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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光与暗的辩证(3)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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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哗”的水声悦耳动听,瀑布的白练击打在岩壁突出的岩块上,水汽迷漫,这里是光之族的领地。—切都美好,优雅甚至是圣洁。水雾在阳光和煦地映射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瀑布的水汇入一汪深潭,深潭的四周种了几株零散的树木。正是开花的季节,淡粉色的花瓣飘落在潭水上,草地上,以及潭边楠木构建的小屋的屋顶上。这里就像世外桃源,简单而无喧闹。

屋中有一名素静的女子,她的小腹高高隆起,想来也是快要分娩了。她简单地束起了头发,托着腮,靠在椅上,透过小窗看着空中的彩色与雾气。景色再好,也留不住她的心,她在发呆,心早已去了远方。

她是光之族的王,艾琳娜·卡普罗塔斯,她在游说各族体战之际,遇到了一个男子。他看上去很平凡,但有种莫明的魅力透在他的举手投足之间,他和她很快地相识,相知,相爱。他是审判族的年轻将军,他甚至还不知她的身份,而她已有了他们爱情的结晶。

东窗事发之后,他自杀谢罪,请求光之族的十二位光明祭司不要抹杀他的孩子。各祭司本就不喜血腥之事,又为他自杀所震动,再加上女王的肯求和他们的心软,孩子已经有了十月大了。

在那孩子出生之时,潭中的水和瀑布瞬凝成冰,花瓣以诡异的样子定格在空中,三秒之后,一切恢复正常。

艾琳娜自是没有注意到,因为她难产而死。其它人也悲伤于女王的死,没有留心这三秒的异状。

大祭司赶来之后,眉头皱了皱,审判族的血统是各族中最强的,因为他们是直系神族,主神的第一批造物与下属,被赐予了最纯净的主神血统,亿万年后的今天他们仍保持着全员可修行的记录,而迷雾神族近99%的族人已经失去了血统成为寿命短暂的“人”,各族也有不少血统稀薄无法修行的人。

而艾琳娜女王的血统也是数一数二的,修为到达了神境期。但眼前这个孩子,先天神力全无,血统弱到感觉不到,连天赋能力都无法探测。换言之,这孩子废了。

于是,大祭司鄙视地给了“榧然”这个名字给他。

岁月流逝,榧然长大了,进入了光之族的高层子弟的私塾,神类寿命漫长,踏入修行路的更是不死之身,很少生育,因此下一代都是极为珍惜地培养,私塾既便上千年没有迎来学生,也不会关闭。

那一年他七岁。新生报到的那一天。他站在学校门口慢慢等待,被一把推倒,嘲笑声传来:“那就是那个垃圾的混血种!什么能力都没有,没有血统,真是垃圾!难以置信他是个神类,简直是废物,搞笑,他还来上学!”

榧然慢慢爬起来,愣愣地看着四周那些嘲笑、鄙视、不屑的目光和恶毒的语言。那个推到他的孩子对着他的脸吐了口唾沫,一脸得意洋洋,目光里透着轻蔑。

他在密封的环境里长大,因为他的存在不被认可。他不知道这些高层子弟的娇生惯养,性格如此恶劣。他愿意为外面的世界很好,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他请求想出来看看,结果第一眼就看到了世界的丑与恶。

那口唾沫不在他的脸上。

笑容凝固了,孩子的嘴里流下一丝鲜血。一根锐利的冰刺贯穿了他的胸口,鲜血染红了衣物,他倒了下去。榧然静静地看着被冻成硬片的唾沫落在他脸上,转身离开。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默了。榧然从他们中间走过,他们避开了他,好像那是一个魔神的领域,里面是死亡的指令。

榧然很脆弱,他一个人孤独地长大,他想要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的温暖,就可以填满他的心,结果世界给了他……期待与渴望的幻灭。

从他们的嘴唇的微微开合,榧然知道人们在俱怕地压低声音说什么,“怪物”。

他曾经在那间小小的屋子里透过那个窄窄的窗户,看外面的守卫他的人的唇形,猜测他们在说什么,以慰籍他无聊的时光,因此他学会了读唇语。屋子的书架上有很多书,都是古代炼金文字,只要看着字的样子,脑海里自然就会浮现它的意思,不需要学习文字就可以读懂,于是他花了五年把这些书看了四十九遍。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一本列传体古史,上面有一个人叫坎德雷萨斯,他出生时就拥有极强的力量,撕裂了母体来到世界上,被他的族人视为不祥,于是被囚禁了四千多年,最终他破封而出屠杀了他的族群,百年后加冕为迷雾神王。

他觉得自己有一天也可以获得自由,他还觉得那个迷雾神王的做法未必太血腥了,如果外面的世界很好,被残忍一点对待又有什么好抱怨的?终究是异类才会被排斥,我的不幸也许是因为我的过错吧!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世界真的很恶,自己是一个被这恶埋葬了的孩子,却妄图看到这世界的好。

终有一天我会加冕成王,我要好好的活着,用心的活着,等到有一天上天把他欠我的全都还给我!

他们搬走了那个孩子,榧然没有下死手,没有贯穿他的心脏,下手也很轻,还冻住了他的血,没让他失血过多,让他生不如死,大可以让他的血全部化为刺,让他变成刺猬,那就凉透透的了。

没有力量之前,他们说他是废物,有了力量后,他们还说,不过是说他是怪物。

榧然被大祭司关了禁闭,三天三夜,如果他没展现主神曾拥有的能力,不是王族的直系血嗣,大概已经被交出审判了吧。

榧然很安静,一句话也不说,因为他不想说,说了也没用,没人听,还不如保存体力。

他微薄的神力在身体里流淌,支持他身体的运转,他紧紧地缩在墙角,他身上还有体温,但是心已经凉透了,他的心里充斥着愤怒和悲伤,这就是世界吗?这就是世界吗!我渴望了多年的光与温暖,在这残酷的世界上毫无存在么?!只有冷漠的眼光和鄙视吗?只有那一声声的废物和怪物吗?

榧然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他在世界观就在那几百本书中,他幻想外面的世界多么精彩,可是没有得到一个正面的答案,他内心那么脆弱,没有经历过任何苦难,却突然迎来这么大的冲击,他失望了,他绝望了,人的心只容得下一定程度的绝望,海绵已经吸够了水,即使大海从它上面流过,也不能再给它增添一滴水了。

于是他的心在这三天的孤寂的思考中变得逐渐麻木,汹涌的情绪在他身体里咆哮着翻滚,可他的理智却像是独立了出来,冷漠地看着那片由暴虐的情绪组成的黑色的大海,冷漠的像个暴君。他想过死亡,只要切断身上的神力运转,身上失去了能量供应,很快体为蛋白质糖原就会迅速分解,自己就会饿死在这里。可他舍不得死,好像还有着什么牵挂,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明明对这世界已经了无希望了。

榧然在黑暗中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上爬满了黑色的纹路,他微闭着的眼睛中流淌着暴烈的黑光。

第四天清晨,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姑娘溜了进来。

榧然身上的黑色像受惊的蛇一样迅速的消退,榧然的心缓缓触动……他好像看到有光照进来,那么轻,像是怕惊动了黑暗中孤单的蜷缩着的瑟瑟发抖的小兽。

小姑娘跑过来蹲下来摸摸他的头,说:“你就是榧然吗?听得到我说话吗?”

榧然鬼使神差地抬起眼眸,那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女孩,漂亮的眼睛中闪着灵动的光芒。

他想说话,可他没有说过话,因为没有人会听他说,他自己也不会跟自己说。他知道话怎么说,他从来没有尝试过把那个音节吐出来。但他无比地想把那句话说出来,他努力地使声带震动,终于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你……是?”

“我是如雪,你可以叫我小雪雪,”如雪尝试着去捏他的脸,可是被他偏头躲开了,“我偷偷在门外看着你,我感觉你很伤心很孤单,你怎么啦?”

“我……”榧然感到有些疑惑,自己怎么了?他认真地想了想,“我很想看看这个世界,我觉得这个世界很美,会很美,可是……我感觉很冷……为什么?为什么人们一定要唾弃我,说我是废物,那我就展现力量给他们看,如果是强者就会被人们尊重吧,就不会被歧视了吧?可是他们仍然看不起我,说我是个怪物……”

“你好玻璃心呀,世界肯定是有好有坏的,又对你坏的人,就有对你好的人啊。”如雪说道,“我对你好好不好?”

榧然感到太阳从海平线上升起,把整片黑色的海全部照亮成璀璨的云霞,注视着那海的君王流下了泪。

如果有人陪你走过千山万水,如果有人陪你坠入无底深渊,如果有人愿意成为你的全世界。

“好。”

榧然流下泪来。

他的世界里只有那间小小的屋子和那些古老的书,死气沉沉,他遇到的都是白眼和厌恶,了无希望。可现在他的世界里可能又突然多了一个人,活生生的,温暖的,给人希望的。

“说你玻璃心么,看你都哭了,”如雪又伸手去捏他的脸,这次他没有躲,“姐姐教教你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让你知道怎么面对这世界。你会坚强起来,然后就不会哭了。”

“你不怕我吗?我差点杀了一个人,大家都叫我怪物。”榧然沙哑地说。

“姐姐的修为很高的,才不怕你啦。再说你也不是想杀他,其实你的内心很善良吧,还很脆弱,一只孤零零的,所以被伤害了才感到这么难过,”如雪松开他的脸,“我去求求妈妈,让她放了你。嘿嘿嘿,你冷着脸真帅,么么哒,等我哟。”

榧然认为这家伙无疑有严重的中二病,说话跳跃无厘头,而且她的年龄在小学二年级阶段,他后来离开在审判族变得有些神经病也许就是因为她的影响。他极度嫌弃地不想说话,可当那个人小鬼大的身影风风火火地离开之后,他莫名有些不舍,马德,也不知在舍不得什么,一般惆怅地悲伤。

榧然目送着那个女孩蹦蹦跳跳地离开,她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有把门给关好,她真得很活泼很可爱,好像没有烦恼。她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内心是什么样子的,还愿意给他光芒。

他闭上眼,任凭一丝一丝泪流淌。能量在他眼眶中悄无声息的转化成闪光的反物质和物质,反物质随着神力一起开始流淌,那物质转即为化泪水割开他的脸庞。

清晨天空中一片黑暗,微弱的光从天边漏出来,但驱散不了这如墨的黑色。高空中好似有人发出无声的笑声,轻轻的风回荡在大地上。

如雪以疯狂的抱大腿攻势求了大祭司,也就是她娘。她娘招架不住,把榧然给放了。

于是榧然开始了悲摧至极的校园生活,走到哪里,如雪就在哪里,就差观摩洗澡加同枕共眠了……她真是无时无刻不在黏着他,明明只见了一面,而且是一种很奇怪的见面,她就像是找到了亲哥一样。榧然也不是很反感这种陪伴,因为他实在是孤独够了。

他们经常在一起聊天,如雪的话逐渐为他拼凑起了一幅外面世界的模样,浩瀚无垠的蓝色的海,白色的像云一样的雪,绿色的高耸入云的大树,许多族类许多人群,有爱恨情缘,有战争灾苦,虽然她自己也是从书上看到,没有真的见过。

榧然有时能感觉到和她坐在大理石阶梯上,她抱着他的胳膊甜甜地笑时,遥远的方向上飘来怨毒与嫉妒的诅咒。

“我对你好么?”

“好。”

“那长大了你一定要娶我。”

“嗯……好。”

“真的么?好想快长大,可惜正常发育周期结束前不能向前加速生长。那……你要发个誓哦。”

“怎么发?拉勾上吊么?”

“嗯……你发誓你一定会娶我,就算与时间为敌,与全世界背离。”

“我发誓一定会娶雪,就算与时间为敌,与全世界背离……就是这样么?”

“对的啦,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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