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刺客（贰） (第2/2页)

见红铃眼神如此，君王眉头微蹙，略作思量之后，惊乱的神情渐渐复杂。

君王似乎联想到了什么，显得有些激动，向着红铃急切询问：“云朔还说了什么？那东泽刺客现在何处？”

“据说已由云晓引出朔阳，不知去向。”红铃显得犹豫，徐徐说道：“禁卫军统领云翊已经带人去追了。”

“云晓？”君王闻言又是一惊，神色更为复杂，他仿佛不敢相信，惊诧道：“是云晓将左孤家的刺客引出了朔阳？”

红铃微微点头。

略作沉吟，苍云君王微微收紧了下鄂，言道：“不行，此事不容耽误，我得亲自出城，以解我心中疑惑！”

红铃双手挡于前，劝阻：“陛下切莫如此，你乃一国之君，怎能亲自前去？此事虽是陛下心中多年郁结，但也错综复杂，不可贸然行事。此事就暂且先交由云晓去处理吧，陛下可以先在宫中等候，待云晓那边有了结果再作决定不迟。”

红铃苦苦劝谏，君王知其所说在理，却仍有疑虑。君王沉思片刻后，依旧言道：“云晓毕竟还是个孩子，若真是东泽左孤家的刺客，他何以应对？”

“陛下心切了。云晓虽未经战阵，但也有十八岁了，又是剑神弟子，再加上还有云翊少将前去相助。对方纵使真是东泽左孤家的刺客，但也还只是个孩子，定不是他二人的对手。”

红铃一边搀扶君王向室内走去，一边笑颜安抚：“方才我得知此事，便已猜到陛下定然在心，所以我已派菀儿前去寻他二人踪迹了！”

君王在红铃的搀扶下坐下，一番思索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红铃说得是，我是急切了，不想你预先已作安排，真是有劳你了！”

红铃嫣然一笑：“既如此，陛下总该放心了？不如陛下与我对弈一局，以待云晓佳音？”言毕，一副玉石棋盘已由侍女奉上。

君王观之笑道：“红铃有心了！既如此，我岂能负你好意，今日旦随红铃安排。”言罢，手执棋子，点子落棋。

与此同时，在君王的脑中，一个声音不停地想起，回荡。

——夜澈！夜澈！

※※※※※※

雨过，风未止。一条羊肠小路上，剑客、刀客，一前一后，相继跑过。小路两侧，乱石嶙峋，荒无人烟。

少年刺客一路从朔阳城追到了郊外，也未能将云晓追上。经过长时间地追赶，少年刺客已然察觉他的速度不如云晓，然而云晓速度虽快，却一直没有跑远，而是始终与少年刺客保持着不变的距离。

——“难道他真的是要带我去见他们的皇帝？”

少年刺客一边追着，一边犯着嘀咕。

少年刺客心里清楚，云晓如此行径显然是在引诱他，只是令他感到惶惶不安的是，他不知道云晓究竟是真要带他去见苍云帝国的皇帝，还是另有诡计。

追着追着，前方剑客忽然止步，一道白光随即耀起，呈拱形从两人周遭划过，形成了一个结界。

事发突然，少年刺客尚未来得及反应，便感觉身体一颤，一股疲惫感涌入全身。少年刺客立即以刀拄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以防让对方看出他的疲态。

站稳之后，少年刺客望向前方，却发现那个黑衣剑客也在结界之中，他同样面露疲态。不过，对方显然并不打算遮掩，他直接在身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目光平静地看着少年刺客。

“其实，在很多年前，我便已经知道，你会经此路回到朔阳。只是，我不知道你会以何种方式来，我有话想对你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云晓坐下之后，向着少年刺客温和地笑了，他的目光显得很是真切，言说之间充满了友善：“为了能够与你好好谈谈，我故意托人在此设下了结界，不过你可以放心，这个结界不会损人身体，它的效果只会阻止结界中的人交战而已。”

云晓之言，令少年刺客听得糊涂，厉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知道你是谁。”云晓答道。

云晓此话一出，令少年刺客甚是愕然。少年刺客并没有立即回答云晓的话，而是拿起黑刀，顶着疲惫，站直了身体。

少年刺客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云晓，似乎想要看出些什么。在其目光所及之处，云晓只是静静地坐在石头上，一脸和善地看着少年刺客，等待着他的答复。

荒野郊外，一人持刀而立，一人坐于石上，两者相隔十余米，相互打量着彼此。那一霎，二人仿佛静止般一动不动，唯有风悄悄地吹过，拂动了脚下的青草，撩动了二人的发。

看了半晌，少年刺客也未看出什么端倪，便直言询问：“什么意思？你为何想要知道我是谁？”

“你若觉得不好说，可否由我来说？”云晓依旧用和善的目光看着少年刺客，笑着猜测：“你来自东洲？是左孤家的人？你手里的黑刀名为‘黑阙’，它原本是左孤家的一位女将军所使的武器？”

云晓之言令少年刺客极为震惊，不由地瞪大了双眼，暗忖：此人所言虽有偏差，但大致确是如此。自己与此人才是初此见面，他如何会如晓得这般清楚？

少年刺客用震惊的目光看着前方的剑士，心中诸多揣测。

云晓见他如此，却是笑得更甚了，询问：“不知道在下方才所言，是与不是？”

少年刺客故意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云晓，冷漠言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会有错的。无论是年龄、模样，还是性格，你全都符合。”见少年刺客这般冷漠，云晓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摇头叹道：“你会使‘虚空防御’，便坐实了你是左孤家的血脉；你手里拿着黑阙，又表明你与此刀的主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最关键的是，即使是东泽左孤家的人，也只有极少数族中翘楚才能使得出‘虚空防御’，而真正的左孤精锐，又怎会像你这般落魄！”

听到云晓如此详细的分析，少年刺客渐渐恼怒，怒喝：“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少年刺客发怒，云晓也敛起了笑容，他用真切的目光注视着少年刺客，郑重言道：“我知道你的身份，而且我想告诉你，我已经寻了你很多年了。”

云晓之言令少年刺客又是一惊，疑惑：“你寻我？为何？”

云晓站起身来，他定定地看着少年刺客，神情之中带着犹豫与激动。

少年刺客见云晓这般作态，甚觉古怪，双眉禁不住地皱了下来。

注视着少年刺客，云晓像是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缓慢且坚定地言道：“我知道，你是苍云帝国的皇子，是当今陛下与左孤家的女将军所生下的孩子，你的名字叫作云泽。”

云晓此话一出，少年刺客突然变得激动，身体也禁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用恶狠狠的目光看着云晓，朝其厉声怒吼：“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知道这些？”

“云泽，你莫要激动，且听我慢慢将话说完。”见云泽这般反应，云晓像是确定了什么，既激动，又欢喜，他一边安抚着愤怒之中的少年刺客，一边答道：“我的名字叫作云晓，也是苍云帝国皇帝的孩子。我的年龄比你稍大一些，按理来讲，应该算是你的哥哥！”

云晓之言像是触及到了少年心中的痛处，他再也抑制不住愤怒的情绪，举起手中黑刀便要朝云晓砍来。

云泽的脚刚刚向前走了两步，忽然无力，“噗”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云晓见此，想要上前去扶，却见云泽一双怒目，恶狠狠地看着他，令他不好上前。

见云泽这般激动，云晓又只得解释：“巫灵族的大长老曾告诉过我，说我会在今日遇见你，我担心与你发生冲突，所以才托人在此布下了结界。在这个结界里面，我们是不能动厮杀之念的，如若不然，便会遭到结界的反噬，全身发力。”言至此处，云晓还甚为关切地说了一句：“你若觉得难受，就放平心态，只要内心平静下来，你身上的不适感就会消失。”

云泽显得很是不甘，他挣扎了几次，想要起身，却都未能成功。

云晓见云泽仍在费力挣扎，便行至云泽身前两步之地，就着草地盘腿坐下。云晓看着跌倒在地的云泽，用平和的语气向他言道：“你且放心，我并不会加害于你。虽然有些冒昧，但我一直将你当作弟弟看待，也寻了你很多年了。如若不然，我也不会特意在此处设下结界等你。”

“我想要与你友善地相处，让你明白我的心意。你想要见父皇，我也能带你去，只是你需要给我一些时间。”

“你若信不过我，可以看看周围的环境，这个地方正是当初夜澈皇妃带着你离开朔阳之时所走过的地方。我之所以会选择将你引来此处，为了便是让你进退有法，不至于身陷险境。”

“我知道，你在外面，受了不少的苦，但是鲁莽行事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你想要见父皇，用那种方法是行不通的。帝都里面，高手如云，你一旦遇上，恐有性命之危……”

云晓平易和善地坐在云泽身前，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心平气和地向着他，一句一句地耐心解释。

看着前方殷勤示好的云晓，听着他友善的话，再看了看周遭的环境，这所有的一切都令云泽感受不到任何的敌意。

渐渐地，云泽依照云晓的说法，使心情平静了下来。控制住杀戮的情绪之后，云泽身上的疲惫感也渐渐散去，感觉到身体越来越舒适之后，云泽也相信了云晓所说的话。

云泽缓缓坐起身来，云晓看着他，他亦看着云晓。只是，面对这个初次见面，就自称是自己兄长的人，云泽着实提不起什么好感。

云泽不知道他是否应该相信眼前的这个男子，虽然对方一直在表露着对他的友好，但云泽丝毫寻不到感情的共鸣。

向着云晓看了片刻，云泽又摆出了冷漠的表情，冷言执问：“你说你要带我去见苍云帝国的皇帝，那你要如何带我去？”

面对云泽的执问，云晓却是温柔地笑了，他看着云泽，徐徐言道：“实不相瞒，我已寻了你很多年，这件事，我也考虑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