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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朝来寒雨晚来风 (第2/2页)

“我…表哥,意儿跟您说实话,我并非是想离间你们二人,我知道您很在意身边的每一个人,哪怕是这宫里一个小小的婢子。若表哥听了我的话觉得不开心了,千万别恼我,就当意儿病了或者醉了酒,瞎说的。”

赵珩见她情绪略有些激动,握了她手宽慰道:“阿谚面前,想说什么便说吧。”

赵谚也点了点头,容枝意松口气道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表哥应当也知晓的。二表哥不喜欢可儿,却还想在她面前做戏,想博取她的好感,许是因为,他想娶她。娶她不为别的,只为她背后的汉阳郡公府。表哥可记得,九月里游湖那一回嘉夕落水之事,我当时便觉得奇怪,如今想来,与嘉夕的船离得最近的,便是您和可儿,其余的船只都有些距离。嘉夕落了水,最快看到的反应过来的也是你二人。我想那日,嘉夕若落水定有人会去救,可您若去救,那便有两种可能,一是逼您和嘉夕有了肌肤之亲让您不得不娶她而放弃可儿,二么,水中暗潮汹涌,您和她都不一定能再上岸了…”

这话是大逆不道,容枝意说完后便闭了嘴,赵珩在一旁补充:“还有齐昌殿前求娶意儿那事,我始终觉得奇怪,他连见都没见过意儿,甚至马球赛那日都没有认出她,又怎会突然求娶?如今想来,接待齐昌的便是他,最有可能怂恿齐昌的,也是他。因为若能让意儿嫁去燕谯,那么等我回来定会怪你没有照看好她,又或者逼得意儿嫁给景帆,我回来也会与他生嫌隙。总归只要动她一人,便能让我们几人之间相互怀疑相互埋怨,以致兄弟分崩离析。”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我根本回不来。”

赵谚沉着脸接过话:“你若回不来,他也知道只要齐昌死死相逼,阿爷定会松口。他很了解我,知道我和阿娘绝不会容忍妹妹嫁去,只盼着我能将此事越闹越大,闹得不可开交双方都无脸面,让阿爷厌弃阿娘,厌弃我。那么,自然有人会因此受益。”

余下的话不必多说。

容枝意又问:“昀升呢?你今日是不是也查到了什么?”

“或许我们早该怀疑他了,从九月游湖小宋娘子落水开始就该有所怀疑的,阿旭与我提了那么多次,我不愿怀疑他,始终觉得是他多想。”

“牢中死士们,本一口咬定背后之人是景帆,可是我一直不信,因此上回在常恩寺,我说起要去找那些死士的家里人,如今挖地三尺找了半月,总算被我找到了一个。我便借此人胁迫,问得了些真相。那人说,他从前并不知晓幕后之人,但一次偶然之下,他偷听到主子们商讨事宜,谈及多次‘殿下’二字,言语中还总是提到他们在洛阳办事。他那时便猜想,如今皇子宗亲之中,称得上殿下,又在洛阳待过的并无几人。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

“可我觉得不是猜测,”赵珩说道,“我得知答案后想了整整半日,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是模糊不清的身世,都让我觉得,从前那些遍布疑云之事,已经拨开云雾见月明了。”

赵诚的生母婉修仪,是圣人为楚王时府中的二等女使,当初一向自持的楚王,与并不貌美的府中二等女使生下孩子是长安贵胄圈都想不通的事。且自从第一晚后,再也没有宠幸过她,甚至如今她贵为修仪,容枝意也甚少见过,有时她甚至会怀疑,圣人是不是忘了有这个人。

还有赵诚,究竟是生的什么病,圣上好似一直都不大喜欢他,不仅自小把他送去了洛阳养病,还至今都没有赐他封号,旁人只称他一声二殿下。要知道,他只比赵谚小了一岁不到,若说只是嫡庶有别,可比他小了近三岁的赵谦,如今都有了封号赐了府邸甚至婚事都定下了。他却至今一事无成,这其中必有隐情。

事情究竟要如何处置,还要看赵谚。可他只是淡淡点头:“我知晓了,你二人暂且保密,切勿声张。见到他也要装作与往常无异,特别是意儿,再不可同今日般鲁莽。”

容枝意知道错了,她今日种种实在太过打草惊蛇:“抱歉表哥,我今日一时无法接受,反应过大,往后一定不会了。他应当不会有所察觉吧?”

赵谚有些气着了:“有所察觉又有何妨,你以为我在怪你打草惊蛇?我是在怪你喝了那碗杏仁酪,若其中有毒,你要我如何与阿娘交代,百年之后,如何去面见小姨?”

“啊?”原来是怪她喝了杏仁酪,“表哥别生气,一时情急罢了,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他深吸口气平息一番:“今日没事不代表往后没事,你且记着,我身为你兄长,你是我妹妹,我不要你为我冒一分一毫的险。若我成就大业,要你牺牲性命为我换取,那这天下我宁可不要。”他神色肃然,说得格外认真,绝非玩笑话。

容枝意突然就觉得有些眼热了。

“好在方才的司药替你把了脉,说你无事,否则我难辞其咎。总之,往后不可再如此鲁莽,你今日就算砸了碗,与他当场撕破脸,表哥也不会怪你。”

容枝意这眼泪啪嗒啪嗒说来就来,赵珩静静坐在一旁替她擦了泪,才道:“往后你该知道,在阿谚心中你是跟谰儿一样一样的亲妹妹,你们任何一人出事,他都不会心安的。”

容枝意只顾着点头,她今日本就是情急,脑中来不及思考,分明能将碗一摔,何苦亲自喝下,若酪中有毒,她就是活生生的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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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一定很难过,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了。”人人都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可她表哥她最清楚,重情重义,不仅对他们如此,对姚妃生的赵谕也是一视同仁。赵诚在洛阳的日子里,也几次派人送吃食补品,几次亲去探望。

赵珩牵着她有些冰凉的小手,二人漫步在东宫的月色下:“他早就知道了。我们这一闹,不过是更确信了。”

容枝意诧异抬头,他又道:“太子不是人人能当得,有些事,也不是非要讲证据的。阿谚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早就有所察觉了。”

“既然察觉了,那我们该怎么办?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赵珩摇摇头:“什么都不用做,我们只需跟在他身后,听他的,就一定不会有错。”

他好像自小就是这样,一直跟在表哥身后。虽总被说不听爷娘话,总被说行事张狂,始终我行我路,但每回只要赵谚一说他,总能老实认错,比圣人的话都管用。

“那我,就跟在你身后,像现在这样,一步又一步。”容枝意仰着头坚定说道,昏暗的灯光掩盖不住炯炯双目。

他扶她上马车,眼神里更有从未有过的温存。他何尝没有过惧怕呢,今日在池塘边的一下午他想了太多太多。想到兄弟残杀的场面,想到往后艰难的路途。他真的能护好她吗?

旁人见了他,只道他是传闻里跋扈乖张的纨绔子弟,羡慕他因优越出生而一世无忧,可何人又知他的迷茫与胆怯。他也曾害怕,怕走不出难江,怕再见不到她,怕赢不了马球赛,怕失去她。他并非她所想象的那般光明磊落,他心中也有凋零枯萎无法说出口的晦暗之地。

可那小小的阴沉,总被带着桂香的暖风及明媚皎洁的春意所掩盖。这些奔向他的美好,让他坦然张开双臂打开心扉迎接的美好,总在这个琳琅满目的世界里,不断地告诉他,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也愿义无反顾,陪你勇敢坚定,温柔从容地走下去。

他该多么庆幸,自己能与她相遇啊。还好有她,还好有她。

“容枝意,”他手一收,将她揽入怀中,不顾身旁内侍宫人们惊动的神情,“有你,真是我此生最大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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