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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2页)

这一场生产方式的变革,牵动着全队人的神经,开会的时候,几乎每家男女老少齐上阵,比任何一年过年时还要热闹,足以比拟生产队放电影的场景。方案几天批下来,生产队里开始做纸蛋,不再依成份,让各家各户代表抽签定。生产队按照每份田土肥瘦搭配的原则,一等田二等田每份面积不同,按人头每人一份,避免分得太乱,不利于生产管理,先在各组范围内分配,当人数超出土地的组,则以就近的原则搭到另一组进行分配。分配完后,如果因为生产还不方便的,可自愿互相当场调换,在生产队登记后签字作数。

分配最艰难的地块是几年前农业学大寨时改造完的生产队乱石堆地,四十多亩,因为基本是挑土覆盖,土层不厚,还不保水,庄稼长得不好,作为二等田,开始谁也不想要,最后这块的硬生生的分不下去。于是,陆选南、秦正高和王进昌三人和几个组长一块协商,把这块地单独拿出来,全队人均摊,原来分的方案部分又推倒重来。

这个过程又是很繁琐的,每户家庭抽到的土地块大都不可能挨在一起,首先得将各自抽到签号的在登记簿上核对相应的地块位置,然后由各组组长带着社员们到现场确认交割,插好标记。就是这个过程中,矛盾就开始发生,先插标记的家庭,总把记号插得更有利于自己一些,接下来的社员马上反时,尤其当初丈量的时候,有些零星窄小的田边地角没有丈量,成了夹在两个号之间的“无主地”,马仁明和张太和两户邻居马上为了争抢一无主地开始舌战,谁也不会相让,互相用脚踩在这块小地上,鼻子碰着鼻子的骂,最后终于动手打起来,一个胡子被扯掉一绺,嘴巴被打肿,另一个额头被对方打个包,庄稼也踩烂掉。组长好不容易才把二人拉开。老队长韩开国夫人就和黄大文结婚后分家的儿子黄学勇为半平方丈的三角形小土台吵开了,都死死的认为该归自己,互相把对方插的标记拔掉,扔掉,站得远远的,互相扔泥块,两家的交情又马上中断。让不少人忿忿不平的是,地主程增福家抽了的几块居然都是优质的肥田,庄稼长得正好,地主怎么也不该有这样的运气?大家不敢怀疑是队长作弊维护他家,因为队长与地主家恩怨比谁都深。程增福得了好处,害怕引起别人嫉妒,标记插完就早早躲回家去,和他交界处的一个小地角被韩南全占去,他也懒得计较,任他占去。陆选南全家五口,居然也抽到本组最好的几块一等大田,立即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有人怀疑纸蛋被做了手脚:“偏偏干部就能抽到好田,我们一般社员就命中注定该差的。”

说这话的是本组的吴友明和秦家和两家的女人,邻居四奶奶黄大文家六口人抽到的也不好,一等田是抽到的是差的,二等田中抽到的也是差的,她也失望得怀疑抽的纸蛋有问题,和几个人一唱一和,越说越气愤。韩叙芳听着也不满,立即和他们争开去:“谁都看到了,每组五六十人,公开抽凭运气,并且我们还靠后抽,在众人眼皮下面我就不知道这个弊是怎么作的,你们来演一下看。”

她想到当初四奶奶儿子盗窃公粮的事,还是陆选南帮掩盖的,没想到她竟然这样无中生有的乱说,想不留情的给她挑出来,可看到她儿子黄大文在旁边没说话,扯了扯他母亲的袖子,算了不说了。韩叙芳对黄大文的态度也看在眼里,至少他心里是认可四奶奶说法的。陆选南听着几人争吵,对韩叙芳大声说道:“别说了,别说了,回去做饭。”

韩叙芳没再说,收工回到家里,陆选南对韩叙芳说:“咱们凭运气,的确抽到好田,可那几块田都远,相反你瞧,咱们屋前屋后附近的地,全是吴友明家的。将来咱们喂点牲畜鸡鸭鹅,出门就糟踏别人,时间一久,人家撒点毒药,咱们可就什么也喂不成。”

“那怎么办?,难道拿咱们好田来换这周围的二等田地?”

“换一份,并且二等田面积大,也不算吃亏,别人说起来,咱们也好听,何况陆运新又没在家,就当白捡的一份,无所谓一等二等”。

“你倒会想!”韩叙芳有些不畅快的说,但她倒也很快想通了,第二天开会的时侯,他主动提出和吴友明换一份。吴友明没想到他居然用一等田换自己的二等田,诧异了一阵,以为她是为昨天的事故意挖苦自己的,好一阵才确定不是,忙答应了。于是陆选南家屋后大片地就成了自家的,大家对他的猜疑减轻不少。

队长秦正高抽到的田地也不错,但没有人对他说三道四。接下来是耕牛和器具的分配,主要是耕牛。全队现在五十多户三百零四人,十八条耕牛,平均大约四户一条,根据大家的意见,自由按人头组合,几家人凑足二十一人喂养一条,不到两个小时,分配完成。令人意外的是社员们争争吵吵的自由组合中,竟然心照不宣的没谁愿意和秦正高、王进昌搭档养牛,最后他二人免强和几户老单身汉和另外一户章华民凑在一起,而单身汉也很不情愿又别无选择的。章华民和秦正高是姨表关系,章华民和钟向尧一样,是生产队里出了名的精明人,人称“山老鼠”,平时对秦正高唯马首是瞻。钟向尧人称“鬼头鸟”,社员们都私下说刚好是他的克星,其实二人并无矛盾。农具分完后,空荡荡的公房被锁上,以后再也不用人夜里值班看守,有人盯上和公房屋檐几根柱子,钟向尧说最好也能拆了分,秦正高本人对这次包产到户试点工作,从被动到最后不得不接受,心里始终是抵触的,听到连房子也要拆的败家子言论,忍不住喝一声:“拆完公房,你也分不了一根椽子。”

“一根椽子,也是享受劳动果实。”钟向尧笑嘻嘻的说,丝毫没把秦正高的话当回事。

争吵还是不断,全生产队小半的家庭产些了摩擦,看着众人的争吵和分割,秦正高有着越来越强烈的失落,他己经感到形势已经不再受他控制,大家开始不搭理他。按大队的要求,这次包产到户,今年试行,明年再进行一次调整,小动大不动,大家才免强平息争论。

“生产队就散伙了哦?哈哈哈。”有的人故意在秦正高面前高声说。

生产队里土地分配完毕,大生产队喂的猪,能杀的被提前杀,都分给大家,每人分得了三斤肉,这比去年过年时节还要多,家开始各自为阵的生产。陆选南回到家里,对着曾经记帐记工分的本子,笑着对韩叙芳说“不再记工分了,想起来还真有点不适应了呢。”

“以后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你记工分的本领能填饱肚子?能让你多产几斤粮食?我估计,明年说不定,人家就会看你们领导些的笑话了。当初高高在上,吃轻巧饭,如今凭真本事种庄稼,无法浑水摸鱼占便宜,最后的收成才是检验本事的标准。”

“那你以前教教唱唱那些,又能让庄稼长势好?”

“所以,我们得赶快埋下头来,好好收拾田间地头。”

“这我不怕,不会让人笑话的,怎么我都不会输给秦、王两个耍奸耍滑的人。”

“我建议你副队长不当了,如今各管各的,安心打理庄稼。”

“我也有这个想法,他两个早就看不惯我,我更看不惯他们,生产队也用不着这么多干部。”陆选南说。第二天,他就给队长说不当副队长了,秦正高顺水推舟说要得,他给上面报告一声。

刚分到田地,有的人就开始在自己的田地里忙起来,迫不及待的巩固边界,除草,砌地坎,拦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积极。曾经生产队里催工,队长每天费力地吹哨子,打钟,大家才懒绵绵的出来,现在根本不用人叫,自动的就在地里忙开了。生产队里还有公积金余款需要分配,大家已经少有人关注,因为欠款的人太多,即使分配,大不了都是一串数字,估计没人能得到多少钱。陆选南家里这些年欠的款也不少,已经有两百来元,欠的公粮去年没增加,以往积累的有三百多斤。经过平摊分配,抵消应分的部分,也还倒欠生产队一百四十多元现金,公粮两百来斤。队长秦正高给大家的追还期限是一年。也就是说,明年大家要全部还清,将今年应分得现金和余粮的而没得齐的社员补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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