”大平脸都涨红了。

我耸耸肩,“是你要听我的评价的,这就是我最直观的看法。”

大平无奈叹气,有些尴尬,阿巫啧啧两声,眯起眼睛打量大平道,“你这家伙是个好人,暖男,女性之友,就是要提升看人的眼光,不然很容易被女人欺负的。也未必全是那些女人不好,有时你太好太没原则,也会纵容她们变得不好。”

“好好,我纵容的。”大平一味叹气。

“你别不服气,”我抢白道,“好的制度能令坏人也变得遵纪守法,坏的制度能令好人也变坏。”

大平看看我和阿巫,拖长了声音,“难不成——你们也这样?”

阿巫没说话,我干脆利落回答,“恐怕是,至少我也曾经恃宠生娇过。”

阿巫转向我,“嘉叶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关注你和世德吗?因为你在做的正是我想做而没有机会、甚至也还没有勇气做的。我希望从你这儿学习并受到激励,让我在遇到一个可以恋爱的人时能够重新来过。如果我有勇气重下战场,那么这一次,我不想再搞砸。”

“或者即便搞砸,至少你已成长?”我说。

她用力点头,对大平说,“所以我和嘉叶才该是一对。”

大平一脸不以为然,“切,你们那么契合,岂不双方都无法得到虐恋的试炼从而成长?”

我们三人一齐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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