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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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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三套好一辆牛棚车,赵子儒、余德清、孔萨嘎玛姐俩相继爬上车。

牛车启动,吱吱扭扭向盐灶进发。

走上堰塘堤坝,赵子儒旧话重提道:“德清啊,我现阶段不适合去成都,恩特儿的事得抓紧去办,迟了恐怕有变。”

余德清有些愣神:“有变?赵爷,这件事你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我都不是很懂。有什么变?恩特儿现在被关在牢里,各国洋务领事跑的跑逃的逃,不用那么紧张吧?”

赵子儒道:“洋人的事可说不好,大清鼎盛的时候都拿他们没办法,何况是现在。这帮混蛋,就是打不死的蟑螂,小小的成都暴乱怎么可能吓倒他们呢?别看他们跑得快,搞不好跑得快回来得也快。”

”就算他们回来,也是人人喊打,赵爷你怕什么?”

“德清,我跟你的想法恰恰是反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凡事都有它的两面性,洋人能够把我们国家搞乱,但他们同样可以帮我们稳定乱象,为什么呢?因为这帮混蛋想钱啊,我们的国家不乱,他们很难轻易吸血,只有制造混乱,他们才有机会呀!旧朝都斗不过他们,新朝就能斗过他们吗?你好好想想?”

余德清癔症半天,挠挠头道:“想不透彻,没读书啊赵爷,难道我真的错了?”

“错肯定是错了,但现在看来,这个错误恰恰帮了很多人,特别帮了我!”

“什么意思啊赵爷?哎呀我……我还以为给赵爷添了一个大麻烦呢!那……怎么办?瑞德公司都搬空了,赵爷真打算把恩特儿请到潼川来?”

“必须得请啊,可谓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亡羊补牢?”余德清看向孔萨嘎玛。

孔萨嘎玛掩嘴而笑:“德清,听赵爷的指定没错。”

赵子儒道:“对,亡羊补牢,关键看怎么找补。为什么说你的错误帮了我的大忙呢?听我给你分析。大清垮台已成定局,现在我们手里的金沙和盐灶无疑就变成了两个烫手的山芋,加上瑞德公司就是三个山芋。为什么呢?因为赵尔丰成了千古罪人,大清垮,他必须跟着垮!他垮台了,我所有的倚仗也就都没啦。所以啊,以前的许多东西都变了,世道变,我们也得跟着变,要不然,随便一个山芋出差错都足可以让我们掉脑袋!金沙、井盐的开采已经坐实,只有瑞德公司还可以补救。你抓住了瑞德公司,歪打正着,瑞德公司成了我手里的底牌,打好这张底牌,就不是你抢了瑞德公司,而是救了瑞德公司!懂了没有?”

“没有。瑞德公司现在已经是你的了,跟恩特儿还有什么关系?”

“你不下手抢,我怎么能反过来做好人呢?这就是底牌啊!”

“赵爷的意思要把瑞德还给恩特儿?”

“德清啊,没有底牌,说不一定哪天就把脑袋玩丢了。不要以为我们真的就把洋人赶出国门了,旧朝也罢,新政也好,没有一个是能摆脱洋人的。抓住恩特儿,我们在洋行就有一席之地,抓住洋行,我们才能跟衙门周旋、才能跟即将出现的乱象周旋。”

余德清想了想,一脸苦逼:“那赵尔丰那边怎么弄?”

“赵尔丰嘛,谁也救不了他了,出卖川汉铁路等于卖了祖宗,他还能活吗?朝廷垮了,川汉铁路没了,他再死了,金沙、井盐、以及瑞德公司都没了保护伞,还不得通通给他陪葬吗?”

嘎玛拉姆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吃惊不小:“不会吧,这么严重?”

“二姑娘,没有川汉铁路,我凭什么开采金矿?凭什么开采井盐?此二者,都是国之命脉,我之所以敢染指,倚仗的就是川汉铁路。现在倚仗没有了,侵吞洋人产业就得罪加一等,我已经把脑袋伸在别人鬼头刀下了,还不严重吗?”

余德清不淡定了:“那……这……干脆起兵!反正已经这么乱了。”

“这是下策。下下策!自古兵家,谁不是在拿别人的命填自己的坑?我赵子儒不愿意做这样的人,也没有那野心。”

孔萨嘎玛也急了,显得非常局促。

“不急,我回来的时候悄悄见过大舅哥一次,想好了一条退路。龙门会联合各方力量,让该死的死,让该生的生,因为有的人已经成了成都人乃至国人的死敌,他们必须死。”

“赵爷这话听不大懂啊?”

“一十七镇新军就是新生的力量,培养新的政权是必须要做的,也只有培养新的、可靠的势力,才能让手中的这三个山芋不至于那么烫手,然后慢慢收缩,慢慢脱身。”

余德清抓耳挠腮:“我明白了,知道怎么对付恩特儿了。那,我明天就去成都吧。”

“不急,这一次我打算让子文和老三跟你一起去。”

……

涪江河西岸,大山坡南尾峰下的官道东西两侧,新起了两座椭圆形的土围场。

东侧围场坐东向西,占地一亩有余,围墙高有丈二,墙头盖有双分水雨棚。

西侧围墙则是沿山脚一条石墙,内中耸起一高一矮两座草帘子包裹的井架。

一条大路南北纵向贯穿其中,两座牌楼一西一东,城门楼子的建造风格,皆由条石凿边清安而成,一幅巨大的桁架横跨大路连接东西,正中央一块牌子,红漆草书四个大字——赵氏盐灶。

打大路北边村庄出口处走来一辆套牛篷车,大清早的,官道上出工的行人不少,所有人的目光笑脸尽皆齐聚在缓缓而来的那辆牛蓬车上,要么举手过额,要么拱手曲腰,你一言我一语跟赶车的把式打招呼。

赶车的赵老三牛绳握于左手,双臂抱拳高高拱起,一路笑谈、一路还礼。

牛车走至桁架之下,早有东西两边的门卫出来挪开横在东大门入口的木马,然后拱手站立两边。

“三爷早。”

“三爷好。”

“好好好,辛苦了。”

随着门楼之上的辘轳声响起,笨重的闸式板门徐徐上升,赵老三放下打拱的双手,拉牛左拐,牛蓬车左摇右摆地进入东大门。

大闸门缓缓落下。

大门立柱两边的耳门打开,上工的盐工们各进各的门,各上各的岗位。

篷车进门丈许,靠向围墙边,最后在一堆杉树斑竹杆边上站定。

赵老三跳下车垣,篷车门帘开处,赵子儒、余德清、孔萨嘎玛姐俩相继下车。

围场里,入眼云雾缭绕,白茫茫一片,地上就像下过一场小雪。

天气很冷,天空是蔚蓝的,朝霞霭霭,清晨的空气湿漉漉的,飘散着淡淡的烟火味儿,上河风从围墙之上飘过,将烟囱和围子里的烟雾死死下压,满围场乱窜,衬映得面前的一切云雾中一般。

浓云滚动,轻纱缭绕,围场里南北两座金黄色的稻草房顶却是一览无余。

定睛看去,北边是一座木架草棚,有燎燎的火苗闪动,有咕嘟咕嘟的煮沸和搅动声,也有说话和脚步声,也能看到几个人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赵子儒隐约看到南边的草屋封闭得很严实,问道:“那边是库房吧?”

赵老三道:“是的。先去库房看看?”

赵子儒应一声,举步就走。

孔萨嘎玛姐俩今天一身汉装,女儿姿态多了几分,但两位姑娘明显失去了往日的活泼,嘎玛拉姆一见满地雪白的盐霜,轻呼一声:“好多盐啊。”

余德清也对眼前的景象很是不解,问道:“就是啊三爷,这是个什么情况?”

赵老三呵呵笑,赵子儒道:“德清,这并非是盐,而是这里的土质含盐反射出来的表象,再加上,今天早上有霜。”

赵老三道:“也不完全是。井里每天要采出许多卤水,需要盐工挑到伙房熬煮,溅落卤水的情况肯定有,经太阳一晒,日复一日就形成了这种现象。还有,凿井打出来的藻泥基本上都含有大量的盐分,铺到路上不就都是盐了吗?”

余德清哦一声:“原来如此。”

赵老三道:“德清兄弟,这算不得什么,我们这里目前才开两口井,而且井不深,规模小得可怜。你是没到马家沟盐场去看过,整个围子里就跟终年不化的雪地一样。”

孔萨嘎玛道:“挺可惜的,应该收集起来。”

赵子儒道:“大姑娘说得对,我们不能跟马家沟比,出井的藻泥应该用清水过滤一遍。”

赵老三道:“起初是忽略了这个问题,后来二哥更正过来了。”

五人先后走进库房,屋内一览无余,鼓胀的麻袋或堆放整齐;或一袋袋、一溜溜立于地上,其间一个偌大的篾席围栏一圈儿围着一栏子成品盐,几个盐工正撅着屁股装袋打包。

见东家几人进来,盐工们停了手里的活挨个请安。

赵子儒见在场的是杜大头的邻居田家三兄弟,问老大田老憨道:“憨哥,你三兄弟专门负责库房吗?”

田老憨道:“库房才多少事啊大少爷,还得负责把出井的卤水挑到伙房,藻泥什么的,也归我们处理。”

“那就很忙了。”

“没多少事,很清闲,反正,该干什么干什么。”

“那就辛苦哥几个了,吃不消就跟子文说,也不能太辛苦了。”

田老二道:“辛苦啥呀大少爷,跟码头上的兄弟们比起来,轻松多了。二少爷是看盐灶占了我家宅基地,故意照顾我们。”

“这不算照顾,是必须的。噢对了,子文的安置,哥几个还满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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