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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卖刺绣(二) (第2/2页)

娘问:“郭郎,你是卖画的吗?”

郭忠维说道:“不是。我是‘汴京画院’的画学生。”

“清容,你家里的山水画,你可还记得是谁画的?”郭忠维问。

“是画家郭熙画的。”我说。

“郭郎,你是郭熙的亲戚吗?”娘问。

“不是,他是专门教我们画山水的夫子。”郭忠维说。

“郭郎,你是请假来取刺绣的吗?”娘问。

“不是 ,今天另外一位夫子让我们所有画学生来相国寺画罗汉。”郭忠维说。

郭忠维从衣袖里掏出二两白银递给娘,我说:“娘,这幅刺绣价格卖高了。”

娘说道:“我之前报了价格,郭郎还说你的刺绣价格卖低了。”

郭忠维说:“清容,你的刺绣值得上这个价。”

娘收了白银,郭忠维和我们互相作揖道别。

有位束发,头戴粉色逍遥巾,身高不足五尺,皮肤黝黑,穿着白色交领上襦,黑色半臂,淡绿色裙子的小娘子站在其他摊位旁买东西,不耐烦地说:“我之前看那男子穿着白色襕衫,还以为他是金榜题名,等待任职的进士呢。”

有位身材高挑,束发,头戴山口冠,画淡妆,穿着青色抹胸,红色印花褙子,粉色印花裙子的小娘子手拿装着荔枝的竹篮,耐心地说:“他们穿得不太一样,我听我爹说,等待任职的进士,国子监,州县的读书生,都会穿着白色襕衫。等待任职的进士,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耳边戴花,穿白色圆领宽袖襕衫,襕衫领口,衣襟,袖口边缘,横襕都是黑色。”

“那男子是太学生吗?”皮肤黝黑的小娘子急忙问。

“不是,国子监的太学生和书院的学子,他们平时穿白色圆领宽袖襕衫,襕衫边缘和横襕皆为青色。”头戴山口冠的小娘子耐心解释。

“那他是什么学院的学子呢?”皮肤黝黑的小娘子问。

“他穿着白色圆领窄袖襕衫,襕衫边缘和横襕是黑色的,他是画院的学子。”小娘子解释。

我们继续吆喝,不一会儿,有一位看起来凶巴巴的,身材魁梧的小娘子,留着辫子,左右两边各有三条辫子垂放胸前,头戴红色麻花状的抹额,画着“佛妆”,耳朵上戴着金耳坠,脖子上戴璎珞,穿着土黄色圆领窄袖长袍,乌皮靴,腰间束着躞蹀带,带子上挂着一把银刀和银制镂空荷包。小娘子和我们互相作揖,她指着刺绣,叽里呱啦说了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卷轴里绣着层峦叠嶂的山,山上覆盖着白雪,山峰高耸入云,山下有条蜿蜒曲折的小溪。

“谁知道这小娘子是哪个州县的人啊,她的话我们听不懂,这里有她的老乡吗?”娘和附近的摊主互相作揖,摊主都说不知道。

小娘子见我们听不懂她的话,她指了指镂空荷包和银刀,又指了指刺绣,我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没有回应。

有位纤瘦,个头不高,头戴草帽,穿着黑色圆领衫,褐色裤子,草鞋,售卖草席的摊主战战兢兢地说:“那小娘子长相凶狠,她也许是想说,如果你们不卖刺绣给她,她就把你们杀了。我得赶紧收摊了,我听不懂她的话,要是她想买我的草席,我就惨了。”说完,摊主急忙把草席卷起来,放进地上的背篓,他背起背篓,拔腿就跑。有些手上拿着三柱香的游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跟着小贩一路狂奔。

娘和召南都吓得不敢说话,我安慰她们说:“娘,召南,你们别害怕,小娘子要是起了杀心,就不会指着荷包了。她若是凶狠之人,直接用银刀割掉我们的卷轴系带,把刺绣抢走,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工夫地比划吗?也许她是想问我们,荷包和银刀能不能换一幅刺绣呢。”

小娘子见我开口说话,又说了几句我们听不懂的话。

有位头戴僧帽,身穿僧袍,脖子上戴着一串长佛珠,个头比较高的僧人挑着水从我们摊位前经过。卖杨梅的小贩对娘说:“大娘,要不你们问问禅师吧,小娘子是哪里人。”

娘向僧人作揖,僧人放下担子,回了“合掌礼”,娘说:“禅师,这位小娘子来这里买刺绣,我们听不懂她说的话,你能听懂她在说什么吗?”

僧人说:“贫僧能听懂。”我们欣喜若狂。

一位个头不高,束发,头戴银冠,抱着酒坛,满身酒气,穿着灰色短衫,黑色裤子,打着光脚的男子,晃晃悠悠地站在之前卖草席的摊位,醉醺醺地说:“这禅师听口音是汴京人,一个汴京人怎么能听得懂其他地方的口音,这禅师定是在逞强。”男子笑着拍着酒坛说:“禅师莫不是也喝醉了?”

围观的游人说:“出家人不打枉语,看禅师从容不迫的样子,定是胸有成竹了。”

禅师没有理会那醉酒男子,他向买刺绣的小娘子行“合掌礼”,小娘子作揖回礼。禅师对小娘子说了几句话,小娘子点点头,禅师向我和召南行“合掌礼”,我们也作揖回礼,禅师对我们说:“这位缘主是契丹人,她想问这刺绣可以按银子结算吗?”

一阵呼噜声传来,原来是醉酒的男子蹲在摊位前,抱着酒坛睡着了。我点点头,娘说:“小娘子开个价吧。”僧人帮小娘子传话,小娘子从衣袖里掏出一两白银,娘对僧人说:“我们准备商量一下。”僧人传话,小娘子点头。

娘,召南拉着我商量。我欣喜地说:“娘,我觉得小娘子出价不错。”

“郭郎之前说你的刺绣值得起二两白银呢。”娘压低嗓音说。

召南说:“姜大娘,临风是画院学生,他之所以开价二两白银,也许他是买来收藏的。小娘子也许就是买来当摆设的,我们可以先试着按一两半白银开价,要是小娘子觉得高了,再给她少一点。”

娘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个建议不错。

娘对小娘子说:“小娘子,全汴京你找不到第二个在卷轴上绣山水的人。这幅卷轴是我女儿在丝绸上绣的,这种丝绸比较名贵,成本比较高,你能不能再加半两银子?”

僧人传话,小娘子爽快地加了半两银子。我把画取下,系好递给她,她指了指杨梅摊位,僧人说:“小娘子想让你帮她买一篮杨梅。”我点点头。小娘子又准备从衣袖里掏钱,我摆摆手,对她说:“小娘子,我送你一篮杨梅。”僧人传话,小娘子眉开眼笑。

我和卖杨梅的人互相作揖,我付了账,买了三篮杨梅。我递了一篮给买刺绣的小娘子,小娘子手臂上挂着竹篮,手上拿着卷轴,我们互相作揖道别。

我对僧人说:“禅师,谢谢你帮我们传话,这篮杨梅你拿去吃吧。”

禅师向我回了“合掌礼”道别,他挑起担子说:“多谢施主,贫僧还要挑水,施主的好意贫僧心领了。”说完,便挑着水离开了。

围观的游人说:“没想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挑水禅师,竟然是个见多识广的人!”

另外的游人说:“你看那禅师,脖子挂的那串佛珠,都快垂到腰上了,我听说只有等级高的禅师,脖子上的佛珠才会那么长。”

游人感慨:“禅师的表现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我把杨梅递给娘和召南吃,娘用葫芦里的水简单冲洗了下杨梅。娘问:“清容,最后一幅五尺的刺绣,你准备按什么价位出呢?”

我说:“二两银子这个价位吧,这幅刺绣我绣了很久。”

召南急忙说:“清容,你预估的价位低了,这么长的刺绣,起码要按三两银子往上报。”娘接着说:“我们先喊个四两银子,再慢慢降价。”

有位手拿铁牌,个子比较高的僧人走过来,向我们报时:“申时到。”

我们吃完了一篮子杨梅,有位头戴幂篱,身上沾着“蔷薇水”,手臂上挂着竹篓,身穿绿色上襦,烟粉色印花裙子的小娘子跟我们互相行“万福礼”。

小娘子指着长五尺的卷轴问:“摊主,这刺绣怎么卖?”卷轴里绣着连绵的高山,山上层林尽染,山下有条河,河边有些碎石和金灿灿的银杏树。

娘说:“四两白银。”

小娘子从竹篓摸出四两白银,我们把卷轴递给她,她把刺绣放进竹篓,她作揖向我们道别,我们回了“万福礼”。

娘把一个空的杨梅篮装进有木桶的箩筐里,另外一篮杨梅装进空箩筐里。娘欣慰地说:“清容,那三位买家都是豪爽之人,幸好之前我没有把刺绣卖给那位砍价的买家。”娘从衣袖里拿出手帕擦汗。

召南说:“清容,我之前买过一件丝绸做成的短衫,价格真的贵,你还在这上面绣了山水,那砍价的买家等于让你白送。”

我说:“也许买东西也是要讲究一个缘分,只能说那买家和我的刺绣没缘分吧。”

我对娘说:“娘,我和你一起挑扁担吧,天气渐渐热起来了,我们两个人挑扁担,可以走快一点,早点回家休息。”娘点点头,召南走在前面,我和娘挑着担子走在后面,相国寺的游人渐渐变少,回家的路,畅通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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