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雪崩 (第2/2页)
陆扬名站在方子逸对面，也一样看着他。活下去还是被大雪掩埋？郑到没有余力再思考了。
最后，有一人从他身后走出，此人与他有六七分相像，他将双手放在他肩上，目光看向前方，低声道：“飞吧。”
郑到转过头去看见了这个与他相别了十年的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他的老师，是他的引路人，是他的父亲。
郑莫凡看着他，不再有冷漠的表情，而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这世上还有谁是比他更了解他呢？郑到是在他的眼中一点点长大的。
“不要想那么多，飞吧，飞翔吧。”他轻声说。
其实郑到身边根本空无一人。
他吞下食骨丹站起来，面对迎面而来的雪崩，他张开双臂，亦如当年面对那焚天的大火，乘风翼再度披满全身。
丹药起效了，他感到无比的兴奋，活力流淌在他的全身，脑袋中的刀子似乎正在被推出去。
眼看万马奔腾般的冰雪将要撞来，顷刻间，它盖过郑到所在位置，他仿佛已经被吞噬。事实并非如此，白色身影迅雷不及掩耳，他早已拨开狂风，飞入冰云！
方子逸、陆扬名、郑莫凡的声音依次响起，好像他们都露出了笑容：“飞吧。飞吧。飞吧。”
郑到并没有往其它方向逃，反而向着飓风最猛烈峰顶振翅。
这时雪崩冲击带来的冰雪气流也涌到了侧方罗果阳所在的位置，她站在巨石上，凌然不动，夹在风中的白雪如一块块石子，与她同行的人都趴在石后。唯有罗果阳在朦胧风暴中搜寻，她看见了雪崩过处炸开的一团团冰云中，一个身影如浮沉其中的海鸟，向峰顶冲去。
她知道那是目标，只见她目光如炬，在飞雪中再度挽弓搭箭，随着又一声虎啸似的爆响，紧接着是摩擦空气产生的布革迸裂之声，金箭划过风暴直向目标。
此时郑到无比兴奋，好像身体中每枚介蛹都放大数倍，如同心脏一样在跃动，他感到自己无所不能。他像一条鱼畅游在这白色的海洋，他仿佛看见身边有很多很多的鱼一起与他往高处游去。
那些激流飓风正彰显着他的力量，他竭尽全力要做鱼群中的第一，只见巍峨的山峰在云端显现，宏伟巨大，背后太阳的光辉如万条金线刺来，冰云间就此升起无数彩虹之桥。
郑到将山峰认作一尊裹着锦缎的白色巨门，他想到了，他是万千鱼群中的一个，他是要来跨过龙门！寒风像是水流，他越游越快，将所有鱼甩在后面，他越来越强壮，他的鳞片编成战甲，他的龙角化作金冠，他成功了！他化龙了，他成仙了。
他登上云端，仿佛看见登天的阶梯，那阶梯好长！去天界的阶梯好长！他看见瑞气千条，祥云笼罩，仙女们轻舞云袖，又见众仙官举杯祝贺。
真的做到了，天界就在眼前，他尽情挥动双翼，在金色阶梯上飞奔，阶梯尽头一栋栋桂殿兰宫，终点站着许多人，都在看着他，郑莫凡对他淡淡笑道：“你终于做到了，爹为你感到欣慰。”
陆扬名和徐青玉高兴挥手：“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们等了你好久！”
他还看见一个模糊的女人正向他张开怀抱。郑到一边笑着又一边哭泣。
不过这没有持续多久，恍然间，他心中一寒，罗果阳的箭来了，战斗的本能将他从迷幻中拉回来。他看天界看众人，忽然消散，只剩空落落的蓝天，忽然重聚，照耀得他浑身暖透，多么舒适的感受，引人沉溺。
郑到摇摇头：“这就是快活丹，快活快死，快死快活。”他清醒过来，一切幻觉飘零。
这世界的寒空亘古不变！
郑到向峰顶飞行，速度越来越慢，这空气十分稀薄，法力也无法随意使用，虽然巨鹰强化了他的飞行能力，但这依然艰难。更不要提身后有一枝凌厉的法器正在袭来。
在郑到神识中，那把箭越来越近，很明显，高空对它的影响比对郑到小，罗果阳毕竟是筑基修士。
郑到不得不放弃继续高飞，即使他有能力登顶，他俯身向下，要靠速度远遁，那箭矢亦折转方向紧随其后。
郑到下到二重天，速度越来越快，他在冰封山地间辗转腾挪，依旧甩不到那枚箭矢，它仿佛长有眼睛一般，对猎物十分执着。郑到飞到一处，只闻雷鸣般的巨响冲破他耳旁的风声。
他寻声飞去，映入眼帘是一条缓慢流淌的宽阔大河，淡青水面上漂浮着无数冰棱，它在洁白雪地上流淌，如同青玉在白玉间流过。那青色的尽头乃是一处断崖，万钧河水落下，蒸出漫漫白云飘向天尽头。
郑到向下飞至悬崖，停在水面，缓和的河水由慢转快，冲入深不见底的云中，巨大的水声令他深深震撼，广阔的河面如同青色大海，向下又如万条白练，这就是不死峰的万丈银河。他来不及观赏停留，金箭已贴着河面掠来。
郑到顺着瀑布俯冲向下，飞入云中，不见前后左右之尽头，唯有身下雷浪飞涌，奔流不息，云浓处有雷光阵阵，巨型闪电如龙般冲出银河，云薄处有阳光照透，虹桥挂满有如天河仙境。
郑到一路向下，浑身已湿透，仍未能逃脱，他的法力已经不多了。这时他终于看见转机，灵光一现，他的神识发现瀑布下竟有一洞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心念电转，略微估算，一咬牙冲入奔流银河之中，他扛着头顶重锤般的水流，翻滚落入洞中，此时金箭也冲入瀑布打通层层岩石从上方钻来。
郑到稳住身形拔出破邪，金箭从岩石中露头，其上灵光闪耀，螭虎狰狞，仿佛要钻出来将郑到撕碎，郑到握剑斜斩向箭矢。
火光迸发，只听噌得一声，震耳欲聋，金箭应声折断。
郑到再后退数步，看此箭确实已失去作用，他才坐下剧烈喘息。
远在三重天的罗果阳此时眉头一皱，心中惊讶：“他竟能毁掉我的箭！”
郑到休息片刻，运起小风咒将断箭吹出洞外，如此，罗果阳便休想找到他了。
他抬头观察洞穴，此洞不大不小，只供一人通行，石壁上有许多碎裂痕迹，竟不像天然生成。
“难道……”郑到心中有所感悟，向洞内走去，只见尽头躺着一堆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