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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紫衣血染半桥驿,三思盗玉忘三思 (第2/2页)

她从中抽身翻去,凌空之时以剑尖抵地,只听剑锋“叮”地一声,剑身微微一弯,她顺势发力,身体如同雨燕一般冲出,手中长剑不偏不倚,直指那首领眉心。

众人见对方逼身上前,再也远攻不能,同时解开铁链,于是铁链被一分为四,四人各执一方将她围住。

那首领突然被发难,虽然惊讶,倒也不慌,发功暴退几丈,同时两边暴射出两枚铁坠,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持剑格挡下来,另两根铁链如期而至,铁坠直冲她门面,她正要闪身避过,谁知这铁链声东击西,中途调转方向,顺势从两面缠住了她的剑刃,二人一齐发力,她欲抽剑,一时间却动弹不能。

她也不慌,似乎早有所料,在另两人的攻势到来之前,她竟松开剑柄,飞身向制住她长剑的其中一条锁链末端而去,那人没料到她会舍剑,一时不察,就这样被劈中后颈倒下。

而她抢过锁链,反手一拉,另一人受力不稳,便连同长剑被拽向她。他尚且腾空不能控制身体,便硬生生吃下女子当胸一掌,随即也是吐血昏死过去。夜来从锁链中抽回佩剑,剑光一闪,昏死的二人脖颈上多了一道红线,身体一抖便已气绝。可见出手极快,断气之后伤口才显现,显然是个用快剑的好手。

这边霎时间少了一半人手,登时有些慌了阵脚。只见她面无表情地说道:“一起上吧。”

不待对方回答,她便率先轻功掠起,随后直冲首领门面而来,那首领只得发射毒镖,狼狈避让,她挥剑挡下,攻势不改,提剑正欲刺中对方胸口,霎时间只见对方身体急退,竟不似人力轻功能为,剑锋划过,只留下一块碎布。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对方腰间被缠上一根锁链,先前被唤作“卡莎”的女人及时出手,将他以外力猛然拽回,才得以脱身。

她冷冷一笑,不退反进,左手五指并掌,往剑柄一拍,以内力将长剑送出。

长剑竟脱手飞去,在月光下划过一道残影,“噗”地一声,直插入那人的胸口,一剑毙命。

随后她轻飘飘地身至,利落地抽回长剑。众人还不及反应,他已经跌落在地,那得意的笑容还留在嘴角,身体却渐渐地僵硬了。

没有人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你!”卡莎率先反应过来,对她怒目而视,可对方却未就此收手,抬手便要取他们性命。

眼看着剑锋将至,就要割破自己的喉咙,她情急之下长链带起已经断气的首领的身体,在面前一挡,刹那间剑锋已到,银芒一闪,利刃穿破衣袍血肉,男人那长袍从背脊处断裂,露出了肩背上纹着的青黑色的异兽图腾,是两条长着翅膀的蛇交媾之景。

只是此时却有些异状。那纹身竟因被她一剑划破皮肤,喷出黑色血雾。

这血雾诡异,夜来顿觉不妙,连忙闭气,足尖点地便要疾退,谁知说时迟那时快,“嗖——”的一声,不知何处突然射来一支羽箭,如露如电,猝不及防便冲她心口而来。

这箭破空而来,气劲十足,角度毒辣,显然暗处放冷箭的人伺机而动,正是要在此时取她性命。

她急忙提剑闪身,可再全身而退已是徒然,电光火石之间,只得硬生生接下了这一箭。

羽箭刺破衣衫,“噗嗤”一声没入左肩,竟然穿箭而过,钻心的疼痛袭来,她咬牙闷哼了一声,迎面扑来一阵邪风,那黑雾已至,腥味逼近,竟是刺痛无比,一股股热流从面上流下来,不用想,她知道那是自己的血。

她立刻伸手欲催动功力驱散黑雾,谁知黑雾不待她出手,竟四散而去,细看之下,那黑雾中竟裹挟着细小的飞虫,当真是可怖不已。

渐渐地眼前逐渐一团模糊,不知是血污遮挡了视线,还是别的原因,她伸手想抹去眼前血污,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别动!你的脸... ”是卡莎的声音。

夜来心知已经中毒,立刻出手封住两处大穴,护住心脉。

“‘蝶恋花’?乌涂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卡莎声中又惊又惧,显然她也在忌讳这团黑雾,那同行男子也是摇了摇头,二人连忙丢下了首领的尸体,逃也似的后退了数十步,卡莎掏出一个药囊,将其捏碎,药粉在空中四散。

男子开口道:“这能行吗?”

卡莎也摇了摇头。

两人用本族语言短暂地交流一番,此时夜来身中暗箭,腹背受敌,脸上的疼痛难忍,已经让她头晕目眩,男人抬起手中铁链,正想趁其不备结果了她,谁知暗处又是一连三支羽箭射来,两人慌忙甩出几枚飞镖,却无力打偏箭头,飞镖被震落,而箭锋却不偏不倚,正冲门面,二人只得狼狈躲闪,三支箭整整齐齐地没入泥土,力道强劲,激起沙石草屑。

卡莎怒喝:“什么东西,藏头露尾!”对着放箭的地方便抽了一铁链。

只听“铛——”地一声,那铁坠竟被弹落进了地底。一时间她居然无力将其拽回。

那人冷哼了一声,说道:“关外功夫,太弱了。”

暗处踩碎枯草的声音沙沙作响,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蒙面男子缓缓走了出来。他反手将长弓挂在背后,拔出剑鞘里的玄铁剑。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只见他举起大剑,激起一阵旋风,直指夜来的方向:“今日只为她而来,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卡莎刚想甩出另一根铁链,却被中年男人出手拦住,两人又以本族语交谈了一番,似是在争论何事,只看那卡莎突然愤然空甩了一下铁链似是泄愤,而那男人指了指地上首领的尸体,卡莎却又闭嘴不再言语。

他二人在那边计较,这边却也没消停。

“听闻公主身边有一贤才叫慕小楼,天生神力,能开九旦弓,使玄铁剑。”

对方点了点头,“听闻姑娘行事坚忍果敢,不比寻常女子。如今看来,姑娘果然异于常人。”

虽血污满面,目不能视,夜来却已经猜出来龙去脉,也明白了来者为何,于是她强忍着痛意开口,“你当知我是谁,如此,也要杀我?”不是问句,而是威胁。

以她不多的筹码。

男子闻言,抖了抖剑,正指她眉心,“各事其主,身不由己,见谅。”竟礼数周全,如此生杀夺于之时还记得道歉。

夜来罕见地笑了,冷漠嘲弄,“身不由己?好一个身不由己。”

虽然看不见对方,她却依然提起右臂,将剑格于胸前,“只是,我一环尚不明了。”

“请讲。”

“你们如何得知我所在?”

男子摇了摇头,“这个,姑娘不知为妙。”女子最是爱惜容貌,兴许是看着对方将死之身却遭遇如此变故,他的眼神竟带上了些怜悯。只可惜夜来看不见这一幕。

听到这句话,她却突然有些异样,微微握拳,肩头的伤口汩汩地渗出血,染红了紫色衣衫。

男子不再予她时间,夜来也感知到对面的杀气,两人一触即发。谁知这时,那一旁的卡莎和同伴突然扬声说道:“你?!”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怪异的狂风裹挟着沙石,众人皆是掩目,待沙石被几人以内力震散,已然不见莫三思和少女的身影。

“糟了,被他们跑了!”卡莎惊道。

两人丢下一地的尸体和男子,快速地循着血迹追了上去。

只见那男子却并不惊慌,他从背后取下长弓,搭上一支羽箭,朝着林深处的某个方向,缓慢而有力地拉开了弓弦——“嗖”地一声,羽箭疾飞,没入黑暗中,惊飞了林间鸟雀。

“你... ”夜来惊异地握着手中的剑鞘,剑鞘的另一段,是突然将自己支起又携着自己催动轻功在深林中飞奔的莫三思,她模糊地看到前面有路,却只能紧跟着莫三思的脚步,否则一不留神便会被树枝拦住去路。

“咳咳... 咳... 你这女娃娃,才一会儿光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咳咳... ”夜来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的风。

而她看不到的是,原本就千疮百孔的莫三思的身体,如今更是血流如注,他一边说话,一边从嘴里咳出大汩大汩的血块,面上一片惨白。

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左肩上的伤口还在冒血,脸上的剧痛提醒着她容颜尽毁这个事实。

“既能脱身,何必带上我这拖累?”夜来却不答反问。

“呵呵。方才你出声提醒,救我一命。咳咳...如今我行遁术,救你一命。算是两清。”莫三思笑了一笑,脚上不停,“即是两清,还请姑娘莫要再惦记这‘玉生烟’了。”

“不成。”夜来摇头。

莫三思又是哈哈一笑,“小女娃,你说那谢家有什么好,值得你们这么为他们卖命?”

感觉手中剑鞘一颤,他又说,“莫某人早年也同那地方打了些交道,你两人一来二去,听得我已尽数明了。既然你不知道这布局真假,何苦追着这物什不放呢?”

“真真假假,我带回去便知。”夜来面色冷然。

莫三思叹了一口气,“你这女娃好生固... 呃!”话未说完,只听一声闷响,他突然痛哼了一下,如断线风筝一般失控跌落在地。

夜来也跟着落地,无奈什么也看不到,她只得摸索着说道,“你如何了?”却摸到了那剑鞘。

她握住剑鞘,发觉是莫三思递过来,他借力缓缓站了起来,可气息却是虚弱了许多。“无碍... 咳咳... ”他说道,“咳... 快到了。”

夜来看不见的是,他的背后赫然插着一支羽箭,穿胸而过。此刻莫三思面色惨淡,却还要运功克制奇毒,便是一路无言。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

“咳咳... 便是此处。”莫三思松开了剑鞘,正欲提步向前走去,后面却传来了男子的声音:“两位真是好脚力。”

夜来回头——

“小心!”莫三思叫道。

她闻言立刻提剑格挡,“铛——”地一声,夜来虽挡下了这一剑,却因为硬生生接下了这一重剑,一时间被震开老远,胸口钝痛,她吐出一口血。

果然对方一面说话一面却挥下玄铁剑,知道她目不能视,便使了一出声东击西之计,想趁机取她性命。

莫三思惊得一把拉住了她,才不至于她跌下山崖。

“小娃娃留神,前面是万丈悬崖,摔下去可就真的没命了。”

悬崖?她愣了一下,却又心下了然。她苦笑,如今这境况,倒不知哪一种死法更差一些。若是她双眼无碍,便是身上有伤,也未必不能与之一战。

如今二人一瞎一残,或许此生便要如此了结了?

若是如此,倒也不是坏事。

“咳咳.... 哈哈哈哈....咳咳咳... ”莫三思突然大声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咳着血。

“想我莫三思闯荡江湖几十年,真没想到竟还是死在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手里。不过有此漂亮女娃陪我一道上路,倒也不算冤枉,不算冤枉!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

他突然迅速地以传音和夜来说:“女娃娃,我数三声,我们跳下去!抓紧了!”

夜来突然心如明镜。

他大声说:“小女娃儿,看来只能陪我这个老头子闯闯黄泉路了!”

暗地里却说,“三,二,一!跳!”

二人就这样一齐跳了下去。男子慢悠悠地踱步到崖边望了一眼,山崖之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当真是万丈深渊。

他又望着远方,似乎在思索什么。

悬崖下十丈处,二人紧紧握着莫三思事先固定好的绳索,不敢发出一点动静。可如此藏匿不动却也不是办法,二人只得强忍痛苦,等待崖上的人离开。偏生这男子竟站在原地似是在等待谁。过了半晌,无心教的两人姗姗来迟。

“人呢?”卡莎率先开口。

男子指了指悬崖,“跳下去了。”

“那莫三思也?!”卡莎失声,如此一来,他们上哪去找“玉生烟”?

她突然抬头,狐疑地看了一眼男子,用本族语和同伴交流了一番。男子闻言,抬了抬玄铁剑,挪了个位置。“二位不必怀疑,我也并未寻到此物,想必还在山上,两位慢慢找。告辞。”男子抬步便要离去。

可一道铁链却自他脚边插入地下,拦住了他的步伐。

“这是何意?”男子慢悠悠地抬眼看他二人,似乎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原来你听得懂我族语言?”中年男人皱起眉头,和卡莎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卡莎随即说道:“既然被你听到了,那今天就得留下你的命!”方才二人当着几个人的面,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而这些本教秘辛,定然不能被外人偷听了去。

趁着崖上的几人说话的空当,莫三思伸手,慢慢地从崖下树枝间取下了一个包袱。而这个包袱,便装着那炙手可热的“玉生烟”。

他将包袱递到了夜来手里。催动内力,传音密语说道:“小娃娃,这就是‘玉生烟’,切记不可直接与其接触。若此番能活命,我要你帮我送到永南桃花镇卖凉糕的秋娘子那儿去让她看一眼。总之去了你自会知晓。待此间事了,你便带着它回去复命吧!”

夜来蹙了蹙眉,却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她回道:“那你呢?”

莫三思笑了笑,说道:“我自有去处。”

她收下了这包袱,却愈发觉得体力难支,“你何故相信我?我便直接带了回去你又如何。”

“女娃娃莫要忘了这上面的毒,既是复命,总该先解了它的毒性吧?”莫三思有些狡猾地一笑,“就当老夫白送给你,差遣你跑这一趟了。”

突然一阵飞沙走石,两人只听得崖上传来短兵相接之声。想必这三人已经交手。

不过多时,卡莎和同伴已经气喘吁吁地单膝跌落在地上,面上忽红忽白,显然是被强劲的功法震伤,而链子也像一条死蛇一般瘫软无力。

这玄铁剑的主人却是云淡风轻地站在原处,“早就说了,关外武功,上不得台面。”男子嗤笑。

忽然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似的,走了几步,凑到了崖边。“滴答... 滴答....”

他自顾自地笑了一下,突然回头问两个瘫倒在地上的人说:“你说,人要死,何故带着伤药?”

卡莎啐了一口,说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男子遗憾地摇了摇头,又看向了另一个人,问道:“那你说,人死前,会不会把宝贝带在身上?”

同伴眼睛里亮了一亮,他望向卡莎:“卡莎,说不定,还在他的尸体上。”

卡莎蹙眉:“不可能,先前捉他之时已经查验过他的身上,没有我们要找的,所以首领才放他出来探明宝物位置。他一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说到这,她也突然不再说话。二人想到了一块。

男子笑了笑,提起大剑,说道:“那稍后可得在崖下好好找找。”话音未落,遂将剑劈在了崖边的碎石上,一时间崖边落土飞岩,他每退后一步,低呵一声,便劈下一剑,很难想象常人能有如此力量,竟能断开那千百年形成的岩石。这动作看似大开大合,竟是张弛有度,有如神功。

那边瘫倒的两人惊惧交加,赶紧提起不多的内力向安全处逃去,生怕晚了一步便被一剑劈落山崖。

而同一时间,崖下的两人未及开口,便因为突然间滚落的碎石,相继坠入万丈深谷,失去意识。

崖边只留下莫三思曾靠着的树枝上流淌着的血液,混合着奇异的药味,“滴答...滴答...”

男子一套剑法挥完,点点头,又缓缓踱步而去。那无心教二人早已不知所踪。

他把剑插回背上的剑鞘中,消失在了即将褪去的夜色中。

月落日升,深谷幽幽,谁也没有料到,江湖风云变幻,竟自这一夜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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