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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记忆 (第2/2页)

“特罗伦?”碗底的稠米让竹犯难,怎也下不去嘴,忙接着问,“老师讲过,他们是叫帝国啊?怎么喊它特罗伦?”

“你们老师讲的不对,”父亲给儿子解释,“他们虽自称帝国,却并非帝国,通称特罗伦帝国。特罗伦在他们的语言里表‘承继’的意思,它只是帝国的继承者。”

在母亲恫吓的注视中,竹老实舔净碗底的稠米,鼓出难受的嗝:“懂了。难怪老师讲,特罗伦人自称继承帝国正统。还说特罗伦人皆信奉圣堂?不,是以帝皇为尊的圣堂…帝皇是什么?”

待母亲收拾走碗碟,父亲擦起桌子:“他们信的神呗,喏,你小子最黏的女孩她爸就是帝皇信徒,别说你不知道啊?”

摇着头,竹拿了扫把:“我找娜姐抄、做功课而已,真不知道。老师只讲过帝国、特罗伦近年的事,说他们比瑟兰更崇拜帝皇。连最高统治者都是‘代帝皇执掌禁卫’的大元帅,叫什么…奇罗卡姆,好绕口。”

听到这名字,父亲倒大笑:“以前,他可是课本里了不起的人物。本来啊,特罗伦因禁卫军和各领主的争执濒临分裂,谁知出了他那么个家伙。

广开贸易、稳定局势,借格威兰和博萨人的帮助,重编禁卫军,清理跋扈的将官,将禁卫军改为五支神圣军团,更消灭各地的领主,统一特罗伦。那会,你爷爷学的老课本里都这么夸他,说他是和平使者,连我们朝昇都要跟他交好。

结果又怎样?现在,你们的课本里全是骂他的东西,对不?不过也是,那老家伙确实有病,说什么清除异种,结果没打过瑟兰,反奔着博萨人撒气,真是不知所谓。”

打扫干净餐厅,竹学父亲瘫坐着,舒服得紧:“异种?什么玩意?没听过。”

父亲指向墙那头的房子:“你最爱缠的女孩和她爸呗。按特罗伦人的标准,不是纯净人类血脉的都算异种。”

“我懂了,特罗伦人脑子有病,”竹起身向卧室走去,“补功课去了,唉,真烦啊。”

“烦什么?”洗干净碗筷后,母亲的语气缓和不少,“有烦心事跟我们说说,别成天憋着。”

“没有的事,刚在说打仗。肯定打不起来,”父亲哈哈大笑,拿起报纸继续看,“喏,‘朝昇希望帝国信守承诺,避免战火蔓延…’,说不定咱们的军队已往林海集结了,肯定不会出事。写你的功课去吧,烦心事放一放,明天就忘了。”

“是啊,”母亲倚在父亲身旁,笑呵呵地看报,“记住了,明天只会更好。”

“好好,明天过得更好。”竹的愁眉舒展,也陪着父母笑了。

哪有什么烦心事?功课会补完的、朋友会回来的,战争总会结束的。与其烦扰那些没用的事情,还不如寻思下午吃什么好。

刚关上卧室的门,突然有什么爆开的声音砸进家里,竹下意识地运起灵能护身,却仍被强烈的冲击掀飞,撞穿竹木结成的墙,同断碎的木渣翻滚出去,在松软的泥土里转了好多圈。

止住翻滚后,竹觉察到很多的痛,最明显的是耳痛,以及掌心被刺伤的痛。试图爬起来,却只听得见嗡嗡的回音,更少了种平衡感,怎也站不住腿,还是不能理解究竟发生何事,为何耳朵会吵、会痛、会听不清,为何会直不起腿,为何会立不起身?

很久,他都只能躺着,看灰蒙的天。天上凝转的深邃正看着一切,可除去云和蔚蓝,那深邃的眼再无法诉说,更不能描述它所凝望的大地发生着什么。慢慢的,耳里的蜂鸣远了,可爆炸的轰鸣近了、洪亮的告警近了,手寻着痛拔出扎进掌心的断竹片,这更痛的感觉让竹再度感知到躯体,勉强控制躯体翻过身,颤抖着爬起,缓缓站立。

眼前是变了样的竹林,或者说什么都不剩的竹林。断竹的缺口泌着黑,或黄或青的叶和碎屑随风卷。扭头看,小林家的房子是片堆压的破木板,迦罗娜家的房子只剩扬起灰的砖,叔叔阿姨的躺椅也没了,发黑的痕迹里有些东西,是露着半边骨的断臂和看不出样子的肉。

还在响的爆炸声唤竹抬头,令视线追着划破天空的东西落进只剩残墙的废墟,接着,像被埋进炮火的烂泥地般,砖头给炸成泥土样的碎块,一把甩上天。

他再扭头,看向不敢看的家。没犹豫地踩上已散开的烂竹板,用着最强的灵能抓起它们并抛飞,找寻没声响的父母。

灵能的灌注令竹动作神速,很快从垃圾中翻出还粘在一起的父亲和母亲。可若不看体型与残存衣角,已经分不清他们的身份,只是两坨黑炭色碎肉饼的东西。

跪着,一直跪着。很久很久,竹才抬起手,用被扎穿的手掌狠狠扇向自己的脸,猛地站起来,向四周笑、向天空吼:“哈哈哈哈,我在做梦!是在做梦?一定是,一定是!爸、妈,喊喊我,我快睡死了。不对,娜姐、小林?抽我几巴掌啊,我、我醒不来,醒不过来…”

他始终不敢看有消息提醒的网,在断木里犹豫很久,久到终定下决心听脑海里的讯息后,才明白一切都不是梦,都不是梦:

“特罗伦军队突袭林海,全体护卫官携辖区民众避难,最近的避难点…”

在变了样的绿叶下,竹找不到熟识的方向。因为灰烟和黑泥里的断树残桩,是印象里没有的景,既无法帮着回忆位置,更无法帮着活下去。

兴许该一直走下去,走到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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