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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佛们 (第2/2页)

“他不喜欢?”

“不清楚。刚开始在一起时好像每天忙忙碌碌,时间安排得很满,没想起过,可能也是因为没有什么我特别想看的展。唯一一次是去看话剧,《呼啸山庄》,他却坐立不安,觉得无趣。我白花钱买那么好的位置。”

“切,谁说没好展?忘了当时我告诉你有一个很棒的敦煌展和青铜器展?你那时忙着谈恋爱,见我和梦露都是晃一晃就走人。我记忆力可是很好,都给你记着呢。”大平话锋一转,“他竟然不喜欢话剧?”

“是,不喜欢。”

我约略回忆起当初差不多是大平说的那么回事,谈恋爱太忙了。

“那电影口味和你相同吗?”

“还好吧。”

“有我们这么相同吗?”

我迟疑,实话实说,“没有吧。”

大平的虚荣心显然获得极大满足。“那当然,我们的电影待看清单都是可以互相交换的。你不认为,共同点多的人在一起会比较轻松吗?”他托着我的手肘绕过一个小水洼。

“但是,两个人在一起不只是合并同类项啊。”我笑,“又不是消消乐。”

“相同的碰到会抵消?太相似所以反而没有存在感?”

“哎呀,感情的事太复杂,说不好。”

我不想话题在这个方向上继续,怕拐到某个我不喜欢的地方去,所幸我们终于走到了展馆入口。大平收了伞,随便丢在门口的伞架上,和我找到名为《佛韵流光:魏唐佛教造像艺术展》的展馆走进去。

光线骤然暗下来,一面高挑的墙壁被深色遮蔽,仅有几盏柔和的小灯打出暖黄的光柱,照在“佛韵流光”四个字上,下面是中英双语的展览介绍与说明。我不耐烦看,留下大平细细端详文字,转过墙壁向内走去。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檀香,我被映入眼帘的景象震住了。

这哪里是寻常展馆的展示陈设,分明就是——我梦境里的佛国一般。

佛像们没有被一尊尊整整齐齐安放在玻璃柜里,靠墙一字排开,重要的几尊单独安放在展厅中央,而是全部单独安放,独自或坐或站在玻璃柜中,在整个展厅中看似漫不经心地散乱安置着。以往靠墙一字排开的那些玻璃柜不见了,变成鎏金的背景,上面绘着仙界里的亭台楼阁,和一些经典的佛教场景与传说。厅内昏暗,但每尊佛像却都被投射在金光中。

我犹如踏入了一个与尘世隔绝的静谧寺庙,亦像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宇宙,感受到了如梦境中的那种安宁与祥和。

时间恍若静止,偶尔有清脆的梵音在空气中鸣响。

我驻足在一尊佛像前,是呈坐姿于莲花宝座上的释迦牟尼佛。头戴宝冠,冠上点缀着小小的宝石,头发被细致地雕刻成螺旋状。佛的双手摆在膝前,右手作触地印,左手摆在膝上,手指轻轻触摸着莲花宝座。袈裟的每一层褶皱都栩栩如生,仿佛在轻轻飘动。佛像的脸庞庄严肃穆,眉毛修长而平直,双目深邃幽远而微微低垂,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柔和笑意,又略带着悲悯。

我静静伫立着,承受着来自佛像的千年注视。

“怎么样,这班翘得值得吧。”

突然听到大平的声音令我悚然一惊,仿佛被从梦中惊醒,手臂上汗毛都竖起来。虽然他声音很低,但在我耳畔却犹如炸雷。我摇摇头,和他保持距离,有点嫌弃他的出现扰了我的清净。

谁知他又跟过来,眼神在佛像之间游走,一边啧啧赞叹,“宝相庄严哪。这雕刻技艺也真是叹为观止。”

我嘘他一下,让他安静,他便噤了声。

但是我再也没找回初时的那种安宁祥和感。

我们慢慢走过一尊尊佛像,亦步亦趋的两个人却缄默不语,也颇为怪异。既然我已错失了之前的感受,那么安静已无意义。我便问大平,“你觉得这些佛像为什么大多都是微笑的神情?”

他显然对被允许说话感到如释重负,不禁夸张地长舒一口气,才说,“恐怕是在告诉我们,世间种种烦恼都是过眼云烟。”

“也许。”我轻轻说,其实并不知晓。

“那我也问你,你说为什么佛们总是低垂眼帘?”

“是怕与众生对上吧。”

“你怎么会有这么清奇的想法?”

大平语气颇为讶异,好像认识这么久,我不该再有能令他惊奇的地方才对。

“那你认为是为什么?”我反问。

“谦逊、慈悲?”

“我觉得是悲悯。因为悲悯,所以不忍相看。或许也还有惭愧,惭愧自己不能够救度众生。”

“嘘,你这是大不敬。不要在这里说。”

大平说着就要拉我离开展馆。我甩开他,忍住了没骂他神经病。

“我又没有毁谤佛,你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好不好。地藏菩萨还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呢。”我说。

“可是你也不能妄自评判佛们惭愧呀。”

“那你干嘛问我想法,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佛?”我对大平翻白眼。

“你,哎,真是……”

我们又在造像间穿梭、观看一阵,我试图与佛像们对话,追问生命的真谛、以及关于开悟的种种,未果。

离开展馆时雨已经小了,我摆手不想打伞,慢悠悠沐浴着细小的雨丝朝停车场走去。

大平说:“没事来看看佛像挺好的,淡泊一下心境,摆脱一下尘世的琐碎。哪怕内心能清净片刻也是好的。”

“所以修行便是时时刻刻保持内心清净?”我想起世德。

“是吧。所以那么多人保持清心寡欲,吃斋念佛。”

“如果能一直保持的话。但我觉得,红尘方能炼心,这样的修行更为稳固、牢靠,才不会轻易被诱惑所动摇。”

“所以我才从不自称修行。谁活着不是在修行?又有什么值得拿出来大张旗鼓地说。”

大平明显话里有话,但我只当一无所觉。

上了车,他发动引擎,静静地望着我,微笑着问:“你说信仰是什么?”

虽然我考虑过许多次以及许多关于信仰的事情,却从未想过要给信仰下一个定义。思考良久,我才说,“或许信仰不在于对某种宗教的坚持,而在于坚持自己内心的某种信念。也或许,信仰不过是一种坚定的执念罢了。”

“那么,你的信仰是什么?”

“爱吧。”我毫不迟疑说。

又在心里默默加上一句:也是我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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