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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看书 > 刺客列传三离战于野 > 第94章 黎泽

第94章 黎泽 (第2/2页)

他给了他另一个天下。

此爱如山海,此情比金坚,慕容黎微微一笑,收了锦盒,道:“玉衡可好?”

北风道:“阁主放心,幼子无辜早已安排至本阁总部,余下弟子皆是戏班出生,玉衡是黎泽阁阁主的玉衡,不是君王的玉衡。”

戏班出生,就会演好每一场戏,阁主是谁,就听命于谁。

慕容黎颔首,从袖中掣出机关布防图,交到北风手里,道:“我有两件事需要诸位效劳,第一,探出此图中所有布防设下的陷阱,标注出来即可,各个击破之事我另有安排。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第二件事,地利,我需要一份又原山脉千里峡谷最详细的地形图,哪怕一流溪泉,一棵巨树,一方山石,都要巨细无遗。”

北风众人行礼:“谨遵阁主之命。”

慕容黎道:“切记,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不可以命相搏,必须立刻撤退,黎泽阁的人,一个都不能少,你们要完完整整的回到阿巽的身边。今诸位奉我为主,我便要保证诸位的安全,这是阁主命令。”

众人一起伏身,轰然答应:“阁主圣明,属下遵命。”

……

执明行走在离州青石磊砌的街道上,看到的,依旧是那片废墟。

尘埃覆盖下的褴褛,饥饿,破败。

人影稀疏,一两个枯瘦如柴躺在护城河边的小桥上,等待死亡的降临。

他皱眉看着残阳。

残阳如血,隐在重重阴云之下,明日,似乎会有雨来临,瑶光的雨实在太多了,每一次的淋淋细雨,都直接击打在他心上,传来一阵又一阵逃脱不开的痛。

宣城的雨下,星铭刺穿了他,南陵的雨中,撕开他的逆鳞,重重钝击了他,雨水会冲刷掉满地血腥,却洗不尽刻下的累累伤痕。

他讨厌雨。

执明右手扶着腰间长剑,茫然继续行走,枯叶漫天飞舞,风声呜咽,带起一串凄凉的天音。

多么像慕容黎抬起燕支,吹出的伤情。

很久没有听过他箫声了,如今想再闻其音,已成为妄想,这个荒谬的世界,为何有那么多无可奈何,有那么多难解的结。

曾经是他不屑一顾,如今他已不屑一顾。

“阿离,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这声轻语,瞬间淹没在呜咽的风中,连思念都被刮得支离破碎。

“莫澜。”执明抬起目光,望向西方。

莫澜屁颠屁颠上前:“王上,有何吩咐?”

“你带些暗卫去仙人府查探巽泽下落,动作要轻,不能破坏一草一木,一屋一脊,另外把本王落在仙人府的燕支带回来,如今本王拥有的阿离的唯一之物,就只有那支箫了,一定要取回来。”

本是从不离身的燕支,因巽泽与慕容黎画舫上亲密举动刺激得他心神恍惚,心绪烦躁,急奔天玑时情急忘了带去,再次返回仙人府还未来得及看一眼,又在昏迷不醒的情况下被侍卫救回行宫,真是一波三折,独独把燕支落在仙人府,那是慕容黎曾借巽泽之手留给他的,想必他们也不会不问自取,在仙人府寝宫中,定然是稳妥的。

阿离留下的,唯有燕支了。

执明痛苦的闭上眼睛,任那斜阳将他背影照得无比萧索。

良久,他睁开眼睛,轻喝:“秦戈。”

秦戈出列,上前一步,行礼:“末将在。”

“彻查离州,究竟出了什么变故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另外派遣一部分暗卫秘密调查,谁才是真正的玉衡郡主,教坊戏班常去转转,看看离州风土人情,最喜欢演的戏是哪一出。”

执明目光隐在阴云下,看不出神色:“浅滩还是汪洋,龙潭还是虎穴,本王已踏进来,湿了脚裸,哪能全身而退,是深是浅,只有试过才知道。”

秦戈俯身:“末将明白。”

……

残阳如血。

慕容黎站在青州城墙宫砖上,看着川流不息进出城的人群,任那暮风拂面,扬起额前两缕细发。

黎泽阁众人,出了青阳殿,走去市集,或进入教坊,逛了商店,或与百姓交谈,撞了乞儿,出城的时候,却已变了样,从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再也找不出一个。

从这个角度,可以眺望到浮玉山顶峰。

荒烟寂寂的浮玉山上,他背负灭国仇恨,颠沛流离,公孙钤却借废墟的瑶光王城,瑶光王室殉国来促成四国会盟,但求同心抗敌,于他,可谓讽刺可笑。

乱世之下,岂有盟友,都是家国利益为大,立场不同,总有一日会兵刃相向。曾经的四人,公孙钤,齐之侃,国与家都成了乱世牺牲品,只留下一抔黄土,一座孤坟,剩下的故人,仲堃仪,也是永远的敌人。

敌人!

是时候结束这场斗智斗狠的游戏了。

慕容黎手中,是那枚半月令,他举起,残阳的光影照在上面,“泽”字煜煜生辉。

方夜迎着残阳的光,注视令牌:“王上,属下有一事不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玉衡本就是我瑶光属郡,为何是黎泽阁的玉衡,不是王上的玉衡?”

慕容黎静静看着半月上的“泽”字,淡淡微笑:“群雄逐鹿,帝位多动荡,君王更替频繁,朝所拜之王夕就会亡于剑下,效忠无用。阁主仅此一人,自然是以阁主为尊。江湖大派传世百年不以江山变异而变迁,正是如此。”

即便他高坐王位,也不能保证在群雄逐鹿各方势力压迫下,能长胜不败,江湖豪侠,岂会臣服于蜉蝣之国。

方夜道:“江湖之人,鱼龙混杂,桀骜难驯,连王令都奈何不了,怎会甘愿奉阁主号令?”

慕容黎道:“黎泽阁创始人,阁主令牌的缔造者是天下第一,武林,向来以强者为尊,不听号令或叛阁着,天涯追杀令如影随形,死状惨烈,总有那么一些先驱者的警示,才会有后来的服从者。”

黎泽阁杀人手段,比起朝廷刑堂,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真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方夜:“可属下总觉得,天宗江湖的存在,是帝王驭人之术,若是朝廷有心镇压,即便他们修为有多高也架不住朝廷的千军万马。”

慕容黎淡淡道:“世人千万,有人取功名利禄,或报效朝廷,或光耀门楣。有人向往富裕,腰缠万贯,纸醉金迷。有人安居乐业便心满意足……这些人都离不开国策政权的约束。可总有一些人,远离朝廷统治,不受刑法桎梏,适性而为,向往行侠仗义,叱咤风云的快意人生。巅峰对决长空裂,爱恨情仇一瞬间。他们隐藏在世间每一个角落,如万千沙粒撒进整个沙漠,遍寻不到,即便朝廷放一把火烧尽,来年春风起,此根还会滋生蔓延,信仰不灭,在哪都是江湖,何不给他们一方放飞自我的天地,然后控制这片天?”

方夜:“如今王上有了这枚令牌,是不是代表朝廷之外,看不到的那股势力真正掌握在了王上手中?”

慕容黎道:“正是如此,阿巽控制了这片天,送的不是令牌本身,而是隐藏在这个天下下的那个天下,中垣的另一半势力,行的是道上规矩,讲的是江湖侠义。”

看得见是朝堂,看不见是江湖,两股势力并驾齐驱,被王上握住,岂不是执掌天下的同时亦可横行江湖。

方夜道:“黎泽阁之名,用了王上的字,这股势力的创办初心感觉就是为王上而诞生的,两位阁主并立此等滑稽之事真是闻所未闻。”

慕容黎淡淡道:“或许他只是想弄个江湖玩玩,倘若有一日玩腻了,要云游天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将阁主之位转交,自己修仙问道。”

方夜想到这枚令牌是以结秦晋之好的聘礼,退世隐居无从谈起,王上的心意更是捉摸不透,顿了顿,道:“不过,王上,此令是礼,这件事……是不是需要从长计议?”

慕容黎道:“我信他,所以愿将金印托付,他信我,因而愿以心血相赠。从前本王问过你,天下霸业和血肉至亲究竟哪一个重要,你回答本王当然血肉至亲重要,可若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哪里来的血肉至亲安好。在这个乱世之中,君王尚且不能左右自己命运,何况平民百姓的血肉至亲,危难降临时,只能苍白无力的看着至亲被屠。所以仅仅拥有天下霸业还不够,还需要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起航,才能保证扬帆海上不被风暴掀翻。”

方夜想了想:“王上的意思是借这股强大的力量握天下于手中,如此方能保证瑶光百姓不受侵犯。”

慕容黎手上的“泽”字,是泽被苍生之意:“天命在本王手中,这个天下都是本王的,阿巽仙门第一人,能为本王血染琉璃,踏万丈红尘,其心日月可鉴,霸业与至亲尽归本王所有,岂非正应了本王所求。此泽,就是本王困惑已久所寻求的答案,他之器,即天下之器,不仅能护佑本王,还能护佑本王身边之人,得此佳人,夫复何求。”

天权国主,即便解除误会,依然会血洗瑶光,夺瑶光城池,那信誓旦旦为王上能弃天权的誓言,再次分崩离析,同玉衡郡主这般比较,当真一文不值。

方夜望着夕阳,夕阳艳丽,璀璨半边天空,这片山河,从来没有这么美过。

拥有天下也拥有他,不正是王上苦苦追求的幸福。

此间风景,就是幸福。

“天下再也找不到如玉衡郡主这般对王上一心一意的人,王上心结解开,属下为王上高兴。”

天宗势力擎在手中,即便抛开瑶光国主那个王位,也还能仗剑天下,鞭指山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再不会前路无望,流离颠沛。

过去的那条泥泞,那些逃亡,凄伤,再不会有。

他,天下无人敢犯。

“他,此生,值得。”

展颜。

风,突然静了下来,夕阳的暖光,正落在慕容黎的眸中,暖至心尖。

“我要这盛世如我所愿,文明鼎盛,万国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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