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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山雨欲来阴竟日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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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的长安街头可真是不消停,前段时日南川县主被忠勤伯当街挟持的消息成了长安人民洗衣刷碗茶余饭后必聊的话题。这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当初在韶光楼救下楚七娘把忠勤伯关入大牢的侠义人士正是南川县主。

她到底是谁呢?那又说来话长了。不过,作为近期核心人物的容枝意过得倒是平静极了。

她在赵谰宫里住了十多日,与赵谰因为每日同吃同睡,感情飞速升温,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日子过得说得上是清心寡欲,晨起随轻云练武、射箭,陪赵谰用了早膳后上午就去皇后宫里,陪她说说话办些事用个午膳,或是宋太妃那儿溜狸奴,下午再去马场跑上几圈,和赤影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了。

那件事在整个长安传的沸沸扬扬,圣上知道后大怒,特派京兆府与刑部共查此案,更是借此机会一连端了好几个类似忠勤伯那般占着茅坑不拉屎有名无实的官员。

至于忠勤伯,在太子的连番逼审下终于交代了一个官员的名字,据说是他在押送尚未出城时便被人与他人掉了包,至于究竟是谁吩咐的,无人得知,因为当太子几人杀到官员家中时,那人已留下一封谢罪书上吊自杀,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只说老忠勤伯对他有恩,为了报恩才趁机调换了他,证据到这就全断了。

至于是何人告诉她容枝意行踪的,更无人得知了,因为忠勤伯在这个紧要关头,死了。说是伤口溃烂失血过多没有及时医治而死,主要问题还是出在了赵珩一剑砍断的胳膊上,没及时止血包扎还淋了一场雨,后来拖去刑部大牢时又被赵谚连番严刑拷打,没撑过两日便丢下这一堆的烂摊子去了。还有剩下的黑衣人,要么就是咬舌自尽吞药自尽,要么就是打死了都说编外人员上头说什么便做什么,问不出任何有意义的线索。

但在最后,赵谚牵着马陪容枝意在马场遛弯,还是偷偷与她说:“那位死了的官员,生前便患了病,病情蹊跷,太医和仵作都验不出个所以然来。加上你并无仇家,只与武安侯府有些过节,我和昀升猜测,会不会与他有关,此事的确像他的行事风格。

“还有那位楚七娘,我已查明,她全家是在三年前获罪抄家的,原因是,她父亲参与了当年燕谯刺杀姨父一案。”

容枝意心中咯噔一声,所以,她这是救了杀父仇人的女儿?

她不敢再去细想。

当然了,长安是权贵中心,再劲爆的话题也会被另一个话题取代,就比如,今日传的是,谢少尹遣了媒人向大理寺卿宋府提亲,求娶的是刚退了婚事的长安第一才女宋家大娘子。

几人坐在寸光阴的雅间里做着明日书会的准备工作。唐可儿腿脚刚刚痊愈,今日是第一回出门,眼下还在跟容枝意讨论给宋嘉夕添妆的事儿。其实本来二人也不用如此着急的,可今日她们坐马车来的路上,听了一路的小娘子哭泣声,类似于——

“妙娘啊!谢少尹要成婚了!我追了他这么多年他都没搭理过我!他今日竟亲自登门去提亲了…我真不活了,不活了!”

“我今朝偶遇他,上前打招呼,他还点头朝我笑了一下,我从没见过他笑,笑得这么好看,让我欲生欲死,竟然是去提亲的!哇…比我去岁家中房塌了还难受啊…”

“快下来啊十一娘!这是三楼,跳下来会没命的,大好年华别想不开了,这世上男人多得是,为什么非他不可呢!”

“这宋娘子刚退了婚就定亲,我看也不是什么正经女人!怕是早就在勾搭谢少尹了,狐媚子!狐媚子!”

听完这些撕心裂肺的哭声后,于是二人一致决定,这妆得多添,必须添,越多越好!就是要让这些嫉妒的痛恨的,看看什么叫做十里红妆。还要给那谢少尹施施压,嘉夕可不是这么好娶的。

今日宋嘉夕和楚七娘没来,容枝意和唐可儿办完事也早早回府了,用了膳便让照水拿了库房单子好仔细琢磨琢磨送点什么做添妆,她对姐妹自来也大方,挑了两间她在采邑之地生意还不错的铺子以及一些名贵的摆件。

做完这些,她便有些困了,刚吩咐照水备水沐浴,轻云就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什么朝容枝意挥:“世子,世子来信了!”

容枝意几乎是瞬间清醒了,他都去了半个月了,这还是第一回来信。

“放着吧。”她面上装作不惊不喜的样子,淡淡道了句。随后又让他们快些去备水。直到二人走了出去,容枝意才迫不及待地笑眯眯打开了信纸。信上只写了四个大字:一切安好

没了?就这?来来回回把这张纸左翻右翻看了好几遍,确实只有这四个字。

罢了,平安便好。

不过她是不是也该写个回信什么的?可是写啥呢,思来想去,提笔又落笔,一连写毁了好几张纸。又不想显得自己特别惦记他关心他,又想跟他多说些话。

直到照水催她沐浴,容枝意也没想好,只好放下笔,算了,想不好就不想了。都半月了才想起给她写信,干脆晾他一会儿。

当然了,心里这么想,这信还是一大早就写完了让人送了出去。信上只有一个:好。

就这样一纸信笺,带着她那一笔浓墨下羞于流露的想念,翻山越岭,过河渡江,看尽长安到益州万里路途的清风明月。

赵珩给她送来的两个武艺高强的女护卫是双生子,长相一模一样,但性子天差地别,叫娴如得严肃到让人见了都有些发怵,叫静姒上看下看都有些憨气,所以当两人站在一块儿出现在容姝面前的时候,她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好笑氛围。

容枝意后来也问过,这娴如静姒是赵珩取的名字,据说是因为她俩平日里太傲气了,能把他好些个男护卫打得落花流水,取个名字让她们收着些,这着实是委屈她们了。轻云早在刚来的时候就与她二人打了好几架了,本还有些不服气的,打完之后却整日围着转,嘴里一口一个娴如姐静姒姐的,容枝意想着也好,和照水笑说总算来了两个人治治她了。

今日书会来的人确实不少,容姝在她身旁陪着招待,容枝意也顺带给她引荐引荐,她的婚期就定在明年夏日里,算来还有半年多的时日,正好借此机会带她多走动走动。容姝自然是巴不得的,毕竟前段时日里传的沸沸扬扬容家大房二房不和之事,容枝意带着她出门,也算是用实际行动力破谣言,哦,也不算是谣言。

赵景帆要帮她招待郎君,来得早些,虽说招待,但其实也没来几个人,只有一些熟人,像谢少尹啊徐元洲那样的,还有一些就是已婚娘子们的夫君了。容枝意最近见了赵景帆总有些怕,生怕他又问她考虑的如何了,所以赵景帆一来,她打了招呼后就开始不停地与别家娘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好在不一会儿,陈娘子就来了,容枝意朝她挤挤眼,她便去拉着赵景帆说天说地,赵景帆是想找她也脱不了身了。

还有个人今日把容枝意吓了一大跳,便是她三表哥。今日竟然是骑着马来的,还穿了一声鲜红的圆领锦袍。她半辈子没见过他这种装扮了,往日里不是墨蓝墨绿就是黑的。今日这身大红骑装,衬得他是风流倜傥,把从前那股子少年老成气丢的一干二净了。

赵景帆也有些诧异,思索后问了句:“今日宫中有何大喜之事?”

容枝意想起那日在湖边上张娘子说的话,“一身红衣,骑着骏马”没憋住笑出声:“确是大喜之事,三表哥——准备做新郎官了吧?”

赵谦没忍住,当下就拿着手里的书拍在容枝意脑门上:“少在这笑我!”容枝意忙捂住头笑,这换了身衣裳性子还变了呢?

不过也好,三表哥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啊。

张雨薇来了之后,看到赵谦这个样子也稍稍怔了怔,不过他们见面的日子不多,也许以为他从前也是这样的也不一定,容枝意很给面子的不再调侃他。众人的调侃对象也变成了昨日才定了亲的谢泽旭和宋嘉夕。

不一会儿,宋嘉夕领了个人来与她问好:“意儿,这是元溪姐姐,从前常领着我们在一块玩儿的。”

容枝意记得的,她本也想着今日要与她好好叙叙旧,元溪在他们当中年长一些,比容枝意大了五岁多,从前母亲们聚在一块儿说话,都是她领着一大帮孩子玩的。后来年纪到了许了人家,她就甚少见到了。

她那时可喜欢徐元溪了,她是真正长安世家出生的名门闺秀,举手投足之间书香气浑然天成,偏生又长了双柔媚的丹凤眼,一颦一笑都是恰到好处。容枝意那时没少偷偷跟她学,她爱月白衣裙,容枝意也要阿娘给她做月白襦裙。她眼角有颗痣,容枝意也拿着笔沾了墨汁给自己点上一颗,当然了,拿墨汁点的,大小起码是颗媒婆痣,后来险些被赵谰笑话死。

再说,容枝意是被教养嬷嬷拿戒尺打大的,而徐元溪是进了宫里,要求最严格的嬷嬷都指不出她半点错处的。所以很长一段时日里来,她可都是容枝意眼中高高在上的仙女儿。

当她得知元溪低嫁给一个大理评事,她也惊讶了一番,因为在容枝意心里,她就算是进宫做娘娘也是绰绰有余的。但她很快想通了,兴许是两情相悦呢?这可不是能用家世来衡量的。

两人都稍稍打量了对方一番,容枝意心想仙女真是仙女,一辈子都是仙女,这从头发丝美到脚底板的样貌可真是一点没变,更何况那双溢满盈盈秋水的双眸,看谁那都是暗波流动,叫人愿意把心窝子掏出来给她。只是她好像更瘦弱了一些。

徐元溪避开容枝意有些火热的目光,正要福身行礼,容枝意忙拉住她手:“元溪姐姐使不得,你我姐妹哪里需要行礼。”

她微愣,转而也握住容枝意的手,颇有些感慨:“多年未见,意儿都长成大姑娘了,说来惭愧,这么多年我也不曾与你去信,上回你生日宴来帖子,可我病了没去,难为你还记得我。”

“元溪姐姐当年还教我染指甲呢,怎会不记得?”容枝意摸了摸她不再细腻光滑的手,迟疑问道:“姐姐这些年过的可好?”

她碰到徐元溪手时就有些奇怪,嫁人了手会变粗吗?她大拇指和食指间还有层厚厚的茧,倒不是她记性好记得住她以前的手是何样,只不过在场的贵女们哪一个不是肤若凝脂的十个八个丫鬟伺候的,哪里有活要自己动手?就是照水的手也没这样粗糙。

徐元溪显然有些欲言又止,身旁的男人轻咳一声,她很快又换上个礼貌的微笑:“我也一切都好,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夫君。”

钱明远如今已从评事升为寺丞,人长得倒是板正,个子高高的,礼数做的极为周到,很会来事儿。一番寒暄后容枝意给宋嘉夕使了个眼色,宋嘉夕就借口还有事要与她商榷带她先失陪一下,赶忙让容姝和张雨薇先替他们迎客。

两人走到三楼他们自留的雅间,容枝意仔细着关好了门,回过头问宋嘉夕:“她是不是过得不好?”

宋嘉夕点点头:“你都回京三月了,这才第一回见到她,你可知是何原因?”

容枝意想也不想就开口问道:“钱寺丞有问题?”

“我们当时疑惑元溪为何要低嫁给一个评事,我也是后来长大了些才知道些缘由,这还都是徐府的秘事呢。”

徐元溪出生前一晚,她阿爷徐大郎做梦梦见狐狸入怀,出生后更是发现她生的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这可是克夫之相。幼时还好些,大了后妩媚之态是如何也遮不住了。迷信的徐大郎便觉得这女儿是狐狸精转世,翘首以盼得了这么个女儿,虽面上对她与别的儿女无异,但心里头还是厌恶她多一些,就比如这婚事,世家大族是根本没考虑,就怕这女儿出了什么事丢他的脸面,随意就给她找了个刚坐上评事的钱明远。

“我也听别家小娘子说起过,这两年每回邀元溪去赴宴,都以身子不适为由回绝了,也只有我邀她,她还能有钱寺丞领着出来走走。”

宋嘉夕出生大理寺卿府,那可是钱明远顶头上司的女儿,对他来说就跟公主似的,傻子也不敢拒绝的。

“后来我也问过阿爷,钱明远人如何,为何这么多年,还不过是个寺丞,阿爷只说此人面上老实,其实一股子聪明劲,却从不用在正途之上,做个寺丞也就到头了。”

真是悲哀啊,从出生到婚姻全部是自己做的主,却要她承受全部的后果。更难过的是,这世间的大多数女子,都是如此。连带着下楼时,容枝意看到钱明远与太子搭话的眼神都复杂了些,一时小脾气上头,迈步过去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表哥,可儿怎么还没到啊。”

赵谚虽觉得奇怪,表妹从来不是如此无礼之人,但还是先回了她的话:“已派人去接,应当快到了。”转头又看见容枝意朝他微微摇头,顿时了然。正好,他也觉得此人分明资质平庸,却极爱附庸风雅,装腔作势,与他说话句句离不开政史典故,着实累人。

容枝意礼貌笑道:“书会快开始了,钱寺丞不如先请就坐吧。”

钱明远面上险些挂不住,想骂也不能骂,正说到重点呢,下一句就想提提自个的差事了,他可在家练了许久。但谁叫人家是太子表妹呢,只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再寻机会吧。

唐可儿竟是同二殿下一块儿到的,一进门就叽叽喳喳跟容枝意和宋嘉夕说方才她的马车与人相撞,多亏了二殿下及时出现替她解决麻烦,把赵诚都快夸上天了,在一旁笑着说小事一桩。赵谚也与他道了谢,又问唐可儿可有受伤,她也有些日子没见他了,低头冷冷说无事,面上却难掩几分开心。

容枝意和宋嘉夕默默对视一眼,这是想通了?

不一会儿书会就开始了,总归有宋嘉夕在,容枝意也用不着操什么心,多半都在偷看徐元溪。虽面容除了瘦了些也没怎么变,可还是看得出,她没有从前自信了,与人对视时的眼神都有些躲闪,步步都是小心翼翼的。

这么漂亮的眼睛,怎么会被说是克夫相呢。

她实在不认同徐元溪是会因为这样那样的流言而变得唯唯诺诺的人,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她想起身边还坐着个闺秀圈万事通,便随口问了句。唐可儿听了也叹口气,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无子。”

徐元溪进钱家已近六载,单凭无子这两个字,已是犯了七出,随时都能被逐出家门。偏生无子又和克夫相狐狸精两个词凑在了一起,钱家人一定会觉得就是她断了钱明远的仕途和香火,对她更为苛刻。

容枝意还想再问,唐可儿却摇摇头说不知了,因她甚少出门,甚少与人交流,很多内宅事她再神通广大也无处得知。容枝意只好作罢,又想着不如再去问问徐元洲,又被唐可儿嗤笑了:“徐家虽未分家,但大房二房住东边三房四房住西边,没点事都不怎么来往,徐六二这种天天不着家每日不知睡在哪个狐朋狗友窝里的纨绔,哪里晓得出嫁姐姐的夫家事?”

但容枝意想着:“还是问问吧,万一知晓些什么。”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问清楚了能做些什么,可是看到自己心目中的仙女被残酷的生活现实压垮,让她实在觉得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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